鸚哥(9)第二更(2 / 2)

顧小鸚完全不知該如何對他,每次都是這樣,你跟他生氣吧,他就討好賣乖。你不跟他計較吧,他就順杆子往上爬,簡直就是以折磨她為己任!她已經放棄了對他進行說教,隻看著董澤超,輕聲問道:“對了,澤超,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嗎?”

董澤超眸色微微一暗,忽然放下了筷子,低著頭小聲說道:“過幾天是養父養母和忠睿的忌日,想問一下表姐,到時候是不是跟我們一起去祭奠?往年你不都是要去嗎?”

顧小鸚聽到“忠睿的忌日”,心尖微顫,雙手放在桌子下,已經緊緊地握在了一起,原來又到了忠睿的忌日啊,時間過的可真快啊。她最怕過的就是每年的那一天,她的心臟好似被刺了一下,綿密的苦痛宛若蛛網一般將她死死纏繞,掙脫不開。

蘇言卿聽他這樣說,手上動作一停,直接轉頭看向顧小鸚,見她悲傷地低著頭,雙手已經握得通紅一片,心尖跟著一痛。他直接伸手包裹住她的手,轉頭看向董澤超,嘴角一勾,帶著涼薄的淺笑,“今年有我陪在小鸚姐身邊,就不跟你們湊一起了。我想小鸚姐若是看到你們家人,心裡應該更難受吧。”

顧小鸚原本冰涼的雙手突然被包裹住,一陣暖熱順著那雙大手傳遍全身,整個人瞬間從冰庫裡被解救出來一般,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她驚魂未定地看著他,眼中閃著迷茫,為什麼他總是能洞悉她的內心呢?他到底是誰?

董澤超聽到蘇言卿的話,眼睛不經意地看向兩人的手,眼中有暗流湧動,似乎在極力地壓製著自己,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。再抬起頭時,他又是淺淺一笑,眼底卻帶著淡漠疏離,“我是在問小鸚姐問題,不是在問你,你到底是小鸚姐的什麼人?憑什麼替她做決定?”

眼看著劍拔弩張的氛圍,顧小鸚再也坐不住了,她看向董澤超,緩緩說道:“他雖然不是我什麼人,也不能替我做決定,但是他的話卻是我心中所想,今年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去祭奠忠睿了。看到你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,在想到一個人冷冰冰地躺在地下的忠睿,我其實心如刀割,隻不過一直在忍耐著而已。我並不是說對你們一家有什麼不滿,也不是說詛咒你們一家不幸福,畢竟你是我表弟,那是我姑媽,可我實在是很矛盾,心裡也很難受,我騙不了我的心。對不起,請原諒我的任性。”

說完,轉頭看向蘇言卿,低聲說道:“我們走吧。”

蘇言卿似乎早就在等她的這句話了,她剛剛說完,就立刻站起身,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。走到門邊的時候,他又轉頭看了董澤超一眼,唇角一勾,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見底。

董澤超看著他的目光,身體微微一顫,眼中滿是驚疑不定,似乎也在思考著,蘇言卿為何處處針對他?難道是以為顧小鸚?他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,目光幽遠,深如泥沼。

顧小鸚剛要打開車門,卻被蘇言卿拉住了。

他看著她時,眼中滿是憐惜,琥珀色的眸子嵌在眼眶裡,好似廣袤沙漠中的一汪碧泉,讓人看了,隻覺充滿了生機和希望。他的聲音溫柔若水,“小鸚姐,你身體不舒服吧?還是我來開吧。”

顧小鸚猶豫了一下,還是點了點頭,將車鑰匙遞給了他。

回去的路上,車裡依舊是一片安靜,顧小鸚閉著眼睛躺在椅背上,忽然問出了疑惑已久的問題,“蘇言卿,你是混血兒嗎?為什麼眼睛是碧色的?其實見你第一麵的時候,我就想問的,心裡一直很好奇。”

蘇言卿仍舊安然若素地開著車,臉色絲毫未變,隻慢慢說道:“你覺得是就是吧。”

額,這個回答是不是太敷衍了一點?這說跟沒說有什麼區彆?顧小鸚眼都沒睜,輕哼一聲,開始閉目養神了,耳邊卻忽然傳來他的聲音,“小鸚姐,剛剛我並不是隨便說說,我是真的想陪你一起去祭奠薛忠睿。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大學室友,我本來也是要去看看他的。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?嗯?”

顧小鸚眼皮微動,心中歎息一聲,他是如何做到的,像個影子一樣無孔不入,慢慢地侵蝕她的空間。等反應過來的時候,已經晚了。

薛忠睿死的那一年,她是在靈堂度過的,哭得像個淚人,可依舊沒有換回他的隻言片語。她甚至沒有看到他的最後一麵,因為是被大火吞噬的,聽說屍體已經焦黑,麵目全非,直接拿去火化了。等她到的時候,隻看到了一個白色的骨灰壇,裡麵裝著全部的他。

那時候真的是肝腸寸斷啊,明明前幾天還是個大活人,還跟她生氣來著,怎麼突然就沒了呢?沒有血沒有肉,隻剩下一小壇灰,讓她如何接受。那一天她沒有回家,因為那裡有太多的關於兩人的記憶,家裡還有他的屋子,廚房還有他買的各色刀具,無論走到哪裡,都是關於他的記憶。

所有的一切,對她來說太痛苦了,她隻能做個落荒而逃的人。她回了自己的公寓,在小巷裡遇到了老婆婆,原本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夢,不管是怪異的老婆婆,還是令人驚悚的小巷,可是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,那隻鸚鵡已經在頭頂叫了。

薛忠睿死了一年的時候,她跟著媽媽一起去祭奠他,卻遇到了姑媽一家,原來是她媽媽和姑媽商量好的,要一起去祭奠他。當時她看著姑媽一家,心裡難受的要命,就是覺得原來忠睿活著與否都沒什麼重要了。他們仍舊是一家,活著的幸福的一家,而忠睿也和他的親生父母在一起了,隻不過是在寒冷的地下。

她總覺得老天對忠睿太不公平了,為什麼偏偏是他?遭受了出生被掉包,親生父母不得見就算了,為什麼剛剛和親生父母在一起,又全部葬身火海了?這到底是什麼道理!那一天,她隻是機械地跟在媽媽身後,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
沒想到,轉眼間已經到了第二年了,她又該如何去看他呢?她真的能一個人勇敢地麵對他嗎?或許像蘇言卿提議的,跟他一起?那樣會不會好些呢?

顧小鸚想了很多,就在蘇言卿等得紮耳撓腮的時候,她終於淺淺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蘇言卿嘴邊露出笑意,眼中放出光彩,牙齒咬著下唇,生怕會發出聲音來。

顧小鸚回到家,就在沙發上躺了下來,隻覺渾身疲累,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。

“小鸚姐,我喜歡你,不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,是男女之間的喜歡。”薛忠睿低垂著頭,雙手交握在一起,喃喃說道。

“薛忠睿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話?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?”顧小鸚被他的話震驚到了,整個人都懵懵的,好似被天雷劈了一般。

薛忠睿突然抬頭看她,眼中血紅一片,彌漫著無法言說的悲傷,“我知道,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!為什麼不可以?”

顧小鸚被他的神色嚇到了,她極力地將心底湧動的情緒按壓下去,伸手拉住他的手,溫柔說道:“忠睿,你聽我說,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,我是你的表姐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