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他雖然活著,卻像死了一樣,他不讓我告訴你,也不讓我告訴任何人,因為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恢複。他說,與其讓愛他的人跟著痛苦,不如他自己一個人承擔。也許是上天憐憫,兩個月後,他可以勉強透過燒焦的眼皮,看到一絲亮光了。
可即使眼睛好了,他全身的皮膚卻沒有一處完整的,整容手術再成熟,也不能保證完全成功。而且他麵臨的不僅僅是一個整容手術,還有全身的植皮,即使成功了,最後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。在那毫無任何希望的痛苦日子裡,他整天躺在床上,對你的那點奢念,也許是他對這世間唯一的留戀了吧。
後來我隻能找人拍了好多你的照片,讓他心懷希望。你知道的,有時候病痛並不可怕,可怕的是放棄自我。如果他的心裡已經放棄了,那麼沒人能救回他。這也是為什麼,很多人得了癌症,沒兩年就死了,有些人卻可以活到八九十歲,心態還是很重要的。我知道那將是一個大手術,隻能讓他調整到最佳狀態,才能應對將要進行的手術。
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,無論何時,你都是他的光明女神,他開始積極地參與治療,不會再抵觸吃藥打針,甚至更疼痛的手術,也能麵不改色地堅持下來。那一年,你知道大大小小的手術,他經曆了多少次嗎?彆人每天都是吃飯睡覺工作,他每天就是吃藥睡覺手術。
他從未抱怨過一句,隻因為我告訴他,隻要堅持下來,快則兩年內可以重新下地走路,變成正常人。對他來說,下床走路就意味著可以去見你了。他的狀態一直讓人很擔心,白天還好,晚上經常叫不醒他,感覺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一樣,又好像魂都不再了。
有時候我會覺得,等他睡下去,第二天就再也叫不醒他了。可他又總是奇跡般的醒來,而且狀態一天比一天好。我心裡雖然好奇,但是想著他哪裡也去不了,能發生什麼事呢,最多也就是夢裡見到你了吧,他才會那樣精神奕奕。
直到幾個月前,最後一次手術成功,忠睿的樣貌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,沒人能夠認得出他。倘若不是我天天看著他,或許連我都認不出他了。你可能也發現了,他的眼睛變成了琥珀色,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手術成功後,他將眼睛全部睜開的時候,就是那個顏色了。
世界如此之大,總會有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或現象,既然無解,隻要他好好的,我也懶得去探索了。他剛出院的第一天就跑去找你了,房子是我之前就買好了。我派人拍你照片,順便了解一下你的近況,你剛剛搬過去的時候,我就把那個房子買了,我想著終有一天會用到的。
換了張臉,或許對他來說是好事,畢竟你以前因為跟他是表姐弟的關係,一直拒絕他,所以他不想重蹈覆轍,剛好利用新的身份去接近你,追求你。你或許發現了,他的性格跟以前相比,變化很多,那不過是為了掩飾他以前的身份故意改的。
對於一個不怎麼愛說話的人來說,突然變成一個滔滔不絕的人,也挺不容易的。由此不難看出,為了你,他真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啊,我從未見過對自己如此狠心的人。或許愛情真的就像是毒藥吧,中了毒隻能當個瘋子。”
“因為愛你,他可以為你收起木訥的一麵,甘願做一個備受嫌棄的嘮叨鬼;因為愛你,他會把你的興趣變成他的興趣,明明學的是管理,卻甘願去當個服裝模特。愛一個人果然是沒有理由的,無悔的付出,做什麼都認為是值得的,隻要能和你在一起。其實我還挺羨慕那小子,也想遇到這樣一個讓我奮不顧身的女人。
今天跟你說這麼多,就是想告訴你,珍惜眼前人,不要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了。不是所有的人,所有的事,都有第二次機會的。你當知道,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,有人為此付出了很多,甚至是整個生命。就像一句話說的,當你覺得輕鬆時,是因為有人替你負重前行。”
唐文生說完這段話,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,眼中滿是期許。
顧小鸚聽完他的話,整個人轟然一震,隻覺得天地倒轉,渾身的血逆流,牙齒打著顫,仿佛世界都在呼嘯,在崩碎的邊緣。她從椅子上跌倒在地,冰涼的地板刺激著她的手掌,眼淚滑過眼眶,順著麵頰流進嘴裡,苦澀的像是利刃。
唐文生見她突然跌倒在地,急忙站起身,將她從地上扶起,眼中閃過一道幽光。
顧小鸚輕輕地推開他,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機器人,一個人開門,走了出去。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醫院的,感覺全身都麻木了。她趴在方向盤上,喉嚨好似被堵住一般,難受得要命,連喘息都變得艱難起來。
原來蘇言卿就是薛忠睿,她卻沒有認出他,他是不是一直都很傷心?明明做的菜是一個味道,明明對她那麼了解,知道她吃什麼過敏,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,為什麼之前就沒想到呢?一想到他曾經受過的那些苦,悲傷漸漸湧上心頭,好似滋生的藤蔓,慢慢地侵蝕整個心臟,掙紮不得。
難怪他說自己沒有腹肌,剛剛植的皮,不發生衝突反應就萬幸了,還練什麼腹肌啊!他明明一直在暗示她,為什麼就沒讀懂呢?他昨天下午沒有去醫院,是不是偷偷地跟著她去了墓園?所以他才會知道她的行程,並不是神算子,而是因為他一直偷偷地跟著她,從未離開過。
顧小鸚痛苦地拚命喘息著,就像是被拋上岸的魚,我該怎麼般?忠睿,我沒有認出你,明明那麼熟悉的,卻偏偏沒有認出你。在你痛苦的時候,我也沒有陪伴在你的身邊,我果然是個失敗的人,愛情中的loser!
為什麼之前不多關心他一些?隻要她給學校打個電話,就會知道薛忠睿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室友,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要去問一問呢?倘若不是偶然接到了唐文生的電話,她是不是就永遠也發現不了這個秘密?她是不是會因此與他擦肩而過?就像老婆婆說的,失去之後再後悔?
顧小鸚用手難過地捂住眼皮,忍不住嗚嗚哭泣,好似受傷的小獸一般,柔弱無依,渾身彌漫著悲傷。正當她哭得無法自抑時,手機卻響了起來。她看了看來電顯示“嘮叨鬼”,心裡湧上複雜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