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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在說其他事情之前,是不是要先道個歉,畢竟今天這事著實讓他為難了。思慮再三,白小玉深深地吸了口氣,小聲說道:“燕綏,今天謝謝你了。”
祁璆鳴修長的手放在方向盤上,聞言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,連看都未看她一眼。
白小玉從那一聲嗯中,聽出了他的怒氣,雖然隻是一個字,但她就是知道,旁邊的這個男人生氣了。她心裡好似打翻了五味瓶,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。腦子也在快速地運轉中,他為什麼生氣?難道是因為我給他添麻煩了?畢竟他最近確實忙得腳不沾地,偏偏在這時候讓他分心。
如此想著,她的小手捏在一起,微微低垂著頭,低聲囁嚅道:“燕綏,你不要氣了,今天是我給你添麻煩了,以後再不會了。”
祁璆鳴聽到那嬌柔的聲音,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,這還是她第一次這般說話,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。他扭頭看了她一眼,隻看到了發頂細軟的發,一顆小腦袋沮喪地低垂著,好似被人欺負了。
他突然生出一絲無奈,聲音低啞,“我確實是生氣了,但卻不是因為你參與到學生運動中,而是你明知有危險,為何不告訴我一聲,偏要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過去?若是今天我來晚了,你受傷了,該如何?你要記住,不管什麼時候,不管遇上什麼事,你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。所有事情都是有解決方法的,不能如此莽撞,隻會讓人擔心。”
白小玉聽完這席話,心尖一暖,好似瞬間百花齊放,豔麗而繁盛,整顆心都被占滿了,原來他是在擔心我。她的臉突然就添了兩朵紅霞,一直延伸到耳後,伴隨著砰砰的心跳聲,恍惚以為是在夢中。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,又慌亂地扭過頭,她將腦袋縮在大衣裡,鼻尖滿滿的都是薄荷的香氣,低低地嗯了一聲。
也許是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心理戰,白小玉躺在車座上就睡著了,當車子緩緩停在愛儷彆院的時候,她還睡得正甜。月光透過車窗融融而入,將她籠在銀色的煙塵裡,仿佛白玉雕成的小臉瑩潤無暇,泛著淡淡的光。
祁璆鳴安靜地坐在車上,轉頭出神地看著她,就那般靜靜看著,目光專注,帶著些貪婪。他忍不住伸出手,想要描摹她的小臉,卻在半空中停住了。眼神裡帶著絲絲莫名的沉痛,想要靠近她,她卻像是豎起刺的刺蝟,而那些刺還是他親手紮上去的,隻是那時他不知道,自己有一天會沉淪。看著她滿臉警惕的退開,心底卻瘋狂地想要將她抓住。
其實想想,這一周多來,他並不是忙到連趟彆院都不能回,他隻不過在逃避而已。那一日他恍惚中醒來,卻發現身邊躺著一個嬌小的人兒,她像是可憐的小獸一般,安靜地窩在自己懷裡。而自己的大手將她牢牢地護在懷裡,那是一種防禦姿勢,好像生怕懷裡的東西被人搶走。
跟她相處沒多久,他就知道了,她好像是一杯毒酒,明明提醒著自己要忌憚,可自己卻偏偏變成了飲鳩止渴的可憐人,明明知道的,那是毒藥,沾之即死,卻甘之如飴地想要將其飲儘。
他在黑暗中看著她,眼中卻是痛苦的神情,因為就在他們相擁而眠的那一夜,他夢到了白小菲。當時他心底滿是煎熬,痛苦地想著,也許是發覺到他的心淪陷了,白小菲才會如夢來提醒他的吧。
在夢裡,他又回到了十多年前,那時候他九歲,白小菲才六歲,他們初初相見,卻是在聖瑪麗孤兒院,那時候她還不叫白小菲,隻是有個名字叫小菲。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孩子,住在那裡有一頓沒一頓的過著,就好像是被世界丟棄的人,隨時都可能被餓死。
聖瑪麗孤兒院裡種了一棵海棠樹,那一年海棠花開的正好,枝頭簇簇叢叢的海棠花隨風輕擺,有水珠在花瓣上滾動,綿綿小雨裡麵閃著莫名動人的光芒。他正蹲在樹下,雨水打濕了薄薄的破布衣衫,有雨珠低落在地上,濺起一朵朵水花。忽而眼前的水花就不見了,他仰起頭朝上看去,隻看到一把碎花陽傘和一張玉潤的小臉。
小菲小小的個頭,撐著一把大傘,明明看起來是滑稽的,卻讓人覺得美好的像天使。她低頭看了他一眼,眼中滿是困惑,紅唇微微撅起,皺著鼻子說道:“你哭了,對不對?”
他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,立刻亮出了鋒利的爪子,就那樣仰著頭,對她吼道:“我沒哭,我才沒有哭呢!”卻不知越是那般極力的否認著,越是在遮掩著什麼。
原本臉上被雨水打濕了,看不出哪裡是淚,哪裡是雨珠,可那時她用傘遮住了綿綿的雨,臉上就隻剩下了淚。小菲指著他的眼睛,嬌糯說道:“可是你的眼睛裡有淚,明明就是哭了。”
他聞言一愣,又急忙抬起袖子,使勁在臉上抹了一下,一雙漆黑的眼瞳幽幽地看著她,堅定地說道:“我沒哭,我就是沒哭。”他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,被捕捉進籠子裡,卻還在做最後的掙紮。
小菲看著他一臉通紅,甚至連脖子都紅了,突然就笑了出來,“你可真傻,是不是覺得蹲在雨裡哭泣,彆人就不會發現了?因為有雨水遮擋,沒人會看到你流淚,對不對?其實不是那樣的,因為你哭泣的時候,不光有眼淚,你的眼睛也是悲傷的,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了。”
他好似被她的話打擊到了,站起身就想跑,卻被她拽住了衣角,那隻小手明明很小,卻說不出的有力,又或者他本不想走吧,根本沒有用力掙紮。小菲比他矮了半頭,原本他蹲著還好,此時一站起來,她撐傘的時候就有些費力了。
她穿著一雙小皮鞋,踮著腳尖站在雨水裡,慢慢的有雨水滴在上麵,又順著光滑的鞋麵滑落。她抬頭看他,眼中是跟他一般倔強,“母親告訴我,不開心的時候,就要哭出來,隻有把悲傷全部發泄出來,人才不會得病。如果一直憋著的話,會難受的。”
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,砸在他的身上,卻更像砸在心上,因為那裡疼的要命。他就像是垂死掙紮的小獸,渾身還帶著尖刺,好像見不得那般美好的人一般,直接對著她吼道:“你連母親都沒有,又哪裡會聽到她說的話,你才是騙人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