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3雙魚(6)第3更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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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激動地手舞足蹈,卻見少女剛剛踏進湖裡,就沉了下去,她在湖裡掙紮,嗚咽著喊他,“雲琪哥哥,救我,救我。”

他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的人,五臟六腑都灼燒著,拚命地往前,想要向她靠近,卻始終在原地,就好像前麵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將他阻隔。

他看著少女慢慢被湖水吞噬,整個人都好像瘋了一般,那種痛刊心刻骨。

蔣雲琪突然大叫一聲,從幻夢中醒來,眼角尤帶淚,一片亮色水痕,不知灼燒了誰的眼。

他趴在江小魚的身前,鼻尖確實有股淡淡的玉蘭花香,不是夢中的玉蘭花香是她身上的!

他掙紮著抬起頭,雙眼帶淚,心卻好似被撅住,如夢裡一般疼痛入骨,那種失去什麼人的離彆劇痛,生生纏繞,如附骨之蛆。

他定定看著眼前的人,雙手使勁地抓住她的手臂,聲音不似往日的冷寒,帶了一絲孩子氣的請求,“江醫生,我可不可以有一個請求。”

江小魚見他雙目赤紅,臉上尤帶淚痕,早已不複人前的高貴冷冽自持,而是一個脆弱的孩子,不知道為什麼,看到他的眼淚,心臟驀地一疼,順著全身的經脈血管,流走到五臟六腑。

她將那股突然而來的心悸壓下去,忍不住伸手將他臉上的淚擦去,動作輕柔的不像話。她嘴角帶笑,輕輕地點點頭,“嗯,你說吧。”

蔣雲琪被她突然的柔情纏繞住,心底湧出些不管不顧,已經錯過了十幾年,如今再不能將她放走!

一想到夢中被湖水吞噬的少女,心臟就忍不住疼痛,身體再也控製不住,突然將她抱緊在懷裡,薄唇靠近她的耳朵,“以後給我看病會診的時候,可不可以叫我雲琪哥哥?”

雲琪哥哥?這也太少女心了吧?沒想到他的內心深處竟是帶著這樣的渴望嗎?他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麼?又想到了什麼?

這個稱呼過於親密,可是一想到他剛剛痛苦的麵容,就忍不住心軟了。

江小魚想著,在醫院看病的時候,連媽媽都天天的叫,現在叫一聲雲琪哥哥,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可以,一切都是為了病人,對作為一名負責任的主治醫生,就應當如此。

按照病人的要求,這樣才能靠近他,走進他的心裡,窺探他的隱私,進而治愈他的心疾。

雖說馬上二十六了,叫雲琪哥哥有些羞澀,但反正是在私下裡,左右也就兩個人知道。

思及此,江小魚鄭重地點了點頭,似乎剛剛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般。但真正要叫出口的時候,總覺得有些彆扭,但又有種說不出的熟悉。

穿透歲月的長河,曾幾何時,她似乎也曾這樣叫過一個人,甚至叫了無數遍,已經深藏在某個角落,以至於一張口就那麼順其自然地叫了出來,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羞,“雲琪哥哥。”

喊出口的時候,江小魚也愣住了,愣過之後,臉刷地就紅了,真是要了老命了,老夫的少女心啊!

為了治病救人,我這是把老命也搭上了,我們醫院的宗旨是,為病人服務!

強行給自己打了一針雞血,終於將湧上來的血壓了下去。

待她慢慢平靜,才發現蔣雲琪竟然握著她的手臂哭得像個孩子!

那種衝擊真的很要命啊,平時看著就是個馳騁商場的鋼鐵硬漢,估計連笑都不笑的人,一年到頭就那一個凍死人不償命的表情,突然有一天哭了,還哭得像個孩子。

看到的時候,總覺得有種衝突的矛盾感,總會不由地想,不應該是這樣啊?他怎麼會哭呢?

果然應了那句話,男人有淚不輕彈,隻因未到傷心處,想來一直纏繞在他心間,揮之不去的那段往事,真是造成他暈血症的罪魁禍首吧。

原本已經被她擦去的淚水,在聽到那一聲真切的呼喊後,毫無防備地就流了出來,默默地,無聲地,似乎在訴說著多年的思念,穿透了夢的壁壘,變得真實無比。

蔣雲琪曾經做過無數的夢,每一年每一天,幾乎沒有間斷過,反複地做著同一個夢。

有時候血色之後,會伸出一隻小手,與他遙遙相望,卻始終觸碰不到,隻有那一聲聲“雲琪哥哥”,纏繞耳邊,痛徹心扉。

江小魚見他默默地流著淚,雙眼甚至有些呆滯,被他這怪異的反應嚇了一跳,急忙將他扶到沙發坐好,又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個本子,溫柔地問道:“雲琪哥哥,你能告訴我,你剛剛看到了什麼嗎?”

好吧,既然第一聲已經叫出來了,之後就沒什麼羞澀的了,她一直在心裡重複地說著,他隻是個病人,對,他隻是個病人,我這是在幫他治病。

蔣雲琪躺在沙發上,頭枕在沙發背上,臉部朝上,雙眼緊閉,似乎這個動作可以將淚水流回去,就不會讓人發現他的脆弱,這也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。

江小魚將一切看在眼裡,卻並未開口說什麼,隻是安靜地等著他,等著他開口,等著他將心底的故事講出來。

雖然對她而言,蔣雲琪隻是個初相見的陌生人,但內心深處卻無比堅信著,他一定會開口的。

至於為什麼如此堅定,她自己也說不上來,可能是當了許多年精神科醫生特有的直覺,也可能是因為他那莫名其妙的請求。

她在心裡想著,在蔣雲琪的內心深處,肯定住著一個人,一個曾經每天親密地叫他“雲琪哥哥”的人。正因為那一聲跨越記憶的“雲琪哥哥”,定能勾起他的回憶,將他心底的黑暗撕裂,射出一束暖熱的陽光。

也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,蔣雲琪真的開口了,那些被他隱藏在心靈最深處的隱秘,一直壓了十多年,此時的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堪重負,想要衝破圍欄跳出來,讓密不透風的心好好地呼吸一下。

早在他十五歲的時候,他身邊就有一個家庭醫生,也是精神科醫生,可如今過了十五年,依然沒有任何進展,隻因他從未向他人敞開過心扉,更不曾將那些隱秘說出口。

有時候他會想,到底是什麼原因呢?難道是對那個醫生的不信任?或者想要極力隱藏不堪的過往,並以此來保護脆弱的自己?亦或者隻是一直在逃避?

可當他看到江小魚的時候,他才明白,他隻是在等一個人,等一個可以傾聽他的人,可以讓他無所顧忌去傾訴的人,而那個人隻能是眼前的人。

不管江小魚是不是醫生,都注定是她,因為她一直是他的結,亦是他心裡過不去的情劫。

蔣雲琪忽然睜開眼睛看向她,看著她清澈透明的眼睛,那裡好似蓄著一汪水,埋著一塊褐色的玉,此時裡麵滿滿都是他的倒影,好像這一刻,她的眼裡隻有他一樣。

他的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放鬆,緩緩開口說道:“我總是重複著做一個夢,幾乎每天都會夢到,而且已經做了十多年,有個詞叫跗骨之蛆,我想就是那種感覺吧。”

江小魚見他終於開口,才緩緩吐出一口氣,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,就像是循循善誘的老師一般,溫柔說道:“那你在夢裡見到了什麼呢?”

蔣雲琪似乎不想麵對那一切,腦袋忽然一陣針紮般的疼,他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,依舊將頭靠在沙發椅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