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(1 / 2)

“咒術是為了保護非術師而存在。”

夏油傑從不是為了金錢、名譽、亦或權利中的任何一樣而選擇成為術師。

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所堅持的正論,直至伏黑甚爾闖入高專那天。

以那日作為分界,他心中一角似乎正以一種緩慢、卻又無可挽回的態勢在逐漸塌陷。

吞食糟糕咒靈球的意義,逐漸被模糊。

藏在內心的少年意氣與倨傲,被狠狠踩在了腳下碾碎。

過往的經曆好像變成了一片又一片易碎的幻境,讓他覺得既虛幻又縹緲。

隻有那些教徒們發自內心的笑容、浮誇熱烈的鼓掌久久在耳畔回蕩,如此真實、始終不曾散去。

他曾在無數個黑夜中驚醒,然後喘息著鬆開汗濕的衣領,好像隻要這樣,被黑暗所擭住的呼吸就得以通暢那麼一點。

夏油傑覺得自己的動搖很可笑。

身為術師,他見過許多血腥的場景,見過人類瀕死前的恐懼,也見過無數比災難片裡的怪物要更加惡心、更加可怖的咒靈。

與之相比,教徒們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罷了。

僅僅隻是人性醜惡中的一小部分而已。

但就是這一小部分,將那些他經曆過的、所有令人作嘔的不堪一點一點喚醒,最終釀成了沉重壓在他脊背上的龐然大物。

它是掀起冰山一角的幕布、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、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鑰匙。

信念在一次次崩塌與摧毀中又被強行重建。

他發現了自己的動搖,又否定掉那些衍生而出的質疑與惡意;他產生過黑暗沉滯的念頭,又即刻被毫不猶豫地掐滅在心間。

又是一個深夜。

夏油傑來到洗手間,開燈,擰開水龍頭。

水流嘩嘩地衝蕩著洗手台,他捧著水洗了把臉,無意間抬頭的時候,看見了自己臉上冰冷的神色。

他扯扯唇角,於是鏡子裡的人也跟著牽動了一下唇。

就連展露的笑也是厭倦而漠然的。

水珠沿著俊逸眉眼滴落在積了水的洗麵台中,砸出一聲極其輕微的“嗒”。

夏油傑清楚地聽見,自己的軀殼裡好像也響起了這樣的“嗒”。

隻不過,這是軀殼被毒藥緩慢腐蝕的聲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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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漸漸過去,暑氣愈盛。

時間轉眼來到了七月。

一年一度的京都姊妹校交流會來了。

去年五條悟與夏油傑沒參戰,東京校棋差一著輸給了京都校,也因此,今年的參賽地定在了京都。

夜蛾正道大手一揮,參賽人員就定為了五條悟、夏油傑、神田詩織、庵歌姬以及冥冥。

有老師對這個配置感到困惑。

輔助類型的庵歌姬與冥冥經常結伴出任務,默契極佳,可以理解;五條悟與夏油傑實力達到了特級,選上了自然也十分正常。

但神田詩織……

老師想起她的破壞力,欲言又止。

夜蛾正道看出了那名老師的疑惑,淡定地又縫了一針棉花:

“沒什麼,隻是想給京都校一點小小的問題兒L童震撼罷了。”

他的學生,他難道還不清楚嗎?

去年京都老校長那張鼻孔朝天拽的神氣麵孔他夜蛾至今還曆曆在目,今年,嗬。

夜蛾正道已經等著看老校長吹胡子瞪眼的可笑表情了。

……

名單一出來,五條悟與神田詩織就明顯變得興奮起來。

神田詩織戴上墨鏡,開始翻閱起《京都旅遊景點推薦一覽》,儼然一副已經到達京都即將開啟旅程的悠閒模樣。

五條悟也戴著墨鏡,在一旁攛掇著她把咬人花也一起帶走,在京都賽場上見一個咬一個、見一雙咬一雙。

神田詩織明顯有點意動,但又故作扭捏道:

“欸……這不太好吧。規則允許嗎?”

五條悟腦筋轉得很迅速:“規則也沒說不允許。”

於是兩顆腦袋一拍即合,當即湊到一起熱烈地嘀嘀咕咕起來。

夏油傑站在走廊屋簷的陰影之中,背靠著牆,屈著長腿,倦怠地看著這一幕。

盛夏的天,高專又是建在濃密的山林之中,夏蟬的鳴叫此起彼伏。

天清氣朗,風拂過葳蕤樹冠,帶起一片窸窣的“莎莎”聲。

兩人在討論該如何才能更好地重振東京校威名,夏油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,腦子裡想的卻是:

這樣的討論有什麼意義呢?

五條悟很強,強到已經將他遠遠甩在了背後,強到哪怕隻有五條悟一個人參戰,也足以能將大半個咒術界錘爆在地麵。

隻要五條悟想,隻要五條悟輕輕一勾指,就可以輕易做到夏油傑做不到的所有。

五條悟並不需要其他人。

神田詩織說:“前兩天一直下雨,今天終於出太陽了,陽光真好。”

夏油傑仰頭看著蔚藍的天,看著金燦的陽光,看著綠到發油的葉片,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。

天空是陰沉的、陽光是灰蒙蒙的、葉片是褪了色的。

他什麼都感覺不到。

五條悟說:“到時候注意信號。我控住京都的那些小橘子,你放咬人花咬小橘子們的屁股,傑負責放咒靈拿分。”

夏油傑沉默地垂眼,一動不動。

他聽著五條悟興致勃勃地討論分工,卻一點也提不起勁兒L,隻覺得湧上一股深深的疲憊。

像是乾涸了的枯井,像是空蕩蕩的山洞,對於五條悟所描繪的景色,他無法產生任何期待。

但當兩個人齊齊扭頭望過來時,他還是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如往常無異的笑容:

“被罵的話就由悟頂包。”

五條悟很不滿。

但他剛張嘴,還沒說什麼,夏油傑製服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