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教主的命令, 阿摩司看不出反應,艾伯特卻悄悄緊繃了神經。
為什麼偏偏讓他留下來。
艾伯特加入異鄉人的時間不長,也不短, 他大學畢業, 沿著好友父親留下的線索自己找到稽查局後,就被稽查局派遣到異鄉人組織臥底, 然後或許是當時他在異鄉人的直屬上司看他大學的專業是公安學, 就順勢讓他去入職警察局, 成為了異鄉人在警局的臥底。
這種麵臥底的生涯, 艾伯特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麵如魚得水,隻可惜異鄉人內部結構僵化,他在異鄉人的上司又因為貪汙受賄被教主處罰, 致使艾伯特在異鄉人內部的地位很尷尬。
如果不是那一次計劃中艾伯特表現出色,估計他現在都沒有辦法出現在這裡……
其他人相繼離開這個廢棄的教堂,看向阿摩司和艾伯特的眼神裡帶著各種莫名的意味,想必他們都看得出來, 霍格教主專門讓這兩人留下來,不是他們有問題,就是真正的提拔了。
阿摩司原本就是教主的左右手, 但是艾伯特這小子又是憑什麼。
“不用那麼緊張,我隻是想問問你,你對蘭恩的看法。”像是看出了艾伯特的情緒,索倫轉過身,走下台階, 他身上的不怒自威的氣勢逐漸收斂,隨意坐在了艾伯特身邊的長椅上。
艾伯特沒敢放鬆,在腦海中搜尋了一會和蘭恩相處的場景, 謹慎回答:“屬下認為他是一位深不可測的存在。”
“哦?”
“一開始,我也不確定他是否是那一位降臨的存在,”艾伯特回憶著剛見到蘭恩的時候,除去那張怎麼看怎麼不普通的臉以外,乍一看確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,不如說相處起來就如同一個普通人。
之後他想辦法約蘭恩去了阿卡姆大學,也是在那一次確認了他確實沒有之前的記憶。
但是之後發生的事,卻好似故意打翻他的推斷。
艾伯特和阿摩司聯手布置下的陷阱,卻被蘭恩一口點出了他的身份。
那怎麼看,都不像是失憶的傻白甜邪神,相反,認為他什麼都不懂的人才是掉入陷阱的獵物。
艾伯特苦笑:“目前可以確認的,隻有他似乎確實受到了限製,但即使如此,也不能掉以輕心。”
“瘦死的駱駝也是駱駝,更何況是一位不知底細的邪神嗎,”索倫若有所思,歎息道,“也不知道祂的真身到底是什麼存在,僅僅降臨了那麼短的時間,已經收攏了那麼多信徒。”
說實話,那群玩家的行動力,讓深耕阿卡姆那麼久的異鄉人也頗為頭疼。
主要是他們行動太過肆無忌憚,不怕死、不怕累,再加上黑撲克暗地裡為玩家提供各種武器,可以稱得上是一隻會讓所有勢力都覺得頭疼的雇傭兵。
再加上由於異鄉人的計劃,必須保證在最終時刻到來前,阿卡姆的大部分居民好好待在他們自己的位置,因此他們還不能在阿卡姆市引起大規模地騷亂,以免引起大批居民的慌亂,甚至大範圍撤離,很多手段沒有辦法動用。
索倫無不可惜地喃喃:“真可惜,如果他上次乖乖乘坐上飛機起飛,我們還能直接把飛機擊毀,就算是邪神,在那麼高的距離下也會受重傷吧。”
艾伯特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,為了避免索倫看出來,他埋下頭遮掩自己眼裡的驚訝。
不僅僅是震驚於異鄉人在阿卡姆隻手遮天的權勢,更是讓他想起了上次在機場的那一幕
蘭恩去而複返……莫非祂那次正是看穿了教主的布置?
在他不知道的時候,他們已經發生了好幾次明爭暗鬥,而最近這些不過是將鬥爭發展到了信徒上。
阿卡姆……已經成為了這兩個勢力登場的舞台。
接下來的時日,艾伯特和阿摩司一直被索倫帶在身邊,也因此他接觸到了更多核心的機密,這也讓艾伯特終於稍微放鬆下來,他知道這並不是自己預料到的最糟糕的結果,而是異鄉人終於開始把他吸納進核心。
估計是看在之前他冒險接近蘭恩的功績,又或者是異鄉人高層最近遭受騷擾導致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,但無論是什麼原因,這都是個接近索倫的機會。
……
然而在蘭恩看來,事情發展似乎在逐漸往糟糕的方向進行。
一開始玩家的行動確實打了異鄉人一個措施不及,再加上蘭恩前世獲得的節點的情報,玩家們銷毀那些可疑的法陣非常順手。
但玩家們的行動勢必會被藏在幕後的異鄉人注意到,隨著時間流逝,玩家們能找到的法陣節點也越來越少。
但蘭恩不覺得這是幕後的人放棄了,而很有可能是他們隱藏得更深了。
更讓他煩躁的是,最重視的醫院那邊的調查並不順利,進入醫院調查的玩家並沒有成功‘進入’夜晚的醫院。
或者說醫院確實成功入夜了,但並沒有像當初德魯伊那樣進入到那個滿是怪物的異常空間,好似所有的異樣都消失了一樣。
不,可能不是消失,而是隱藏起來了……
是異鄉人那個組織察覺到什麼了嗎?
就在這時,蘭恩胸.前假裝自己是個蝴蝶裝飾的噬魂蝶突然動了動翅膀,飛了起來,蘭恩的思路被打斷,下意識抬起眼朝著它飛翔的方向看去。
蘭恩自從把它帶回來,這隻大名鼎鼎的a級怪異就像死了一樣扒在他衣服上,試圖假裝自己是衣服上的裝飾物,蘭恩又不敢強行把它從衣服上拽下來,隻好當做沒看見,仍由它待在自己身上了。
他差點都快要忘記這隻噬魂蝶的存在了,這還是這隻噬魂蝶第一次有動靜,蘭恩不由得盯著它飛翔的方向看了幾秒。
不過遺憾的是,哪怕窗戶就在它旁邊,隻要一拍翅膀就能立刻恢複自由,噬魂蝶依舊沒有任何飛走的打算,好似飛起來隻是單純為了活動活動,活動結束後又再度飛回了蘭恩的衣服上。
蘭恩遺憾地收回了目光。
正對著心理治療室窗外的某個樓層,暗中監視的人滿頭冷汗地趴在欄杆下麵。
在蘭恩看過來的時候,他就知道,自己已經被發現了。
雖然不意外,他知道監視這種存在想要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。
他早已有為目標獻上生命的覺悟。
一切都是為了回歸故土。
悄悄離開監視的地點後,監視人打了個電話:“我被發現了,那位暫時沒有動作,但是這處監視地點報廢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,你可以離開了。”電話外的聲音緩和下來,“辛苦了,組織會記得你的付出,異鄉的遊子皆歸故土。”
監視人麵露狂熱地重複這句話:“異鄉的遊子皆歸故土。”
電話掛斷,阿卡姆醫院的院長室裡,索倫站在辦公桌後,喃喃:
“看來得換一個方式,請他來了。”
“恕我直言,教主大人,”阿摩司慢條斯理開口,“蘭恩這些天一直待在他的心理診所,這片位置是靠近市區,且每日他的診所外都有很多人進進出出,如果我們直接動手,很可能會引起多方注意。”
“這一點,我當然知道。”索倫說道。
這時院長室裡傳來一聲痛苦地低吟,白發男人低頭看向倒在自己腳下的中年大叔:“噢,差點把你給忘了。”
中年大叔正是這個阿卡姆醫院的院長,他今天隻是正常地在醫院批改文件,個陌生的男人突然走了進來,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。
好不容易恢複清醒,中年大叔立刻意識到醫院裡來了惡客,吃力地在地毯上爬行,試圖摸到桌腳的報警器。
索倫就像是逗老鼠的貓一般欣賞著中年大叔的掙紮,就在他的手指按下報警器後,男人突然笑了笑。
然後,他的手按在中年大叔的腦袋上,念出一串複雜晦澀的語言,隻見他們兩個人的衣服開始互換,中年大叔身上的白大褂變成了病號服,而男人身上則是出現了一間白大褂,上麵的銘牌清楚寫著:
阿卡姆醫院院長索倫·霍格
報警器被按下後不到兩分鐘,保安衝入院長室:“發生什麼事了嗎?先生們。”
“你們來的正好,”索倫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中年大叔,“這個病人不知道為什麼闖入了我的辦公室,把他拉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保安沒有猶豫聽從男人的命令。
中年大叔一臉不敢置信:“你們瘋了嗎,等一下,我才是院長!我才是院長啊!”
“是是,知道你是院長。”保安敷衍地道,“你是怎麼從精神病院跑到這裡來的?”
“之後得讓護工們看好,精神病人出來傷到人了怎麼辦。”
“不是啊!他才是闖入的匪徒,我是院長,我才是阿卡姆醫院的院長啊!”
索倫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,隨後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,從紙質檔案裡翻出了一份已經廢棄的出院報告。
【姓名:蘭恩
性彆:男
病症:輕度燒傷(已批準出院)】
“我們隻需要靜靜地等一段時間。”
艾伯特和阿摩司當然沒有異議,就這樣,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,索倫終於開始了自己的行動。
他抽出了一把匕首,割破自己的手腕,從手腕處留下了暗紅色的鮮血。
這鮮血竟然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,在空中如蚯蚓般扭動,最終彙聚成一個個詭異的符號。
艾伯特原本緊盯著索倫的一舉一動,但是他看著符號,眼睛突然一抽一抽地疼痛,連忙移開了眼睛。
緊接著,一串詭異複雜的語言從索倫嘴裡吐出。
【降臨吧、降臨吧……我的同胞】
……
時間逐漸接近深夜,蘭恩並沒有回到公寓的打算,他已經和奧格爾說好了,為了避免波及到奧格爾,這段時間他不會回去,同時希望奧格爾也儘量不要離開家門。
“等一切結束後,我會給你解釋。”蘭恩對奧格爾說。
奧格爾應下,就和以往一樣,他從來不會乾涉蘭恩的一切行為和異常……
深夜的心理診所,蘭恩開著電腦在上麵查詢著資料,根據埃德蒙給的信息進入了調查員內部的網站。
這個網站他前世就知道了,不過很少上,原因嘛,大家都懂的,被玩家發現這種東西,原本的生態就保不住了……反正後麵404了,不知道是不是搬網址了。
這個網站算是個知道裡世界的人員內部溝通用的網站,一開始是稽查局內部專用,後來知道這個網站的人越來越多,已經變為了半開放式,甚至偶爾還能見到有邪|教徒在裡麵發言。
他登錄這個網站,主要是在找靈感,前世的遊戲裡玩家就沒有遇到過夜晚醫院副本無法進入的情況,因此他也沒有什麼頭緒,想進來找找有沒有什麼線索。
找了半天,線索什麼的沒找到,倒是發現不少有趣的帖子。
就比如蘭恩現在點開的這個,似乎是某個心理學家對夢之隙的解析,說實話夢之隙這個力量體係確實很有意思,它既不需要修煉,也不靠外力,突破夢之隙隻需要樣東西,即一些天賦(感應到夢之隙),堅定的、不會被汙染的意誌(走過夢之隙的階梯),還有對於心靈的磨煉(平台試煉)。
就比如夢之隙第一層的考驗是克服恐懼,第二層則是‘從瘋狂中清醒’,都是涉及到精神和心理的狀態,也難怪會有心理專業的人對此感興趣。
蘭恩點開這個貼主發表的論文時,原本沒有報多大希望,但是越看,越是能在這篇論文中發現閃光點。
這篇論文的標題也很大膽,貼主試圖以心理學的方式解構夢之隙的考驗,並且用相應的專業能力尋找一個更容易突破夢之隙考驗的方法。
簡單來說,就是企圖用類似催眠或者自我暗示的方式‘走捷徑’,比如通過自我暗示法,暫時騙過自己並不害怕某個東西,直接克服夢之隙第一層的考驗。
裡麵涉及到不少心理學和催眠方麵的專業知識,說實話蘭恩看得倒是蠻津津有味,但是這篇論文遭受到了不少攻擊。
代號求偶:很大膽的研究,但說實話沒有什麼意義,這類研究稽查局沒有做過一萬,也有幾千了,從發展心理學開始,對夢之隙的解析就從來沒有停止過,說實話也確實有前人取得了一定成果,但沒有人,我是說沒有人能夠通過取巧通過夢之隙的考驗。
4l:你怎麼能那麼肯定?
代號求偶:聽說過弗洛肯嗎朋友,心理學界的大師級人物,不瞞你說,他之前就參與了我們稽查局的解構夢之隙的項目,主攻的就是利用催眠手段取巧突破夢之隙的考驗,而且他之前還成功了,但是最後他在突破第層的時候已經不是他了。
6l:???什麼意思。
之後這個叫做‘代號求偶’的id再也沒有出現過,不知道上班摸魚,還是上班泄露稽查局情報被逮住了,這帖子也逐漸沉了下去。
就像樓裡回複說的,有關於夢之隙的研究太多太多了,已經不足為奇。
不過可能是看得比較少的原因,蘭恩看完這篇論文後倒是對這個作者很感興趣,尤其是看到他對夢之隙第二層的理解,以及提出的用‘錨點’來穩固瘋狂中的理智的理論。
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親身經曆過夢之隙的考驗,也沒有辦法印證這篇論文的猜測。
蘭恩還特意看了一眼論文的署名,是‘佚名’,作者不詳。
可惜,如果能知道是誰寫的,他還有點興趣能和對方聊一聊。
這樣想著,蘭恩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名而起的困意,眼前逐漸模糊,眼皮子一點一點耷拉下去。
像是回到了夢之隙,周圍都是一片迷霧,看不清真切,他知道自己在做夢,還挺新奇的,第一次做類似清醒夢的夢境。
這時,迷霧裡有聲音傳出,孜孜不倦地在他耳邊響起,好似在說什麼,蘭恩側耳傾聽了片刻。
降臨?什麼降臨?
蘭恩沒有什麼興趣,也就沒有搭理那個聲音,隨意飄遠了一些,那聲音還不要臉皮地糾纏了上來,蘭恩不耐,像驅趕蒼蠅似的隨手把它拍飛。
“噗——”
在艾伯特的阿摩司的注視下,索倫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,那血液是接近黑色的暗紅,裡麵還有蛆蟲在蠕動。
白發男人額頭青筋迸起,好似全身都在顫抖著,七竅流血。
“教主。”阿摩司叫了一聲,想上來阻止他繼續這個儀式,但是索倫揮手讓他退開。
“我會再試一次,”他氣息不穩地說,“如果這個辦法沒有用,就做好全麵開戰的準備吧。”
艾伯特和阿摩司的神色嚴肅了起來,他們都知道全麵開戰代表什麼,誰也不知道蘭恩現在到底有多強,又有什麼後手,如果真的全麵開戰,恐怕大半個阿卡姆市都要被提前波及進來。
艾伯特盯著教主虛弱的神色,眼神微微一動,他在猶豫,是否現在就動手。
索倫背對著他們,看似對他們相當放心,背後空門大開。
但是艾伯特側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有動靜的阿摩司,手指動了動,還是垂下手,放棄了。
索倫再度吸了口氣,緩緩吐出,隨著這口氣,他臉上出現了更多的斑點、皺紋,整個人像是一下老了十多歲,皮膚的狀態從二十多的年輕人瞬間變成了十多。
緊接著他伸出了自己的左臂,在艾伯特和阿摩司的注視下,他的左臂竟然整個斷裂開來,傷口處沒有流下一滴血,左臂掉落在那些複雜的符號上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