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謂,百足之蟲死而不僵。
林安十分擔心,那作孽的老渣龍,會在某個看似尋常的日子,再度複生,卷土重來。
便決心要痛打落水狗。
他同晏陵道:“師尊,上回設了那麼多重結界,還讓老東西跑了出來,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再放過他!”
既然斬首封印都不行,那挫骨揚灰,再打得魔尊魂飛魄散,總該行了罷?
他就不信魔尊的命,真就那麼硬,怎麼殺都殺不死,滅不絕。
晏陵道:“他上回複生,不過是借了鳳凰的光,僥幸而已,這次便沒有那般好運了。”
將魔尊的屍體,從墨池中打撈上來時,他已經成了一堆白骨,其中還鑲嵌著一具鳳凰的骸骨。
整個龍軀呈包圍的姿態,將鳳凰團團護在其中,猶如守護著什麼絕世珍寶一般。
林安對此嗤之以鼻,覺得遲來的深情比草賤,便拆了十來根龍骨,小心翼翼地將鳳凰的骸骨從中分離出來。
脫下身上的婚服,謹慎將之包裹起來,仰頭問道:“師尊,現在燒一燒,還能浴火重生嗎?”
晏陵很抱歉地道:“不能了。”
林安抿了抿唇,將包裹好的骸骨,抱在了懷裡,至於魔尊的屍骸,則是一把火燒成了灰。
骨灰也被林安收斂起來了,他要去尋一處風水寶地,將鳳凰埋葬,至於魔尊的骨灰,就灑在鳳凰的墳墓百丈開外,讓魔尊生生世世,都得向鳳凰賠罪。
至於玄龍的屍骨,也被一同燒成了灰。林安把骨灰裝進了小罐子裡,準備把玄龍葬在魔陵之中。
思來想去,不知何處是風水寶地。
晏陵道:“落葉歸根,我想鳳凰一定很想回家。”
這倒是提醒了林安。
隻不過,鳳凰一族,早在多年之前,就已經被魔尊帶兵屠戮殆儘了,如今早已被魔族接管。
林安曾經在幻境中,通過鳳凰的眼睛,親眼目睹過鳳凰一族所居住的地方,那裡猶如世外桃源一般,風光秀麗,景色宜人。
如今再見,卻早已經物是人非。
晏陵挑了一處好地方,然後林安一個眼神掃過去,鯪鯉立馬往地上一鑽,不出片刻,就挖出了一個大坑。
將鳳凰埋葬之後,三人都鄭重其事拜了三拜,拜完之後,林安還覺得差點什麼,思來想去,也不知道還差點什麼。
在回去時,看見駐紮在此地的魔人,看著他們儼然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,在此安居樂業。
林安才恍然明白,這裡本來是鳳凰一族的家園,如今卻被魔族占領,遂發令眾魔人退出此地,未經允許,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闖入。
就此,這裡又重新回到鳳凰一族的手裡。
隻可惜,世間卻再也沒有一隻鳳凰了。
林安一陣悵然若失,帶著對魔尊的恨意,將他的骨灰撒在了鳳凰族的邊界,如此,往後等閒的妖獸,嗅到魔尊的氣息,便不敢隨意踏足此地。
再不會有任何人打擾鳳凰的清淨了。撒骨灰時,林安站在上風口,鯪鯉在一旁挖地洞,抓田鼠玩。
風太大了,林安才撒了幾l把骨灰,就被猛然從山峰間倒灌而來的風吹得眼淚汪汪,剩下的骨灰就隨手撒了撒,之後丟了罐子,拍了拍衣袍上沾的灰塵。
望著天邊落日熔金,霞光萬丈,璀璨無比,落在師尊的臉上,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,身上豔麗的婚服隨風飄揚,銀白的長發如同柳絮一般,在霞光的照耀之下,宛如編入了金絲銀線,美得不可方物。
林安揉了揉鼻子,走上前去,抓著師尊的胳膊,慢慢把頭靠在了師尊的肩上。
“師尊,我還是覺得這樣太便宜魔尊了!”他忿忿地咬牙,“就應該以牙還牙,以血還血才對!把他對鳳凰母親做過的惡事,通通在他身上做一遍!”
“不對,應該加倍報複回去!”
“也把他丟進地牢裡,讓他嘗一嘗那種暗無天日的滋味,先囚|禁個三年五載,每天都割他一刀,割下來的肉,就拿去喂狗!”
也讓他嘗一嘗,被人吞噬血肉的滋味!
總而言之,魔尊死得太輕鬆了。林安咬牙切齒地道:“早知道,在他往墨池裡爬時,就應該攔住他的!”
“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,死了就一了百了了,那他倒是死得乾淨,死得輕鬆了!”
“不行!我務必得昭告天下,讓所有人都知道魔尊行的惡事!”還鳳凰一個清白!
也為鳳凰一族,以及慘死在魔尊手上的人,討一個公道!
晏陵道:“他永生永世,都不可能再與鳳凰有絲毫瓜葛了。”鳳凰葬身於此,也算是自由了。
就當三人準備離去之時,林安突然覺得丹田之中,一片燥熱,下意識伸手往胸口一捂。
隱隱約約,又聽見魔尊之子在他識海裡痛哭,一聲比一聲淒厲。
很快,林安就在他的哭聲之下,神識渙散,六神無主,腿腳一軟,竟差點跌倒在地。
“安安,你怎麼了?”晏陵一把將他扶住,沉聲道,“可是有哪裡不舒服?”
見林安麵色發白,他便右手並指,往林安的眉心輕輕一點,一股強盛的靈力,汩汩湧了進去,卻很快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,狠狠彈開。
“師……師尊,我,我……”林安結結巴巴,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鯪鯉見狀,猛然跳了過來,雙手捧著林安的臉,用額頭貼向他的額頭,片刻之後,驚道:“小主人不得了啊,他居然是一體雙魂!”
晏陵微微蹙眉,將林安放倒在地,擺出盤腿坐地姿勢,便要將林安體內的另外一道魂魄壓製住。
“仙君,看樣子光是壓製,恐怕不行了。”鯪鯉攔道,“小主人沒那家夥凶!”
晏陵神情一戾:“那便打散!”
“仙君好凶殘啊。”鯪鯉感慨道,見晏陵神情不愉,又道,“小主人心地善良,若是醒來得知後,定會生氣的!”
“仙君才跟小
主人成親,正是新婚燕爾,甜甜蜜蜜之時,怎麼好因為這種事,就生出嫌隙來?”
“雖然我不是人,但我聽人間的戲文說,夫妻離心,都是從一點點嫌隙開始的,一旦和睦的關係出現了裂痕,就很難修補好了。”鯪鯉一本正經地勸說,“仙君可要三思啊。”
晏陵略一思忖,覺得也有道理。
他是萬萬不願讓林安難過的,也萬萬不肯與林安離心。
“那依你之意?”他問。
鯪鯉道:“仙君神通廣大,不如分出一縷神識,進小主人的識海裡一探究竟。”頓了頓,他又一臉壞笑,“順便看看,小主人尋常都在想些什麼!”
晏陵瞥了鯪鯉一眼。
安安能想什麼?那自然想的都是師尊。
“我可以替仙君護法!”鯪鯉挺起胸膛,自告奮勇地道,“仙君就放心去吧,不用著急回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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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安才一睜眼,脖子驀然一緊,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掐住了。
幾l乎不用思考,他都知道是被誰掐了。
每次都是這樣,二話不說先掐他脖子,好像這樣就能把他掐死,或者能把他趕出體內似的。
“冷靜,冷靜。”他順手就搭了上去,輕聲安撫道,“魔尊已死,你的夙願已了。”
“魔尊雖死,但晏陵還活著!”魔尊之子凶神惡煞地道,“殺了晏陵!”
林安一聽,這怎麼能行?
殺了師尊,那自己不就成寡婦了?
剛成親就死男人,那也太倒黴了。
眼珠子滴溜溜一轉,他急中生智地道:“看樣子,你是放下了心結,打算成全魔尊和晏陵了。”
“你胡說八道什麼?”魔尊之子異常憤怒,很顯然巴不得魔尊下地獄才好
更彆提什麼成全了。
“難道不是嗎?”林安也不急,慢條斯理地同他講道理,“魔尊現如今已死,若是再殺了晏陵,正好就不用陰陽相隔了,說不準還能雙宿雙飛,當一對鬼夫妻呢。你這不是成全,又是什麼?”
說著,還順勢推開了魔尊之子的手。
魔尊之子愣了愣,隨即更怒:“癡心妄想!我縱是死,也不會成全他們!”
林安心說,你以為你現在還活著嗎?
當然,不管怎麼說,是他占用了魔尊之子的身體,於情於理,也應該為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才對。
但殺晏陵不行,萬萬不行。
餘光往鳳凰的骸骨上一瞥,他又道:“如若不然,我把身體還給你,我另尋一具,也不是什麼難事。”
反正這世間之大,每天都在死人,想尋一具屍體,還不是易如反掌?
“但你得答應我,”林安滿臉認真地道,“你不能像魔尊一樣,胡作非為,從此往後,魔界和修真界要和平共處。”
哪知魔尊之子殺了魔尊之後,對世間就再也沒有半點眷念了,也根本不想要回身體,隻想隨母親離去,可又不知為何,
神魂一直被禁錮於此,這裡又暗無天日,宛如天然的牢籠,他日日夜夜都隻能盤在母親的屍骸上,哀鳴不止。
永無寧日,也永無儘頭,沉埋悲海,不能自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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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他請求林安,放他離開此地。
他想隨母親而去。
上窮碧落下黃泉,他要追尋著母親走過的路,也許,還能尋得母親的一絲蹤跡。
“……那具身體是臟的,身上流淌著,那個人一半的血,我恨他,恨死他了!”
若是可以徹底擺脫與魔尊之間的父子羈絆,他寧願割肉剔骨,以還魔尊的血肉。
“放我離開這裡。”魔尊之子遊回鳳凰身邊,一圈一圈,盤在鳳凰的身上,盤得緊緊的,碩大的腦袋,依偎在鳳凰的頸間,滿眼的依賴,聲音都帶點哽咽,“我想帶母親逃離這裡……我隻想帶母親離開。”
這裡就是把鳳凰囚|禁至死的地牢,這麼多年以來,在魔尊之子的心裡,鳳凰和他自己,一直還被囚在這裡。
從未離開過。
林安覺得魔尊之子從未得到過真正的自由,哪怕,鳳凰死後,他就被魔尊放出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