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爾有多小？
權至龍從前對這一點並沒有太大的感覺，但能夠一而再，再而三地遇到鄭幼安，說這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，他都有點不太相信。
而鄭幼安本人，剛回過神來就看到愛豆出現在麵前，她都懷疑權至龍是不是住在漢江邊，怎麼次次都在這偶遇。
話說回來，他不是在服兵役嗎？
權至龍無奈地看了她一眼，手撐在圍欄上眺望江麵，語氣裡帶笑：“就算服兵役也是有休假期的。”
幼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問出了口，她有些赧然地咬唇，慢吞吞地向他靠近一點點，最終還是保持在小半米的禮貌距離。
權至龍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水味又若隱若現地飄過來，幼安輕輕嗅了一口後屏住呼吸，似乎跟上次有點不太一樣了，這次是明顯的香草味，比上次的甜度要低一些，還帶著一股不太明顯的辛辣和苦意。
她的小動作很隱晦，但權至龍卻注意到了，少女像隻小倉鼠一樣動了動鼻子，他薄唇勾起淡淡的笑，好心沒有戳破。
“介意我抽煙嗎？”雖然是禮貌性地詢問，但他的手實際上已經伸進外套口袋裡準備拿煙和打火機。
幼安沒注意到，聞言一愣，連忙搖搖頭：“不，不介意的。”
她白皙的臉被大大的帽子遮住，不過從權至龍側麵的角度依舊能看到她忽閃忽閃的眼，還有因為緊張時不時輕輕抿起的粉色嘴唇。
“哢噠。”打火機的聲音輕輕響起，細細的煙夾在瘦削蒼白的手指之間，權至龍吐出一個淡淡的煙圈，覺得鄭幼安在他麵前乖得就像隻小白兔。
這種感覺有些新奇，他努力回想了一下，自己身邊出現過的異性裡麵，不管是曖昧的關係還是親近的後輩妹妹，都沒有膽子這麼小的女孩子。
幼安盯著他熟練的動作，有些看入了迷。
她不會抽煙，甚至一直都認為抽煙不是一個好習慣，但權至龍身上像是有一種魔力，任何簡單的動作被他做出來，就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樣，而且讓人很難有惡感。
姑且稱這為偶像濾鏡吧。
“剛剛那位，是男朋友？”權至龍想了想，主動挑起一個話題，他懷疑如果他不開口，鄭幼安能這麼安靜地在他旁邊站很久。
“啊！？不是。”幼安眼睛微微睜大，連忙否認，這時候她才回想起剛剛權至龍跟她說的第一句話，她認真解釋：“是同班的哥哥，很善良的人，我......不會在剛出道的時候談戀愛的。”
她說著低下頭，顯然又想起網上的紛爭。
權至龍瞥了她一眼，語氣柔和了些：“是因為熱搜所以苦惱嗎？”
鄭幼安詫異地扭過頭看著他：“前輩連這個也知道了嗎？”她臉微微漲紅，有些難堪，明明那時候看了熱搜詞條沒有在很前麵，怎麼會被看到呢？
他會不會覺得她很沒用？明明上次教了她那麼多東西。
權至龍看著她，覺得鄭幼安大概不知道自己臉上此刻的表情有多可憐，她本來就長得清純漂亮，現在眼睛紅紅，水汪汪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隻慘兮兮的兔子。
他的心莫名軟了一點，想了想裝作玩笑道：“我現在想上熱搜都上不去呢，你比我厲害多了。”
他是在安慰她嗎？但是這句話真的好冷，幼安抿抿唇低下頭不說話，一點也不好笑。
權至龍也反應過來，心裡暗罵自己不合時宜的幽默細胞，他握拳掩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，伸手放在小姑娘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兩下，聲音溫和：“好啦，不要難過了。”
幼安隻覺得頭被很輕地碰了兩下，她下意識抬起頭，正好看到權至龍收回去的手，還有他溫柔的眼神。
他今天跟上次有點不太一樣，臉上沒那麼多胡子，乾乾淨淨的，一點也看不出來是三十出頭的男人，雖然沒有精致的妝造，但秀氣的五官看上去仍然俊朗。
權至龍吸了一口煙，等煙圈慢慢消散在眼前時，他才說話：“我以前也被很多人討厭過，”又輕輕地笑了一聲：“不對，現在也被很多人討厭著。”
“你才剛出道，所以不明白，當愛豆也好，藝人也好，有的是人喜歡你，也有很多人會不喜歡你。”
回憶起自己曾經遭受過的質疑和辱罵，權至龍歎了口氣：“在討厭你的人眼裡，呼吸都是錯的，更何況其他。”
“所以沒必要去在意那些人說的話，如果介意的話，那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大。”
權至龍轉頭看她，語氣認真：“當你變得強大了，那些流言就傷害不到你。”
幼安沉默好一會兒，想到自己和姐姐們麵對惡評時沮喪的心，看著麵前權至龍坦然的模樣，也不知道他曾經經曆多少次這樣的事，才變成如今這樣，她輕聲問：“這就是長大的代價嗎？”
權至龍摩挲著香煙的手輕微停滯了一秒，少女臉上迷茫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無助，他將“長大”這兩個字含在嘴裡品味許久。
什麼是長大呢？大概是他十幾歲的時候渴望著站上舞台實現自己的音樂夢想，後來發現隻有夢想還不夠，他必須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，才能抵擋這條路上來自外界的刀槍。
人們片麵的目光和語言像是一把利劍攻擊著他，很長一段時間裡權至龍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巨大玻璃罩裡的人偶，外麵是成千上萬注視著他的目光，崇拜他的期盼著他越飛越高，厭惡他的每分每秒都在盯著他的錯處。
他非常大聲地喊著：“我也是人啊。”，“我也是一個平凡的人。”
他希望哪怕得到一聲回應，可是沒有。
他就站在那裡，直到孤獨和黑暗吞噬他。
權至龍看著鄭幼安，少女的眼睛清澈明亮，他在那裡麵看到了自己。
他突然就不想讓這雙眼睛也變得像他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