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半夜的,屋子裡看熱鬨的人也不算多,除了蘇家人外,隻有大隊乾部、趙五福、趙六福和狗蛋。
郝愛娣看著自家兒子跪在地上求蘇月禾,而蘇月禾麵無表情,似乎完全不為所動,她氣得去扯兒子:“你求她做啥子!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!”
蘇柏鬆甩開自己老媽:“不要碰我!都怪你!要不是你說不供我讀書,我會去盯著爺爺的錢嗎?”
郝愛娣紅著眼,哭著去打蘇柏鬆:“你個瓜娃子!媽隻是嚇唬你嚇唬你!你咋當真了!你隻要考了高中,砸鍋賣鐵,爸媽也會供你讀書!”
蘇老三站在一旁,揉著腦袋不說話。
蘇月禾根本不信蘇柏鬆甩鍋的鬼話:“蘇柏鬆,你不用裝可憐,也不要試圖把責任甩給你爸媽。你盯著爺爺棺材本的時候,你爸媽還沒說不供你讀高中。”
蘇柏鬆茫然抬起頭,還想解釋:“不是的……”
蘇月禾:“那你說說看,你爸媽不讓你讀書,跟你去打開我家豬圈門,慫恿狗蛋砸我家磚,有任何關係嗎?”
蘇柏鬆:“……”
“你這是骨子裡的壞!陰險!現在你還小,就專害自家人!等長大了,長本事了,說不定怎樣禍害外麵的人!”蘇月禾說得毫不留情。
眾人讚同:“小時偷針,大時偷金。”
“要好好管教,不管教不行。”
郝愛娣點頭:“回去我們好好收拾他,把他吊起來打三天三夜!”
趙大福擺擺手:“郝愛娣,這不是你們家關起門來管教的問題了。”
一直沒說話的梁正烽,直接道:“蘇柏鬆今年十六歲,交給警察,送他去少管所接受正規的懲戒和教育,是對他人生負責的表現。”
梁正烽說得在理。
而且他身份擺在那裡,他的話,大家都願意聽,也沒人敢反駁。
蘇月禾見她烽哥說了她想說的話,而眾人似乎都讚同,她重重舒了口氣。
趙利群也道:“是啊,偷錢、唆擺人犯法、故意傷害親爺爺,不是說你們關起門來打一頓就能了事,他就會醒悟會改變,最好就是把他送進去。”
趙大福:“趁著小,要好好管教。但不是在家裡管教。”
大家都看向蘇老三。
麵對這種情況,蘇老三無奈揮揮手:“正烽、隊長,你們定吧!蘇禾,你們定吧!”
蘇柏鬆坐在地上,恍然若失,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關去少管所。
“啊……”蘇柏鬆長叫幾聲,他不服氣!他不服!他沒做錯。
蘇老三直接扇了他一個耳光:“叫也沒用!”
“蘇運榮!”郝愛娣哭著喊道:“你咋這麼狠心!他是你兒子!”
“就因為他是我兒子!我不想他廢了!做其他事都還可以說他年紀小,但他推他爺爺就是不行!就是個不孝子!”蘇老三吼著,整張臉都紅了。
趙大福也勸:“郝愛娣,你現在不狠心
,以後這沒良心的真去殺人了,要槍斃,你再去救他?救得來嗎?走吧走吧,現在就送他去派出所。”
梁正烽往外走:“坐我車去!”
蘇月禾拿著裝錢的木盒走前去跟梁正烽交待了幾句,讓他把木盒跟錢都帶上,這是證物。
送到後,警察驗過了,再把錢拿回來,後麵的事,交給大隊乾部就好了。
郝愛娣眼看著兒子被蘇柏橋抓上車,她抹了抹眼淚,指著狗蛋道:“那狗蛋呢?他砸磚就這麼算了?”
狗蛋心虛地轉過頭去,不敢看大家。
他爸趙六福見莊順蘭要說話,趕緊道:“蘭嫂,我們願意賠錢。”
莊順蘭憋了一晚上,她有好多話要問蘇月禾:“今天太累了,賠錢的事改天再說。”
趙六福不想再拖:“之前賠二十你不同意,我們再加十塊錢,我們賠三十。蘇柏鬆唆擺我狗娃砸磚,他們家也要賠錢,至少跟我們賠一樣的錢。”
郝愛娣沒想到自家也要賠錢,她不願意:“我家柏鬆都被你們抓走了,我拿什麼賠?我不賠!”
莊順蘭:“郝愛娣,你不賠可以,反正蘇柏鬆被抓了,他唆擺的事,肯定會判他賠錢的。”
趙五福插嘴道:“是啊,到時候估計就不止賠三十了。”
蘇老三一臉頹廢:“我賠。”
趙六福:“那我們三十,蘇運榮三十。就這麼說定了。”
院子裡吉普車啟動出發,郝愛娣追著跑了幾步,最後哭著抹著眼淚走了。
等眾人散去,莊順蘭才抓著蘇月禾問:“你設陷阱裝蘇柏鬆的是不是?咋回事,你快說!”
蘇月禾笑著恭維老媽:“還是媽你火眼金睛,大福叔就沒看出來,你看出來了。”
莊順蘭笑道:“趙大福他就算看出來了,他也不會說,精著呢。”
這種事,外人知道了,總會有些腦子不好使的人理解不了,親堂姐為啥那麼絕情,設陷阱讓自家弟弟踩。
所以蘇月禾有些話不願意當著眾人說得聽明白。
“之前手上沒證據,這次他推爺爺,讓爺爺受傷實在過分,我隻能設陷阱,讓他人贓並獲。”
莊順蘭完全支持女兒的做法:“你沒錯,蘇柏鬆如果不是歪腦子,他會上當?他就是來偷錢的。”
三妹得意地挑了挑眉:“大姐讓我和四妹一起偷偷盯著,還有大哥!我們盯前麵,大哥盯後麵。姐姐姐夫離開是煙幕彈,順便去接狗蛋回來。”
莊順蘭一聽,來氣了:“這麼多人都知情,怎麼不跟我說呢?就我蒙在鼓裡。”
蘇月禾忙笑著安撫老媽:“那麼多錢放在屋頂上,媽,我怕你沉不住氣。”
莊順蘭瞬時無語,但確實,她肯定會焦慮,怕錢真被偷了。
“這錢是怎麼回事?”她往外指了指,她也不認識字,“我聽他們說,那盒子裡有一袋錢是我們的?”
蘇月禾看向三妹四妹:“你們帶幺妹先睡,我有話跟媽聊。”
“哦。”四妹帶著睡眼惺忪的幺妹回房。
三妹拖拖拉拉不肯走,她也想聽。
莊順蘭舉起五指山嚇唬:“快走。?來[]♂看最新章節♂完整章節”
三妹這才不情不願地回房去。
等妹妹們都去睡了,蘇月禾才拉老媽進自己房間坐下。
“那些錢確實都是你和爸的。而且不止這些。”
蘇月禾打開挎包,拿出另外一遝錢和存折:“這些都是爸的錢,現金總共有2030,存折800!”
“啥?誰的錢?”莊順蘭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蘇月禾把她爸這麼多年以來被人勒索的事詳細說了一遍,莊順蘭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。
“戴立軍啊?當年他還來醫院看過幺妹,結果轉頭就聽說他貪汙被抓了。我那時候還說可惜了,這麼好的人。”
“好個屁!壞透了!”
莊順蘭也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高興,失望的是,蘇運昌就這樣被人拿捏了十年,實在窩囊!
高興的是,錢拿回來了,等於變相存了十年的錢。
“你爸呀!真是,一輩子都這樣。”
莊順蘭看著桌上的一紮錢道:“這些錢不要放家裡,錢多招眼!你都拿走。明天彆人要問起,我就說家裡不安全,讓你全拿走了。”
蘇月禾也怕遭賊,“那我幫你們存著。你手上要不要留幾百?”
“不要,你上次給我的四百,還有我之前存的,建房沒花完,我手裡有錢呢。還有,這六頭豬至少能賣一千七,豬的錢你也拿走,豬苗和豬糧都是你買的,所以賣豬的錢理應也是你的,你也彆說給我們存著。到時候,你給我100,就權當人工費了。以後這個家,還得是你跟正烽擔著,要花你錢的地方多著呢。”
蘇月禾也沒拒絕,錢抓在自己手裡還是比較安全的,以後爸媽和妹妹們的開銷,她肯定要承擔。
跟老媽聊完,蘇月禾又連夜去老屋見了爺爺。
爺爺早就被吵醒了,對於蘇柏鬆的去處,他也很矛盾,但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。
老爺子重重歎了一聲:“希望他能好好改正,重新做人。”
蘇月禾道:“為了讓蘇柏鬆相信爺爺你藏的是錢不是金子,我在盒子裡裝了三百元,說是爺爺你的。”
爺爺點頭,孫女安排得很合他的心意:“這樣安排很好。我那些大黃魚不能讓彆人知道。子孫知道了,子孫要明爭暗鬥,各自都有小算盤,村裡頭的人知道了,那更麻煩,還不曉得要怎麼處理我呢,萬一充公了咋辦?”
蘇月禾安慰道:“再忍兩年,現在政策越來越寬鬆了。以後各家顧各家,不會再有人來管的。”
“但願吧。”
“彆人要問起你這三百塊錢在哪兒,你就說我幫你拿去信用社存起來了。”
“要得。”
蘇月禾跟爺爺聊了幾句,才離開。
回到家眯了會兒,將近一點,梁正烽才回來,他把木盒跟錢給蘇月禾。
“警察怎麼說?”她問。
“還在跟隊長和趙利群聊,你大哥也沒回來,蘇柏鬆這種情況,估計會在少管所呆兩年。”
兩年也還行,不過兩年後出來超齡沒辦法參加中考了。
到時候估計也沒心思考。
夫妻倆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就起床了,吃了點紅薯,兩人出發回城。
*
今天星期一,蘇月禾第一次跟著方主任出去開會,去的是肥皂廠。
鬆香廠距離肥皂廠不遠,她們走著去的。
還沒到肥皂廠,就先聞到了香味,方主任道:“你聞到沒有,這個香味跟我們鬆香廠的香味是不是很像?”
蘇月禾點頭:“是很像。”
“因為用了我們的鬆香呀,就靠著我們鬆香練出來的肥皂,貨都賣到省城去了。”
蘇月禾當然知道,肥皂廠的飛雁牌香皂,以後會成為國民品牌,起碼在本省,基本上是家喻戶曉的。
肥皂廠是一路躺贏,第一次市場經濟改革依靠有獨特香味的肥皂賣遍全省,十多年後,國企改革轉型成了私企,之後升級成日化公司,肥皂、洗衣粉、洗發水都做。
隻是後期洗發水沒做起來,公司一度陷入經營困境,而後飛雁品牌被國外大牌拚購,國民品牌變成了外資控股的牌子。這是最可惜的。
蘇月禾曾經暢想過未來,如果她來做洗發水,她有秘方,未必會失敗。
隻要洗發水能成功,飛雁品牌就不會賣給外資。
進了肥皂廠,廠區很陳舊,最高是三層的老房子,還不如鬆香廠建的好。
辦公室就在角落的瓦房裡,方運紅走在前麵,直奔采購科。
采購科一個男職工出來負責接待她們,然後讓到旁邊一個空著的辦公室裡開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