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桓兵:“現在他們不歸林業局管了,隻要縣裡同意,我們領導管不著。”
蘇月禾:“他們要哪幾個林場?”
“隻要大靖和靖灣兩個大林場,其他幾個小的林場他們不要。我們領導的意思,讓他們把幾個小的也承包了,要不然,剩下幾個小的林場,也不好承包出去。”
“他們答應了嗎?”
“沒有。”沿路經過幾個擺攤賣菜的攤檔,路上人多了。
鐘桓兵快速往前推了一段才說:“那幾個小林場位置很偏,麵積又小,鬆樹也不夠大,產脂量低,管理起來很困難,他們不答應,隻想要兩個大林場。領導生氣了,正僵持著談條件呢”
兩邊僵持住了,對蘇月禾來說倒是個好機會,她當即道:“我要了。”
“你全要?”
蘇月禾知道,自己單單要靖灣林場,領導應該也不會答應,便道:“大靖林場我不要,剩下的我全要了,包括那幾個小的。”
這反向操作讓鐘桓兵看不懂了,他勸蘇月禾:“大靖林場是最優質的,你為啥不要?你隻要大靖,領導肯定不同意,但你如果是大靖搭配其他小林場,領導說不準會答應。”
蘇月禾也不能說實話,隻道:“我沒那麼多錢,大靖我就不要了,我隻要靖灣林場還有剩下的,不過我現在錢不夠,能不能先簽協議,我給一萬定金。”
鐘桓兵馬上去給蘇月禾落實,當天下午,蘇月禾用老媽莊順蘭的名義,簽了承包協議。
承包期限五十年。
當天繳納一萬定金,剩下的兩萬四千元,一個月之內交清。
蘇月禾打定主意
,實在不行,把更好的那根人參賣了,肯定能湊夠這筆錢。
*
臘月二十六中午,小兩口去參加了汪小琳鐘桓兵的婚禮。
下午回嶺下生產隊,跟他們一起的,還有劉勝利這個跟屁蟲。
李時剛萬秀敏今年不回老家過年,約好了大年二十九那天到嶺下村來跟他們一起團圓。
蘇月禾他們帶了一車的年貨,三妹四妹跑過來幫忙搬東西。
“大姐,你們買什麼那麼多?”
蘇月禾上次已經給妹妹們各做了兩套新衣服,所以這次帶回來的,主要是吃的和用的,此外還有鞭炮和煙花。
搬東西的時候,三妹跟蘇月禾嘀咕:“爺爺最近越來越糊塗,前幾天突然都不認識我們,這兩天隻躺床上,吃的也很少。大伯說,爺爺快不行了。”
蘇月禾拿著給爺爺買的東西進了西廂房。
蘇老爺子整個瘦了一圈,臉上顴骨突出,眼窩深陷,看著已經是病入膏肓的模樣。
老爺子今天不糊塗,倒是一眼就認出了蘇月禾,他艱難說道:“你們……回來了?吃飯了嗎?”
蘇月禾沒聽清爺爺的話,但她大概猜到了,“沒吃呢,剛回來。爺爺,我給你買了兩雙厚襪子,還有一頂遮耳帽。”
蘇老爺子:“給你奶奶買了嗎?她喜歡紅色的,大紅色的。”
剛還以為爺爺今天不糊塗的蘇月禾:“……”
緩了會兒,蘇老爺子又道:“我怕是……活不久了。”
蘇月禾心裡突然有點難受,仿佛突然看見了生命的軌跡,但又不願意相信。
之前大伯說的話,一直在蘇月禾的心裡盤桓,她輕聲問:“爺爺,我把那根七品葉人參拿出來,燉了湯給你喝,好嗎?大伯說可能會有效果。”
蘇老爺子擺手,說話:“不要浪費,救我這樣的老頭子,有啥用?愛嘮叨,隻會浪費米飯。”
“爺爺你救過這麼多人,是村裡人人相信的老醫生,怎麼會沒用呢?”
蘇老爺子顯然很受用,但最終還是擺了擺手,不讓她這麼做。
“不中用。不中用了。”
蘇月禾想試一試。
門外有聲響,蘇月禾出去,看見趙大福抓了一隻雞過來,說是給蘇老爺子補身體的。
趙大福見到蘇月禾,忙笑道:“哎蘇禾你回來了?正烽呢?”
蘇月禾:“他去接我二妹一家回來吃飯。大福叔你怎麼又給我們家抓雞。”
趙大福道:“這是杜大娘讓我送來的,你爺爺啊,是我們嶺下村的活神仙,他救了那麼多人,希望這次老天爺能救他。”
蘇月禾:“但願吧。進屋坐。”
趙大福看了眼井邊打水的劉勝利,小聲問:“那是誰啊?”
蘇月禾:“烽哥的戰友,劉副團長。”
副團長?趙大福趕緊掏出煙想去打招呼,還沒走兩步,又回過頭來,“大年初二在打穀場抽簽分田,你曉得吧?”
“初二嗎?”
“對對對,早上八點,你們家五口人,可以分五份田,這事你媽曉得。”
“要得。每人分多少畝地?”
“每個人一畝一分地。”
也就是說,她家可以分五畝五分地,足夠了,甚至都不需要那麼多的田地,老媽一個人種不過來。
她現在心境變化很大,不會像之前那樣,想著要多分土地。
蘇月禾去豬圈看了一圈,上一批的六頭豬,還留了一頭大豬等著過年殺,剩下的十頭豬也都有一百多斤,雖然比第一批大豬長得慢,但因為家裡用的豬糧好,已經算是漲得壯實。
趁著過年假期,她可以偷偷把豬慢慢膨脹起來,爭取年後二三月份就能賣。
而新一批小豬也有二三十斤重了。
老媽和四妹把家裡的豬喂得很好。
臘月二十七一早,趙二福和趙青霞來幫忙殺年豬,劉勝利幫忙。
爺爺昨晚病好了些,能坐起來意識清醒地跟大家對話,都以為爺爺病情好轉,今天上午突然連張口都困難,吃不下東西,隻能喝一點水。
三叔來把脈,也搖頭說沒辦法,大伯提醒要準備後事了,棺材壽衣都得備好,做好過年辦喪事的心理準備。
蘇月禾進屋跟爺爺說話,看著即將油儘燈枯的爺爺,比昨天更瘦了一圈,整個皮膚都仿佛失去了彈性,隻耷拉地覆在骨頭之上。
爺爺看著她,想交待後事。
他的金子要怎麼分啊?三家人均分了吧,可看了一眼周圍的子孫,黑黢黢的,看不甚清楚,他隻張了張嘴,最終還是沒說話。
或者他想著,自己未必就真的會死了。
豁出去了!不管有沒有效,蘇月禾決定試一試。
從西廂出來,梁正烽看出了蘇月禾的決心,他支持她:“實在不行,就把那套首飾賣了,你聽我的。”
蘇月禾點了點頭,不到萬不得已,不會賣的。
她相信自己可以解決資金問題。
小的那根七品葉人參用了,大的還在,承包林場的資金問題應該還是能解決的。
而且小的那根也有三兩多,給爺爺吃,根本用不著那麼多,切成片,沒用完的還是可以拿出去賣。
就在此時,遠處傳來車鳴聲。
起初蘇月禾以為是李時剛他們提前來了,站在一旁的梁正烽卻說:“不是他們。”
不久,院子裡開了兩輛小轎車進來,其中一輛是老許和他表弟,另外一輛是沒見過的陌生客人。
陌生客人是個三十來歲戴著墨鏡的男子,他身後跟著一個司機。
墨鏡男在院子裡掃了一圈,最後目光停在梁正烽身上,非常自來熟地上前用不太標準的廣普打招呼:“李經理介紹我來的,他在後麵,馬上就到。”
說著墨鏡男伸手跟梁正烽握手。
梁正烽和蘇月禾互相看了一眼,前天打的第一版廣告,今天就找上門來,速度夠快啊。
老許見墨鏡男握手握錯了對象,微微挑著眉頭朝蘇月禾走來:“蘇同誌,我們又見麵了。你上次說要跟我表弟見一見,我這不把他拽來了嘛。瑞祥,快來,我給你介紹一下,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蘇同誌,蘇同誌,這是我表弟賀瑞祥!”
“你好!蘇女士。我姓賀,上個月才從美國回來,希望有機會能合作。”
老許表弟賀瑞祥西裝革履,看模樣不到四十,一口標準普通話,看著就很有腔調,很裝。
蘇月禾笑著應了一聲,“你好。”
墨鏡男聽了他們說的對話,才知道那個女的才是賣家,他忙問梁正烽:“你們是……夫妻嗎?”
梁正烽點頭:“是。”
那他放心了,他也沒找錯人。
莊順蘭看見來了那麼多客人,忙笑著走前來:“這是正烽朋友?快快快,站在院子裡乾啥,屋裡暖和,屋裡坐。”
蘇月禾拉過老媽,小聲道:“媽,這些人來買東西的,我招呼他們進堂屋聊,你彆讓其他人進來。”
莊順蘭不懂,這些開車的人能來買啥?
但她看得懂蘇月禾的表情,知道這事很重要:“你大伯和三叔都還在你爺爺屋裡守著呢,他們要是問起我怎麼說?”
“你就說正烽朋友,找他談正事。媽,你快去殺隻雞,準備給爺爺燉藥。”
“燉啥藥?”
“人參。”
“曉得。”
還沒進屋,老許先把蘇月禾叫到一邊,小聲道:“蘇同誌,上次我們談好的,兩萬塊價格可能高了,我表弟現在願意出一萬五,你也不用跟其他人聊了。”
這邊正說著,墨鏡男是個順風耳,他趕緊走前來直接伸出三根手指頭,非常豪氣地說:“我願意出三萬!”
!!!
半路殺出個程咬金,老許頓時氣得火冒金星!
蘇月禾的手都微微抖了,如果墨鏡男第一輪出價就願意給三萬,那成交價肯定不止三萬。
這不止能補上承包林場的資金缺口,還有富餘可以用作其他。
她忙笑問墨鏡男:“怎麼稱呼?”
墨鏡男微微拉開了點墨鏡,終於找到機會自我介紹:“張雲峰,弓長張,白雲的雲,山峰的峰,我是從香港來的。”
看出來了,能高價買得起她七品葉人參的,都是華僑或者港澳同胞。
梁正烽附耳跟蘇月禾說:“先進屋聊。”
李經理還在路上,沒跟這兩撥客人一起來,這說明,他可能還帶著另外一個客戶。
三個客戶競價,場麵可想而知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