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第 7 章(1 / 2)

第七章

大師兄給帶的飯,歐健吃的是感激涕零。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“天天抽你大嘴巴,突然有一天不但不打你還給你一塊糖,你就覺得對方是個好人”的標準樣本,但凡羅家楠惦記照顧自己一次,他能感動一下午。他倒是不覺得羅家楠是個壞人,專逮著他一個欺負,而是在那些業已消逝的歲月裡,對方經曆了許多他無法想象與逾越的坎坷,像一把開過刃的刀還被反複打磨,鋒利到哪怕碰一下也會皮開肉綻。

他這邊埋頭呼嚕呼嚕喝粥,羅家楠坐旁邊看剛整理出的死者生前移動軌跡:十號中午覃玫玫退了酒店的房間,在路邊打了輛出租,根據出租車的行駛記錄,她的目的地是一個叫“濱城花園”的彆墅區。剛歐健聯係了出租司機,要求對方來局裡接受詢問。那邊一開始以為是騙子,洋洋灑灑的罵了歐健三分鐘,沒想到被執勤的交警以駕駛時接打手機為由攔下。一聽要罰款司機趕緊把手機給交警,一個勁兒的解釋說“我幫你們同事破案呢”巴拉巴拉的。

借由交警之口證實了身份,歐健終於取得了司機的信任,約好兩點半到局裡麵談,另一個網約車司機張新宏約的是四點。羅家楠看離著人來還有點時間,打開電腦過黃陵甲的訊問記錄。身為副隊長,他經常要同時盯著好幾個案子,然而時間精力皆有限,不可能每一個案子的每一個環節都參與其中,隻能是見縫插針的追進度,有時連回家睡覺都成了一種奢侈。就像剛才祈銘在粥店裡“抱怨”的那樣,他又有半個月沒回過家了。老爹老媽那更沒功夫去,全靠祈銘偶爾下班早點繞一趟羅衛東和劉敏嬌那,替他儘儘孝心。

一開始劉敏嬌並不能坦然接受兒子“嘎嘣”一下折了的事實,愛兒子歸愛兒子,可一想到自己抱孫子無望,還是會半夜偷偷爬起來哭。羅家楠理解母親的心情,想當初他去臥底,一走三年杳無音信,劉敏嬌全靠看他的照片度日。盼天盼地好容易把他囫圇個的盼回來了,便急吼吼的開始幫他相親找對象,生怕他哪一天突然“光榮”了,徒留老爹老媽殘度餘生。有個孫子起碼還有個念想,有份希望,有好好活下去的動力。

然而就是這份樸實的不能再樸實的願望,他也無法替母親完成了。好在劉敏嬌慢慢說服了自己,敞開心扉接受了祈銘。就是還惦記著孫子,時不常的敲打一下羅家楠,催他去福利院領養個孩子。之前辦案子時撿了個被遺棄的女嬰,羅家楠還真動過心思,可祈銘不喜歡孩子,準確點說,是不會養所以乾脆彆謔謔人家。後來那孩子被苗紅領養了,按著當時留給醫院的名字起了個“小南瓜”的小名。現在小南瓜會叫人了,見著羅家楠就抱腿叫“爸爸”,弄得他好不尷尬。

許是嬰兒時期在NICU裡留下了什麼不好的印象,小南瓜對穿白大褂的人十分抵觸。羅家楠抱她去找祈銘玩,沒想到這丫頭一看見穿白大褂的祈銘就“哇”的哭了出來,怎麼也哄不住。最後羅家楠實在沒轍了,把陳列在法醫辦公室裡的人體骨架搬到小南瓜麵前,跟跳大神的一樣在她麵前演了一出,這才平息了小祖宗驚天動地的哭聲。

後來高仁聽說這事,包子臉都皺出褶了,說:“舞骷髏架子?有你這麼哄孩子的麼?”

祈銘倒是覺著這孩子挺有天賦,表示如果小南瓜將來立誌學醫的話,自己可以幫忙介紹業內富有名望的導師。

不過那得是二十年以後的事了,羅家楠沒功夫操那麼遠的心,眼下還一堆案子等著結呢。就說黃陵甲這口供,說來說去也沒把老板供出來,一口咬定故意傷害致死是自己一時手重,老板隻是讓他去和對方“講講道理”。看完口供又翻了翻黃陵甲的身份背景信息,他發現對方咬死了不把老板供出來,最大的可能性是因為錢。

黃陵甲父親早逝,全靠母親獨自把他和哥哥拉扯成人,現在母親因腎衰竭一禮拜要洗四次腎,換/腎加後期排異還要大幾十萬的費用,說白了就是拿錢堆著。哥哥就一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,家裡有兩個孩子要養,嫂子沒什麼文化,日常靠打零工賺取微薄的收入,一家四口和母親同住在麵積不足六十平米的公租房裡。黃陵甲年近四十卻一直沒有娶妻生子,名下無房無車,想來是這麼多年賺的錢都貼補了家裡。也難怪他不想坐牢,他是家裡的頂梁柱,他一垮,家裡也完了。然而就在他銷聲匿跡的那段時間裡,一直等不到腎/源的母親卻被突然通知可以準備換腎手術了,這裡麵是不是有其老板的操作,不言而喻。

“是個孝子啊。”

聽到大師兄的感慨,歐健抬起臉,問:“誰啊?”

羅家楠正要回答,忽見歐健嘴邊沾著米粒,不由嫌棄皺眉:“你瞧你吃那邋遢,把嘴擦擦。”

說著抓起苗紅辦公桌上的紙巾盒扔給對方。沒等歐健擦上,又聽羅家楠催命道:“出租司機還沒來?這都兩點四十了。”

“恩恩,我打電話催催。”

歐健手忙腳亂的,結果一個沒抓穩,咕咚,手機掉粥碗裡了。他表情一驚,趕緊撈出來,正欲拆電池強行斷電,忽然間有電話呼入,條件反射摁下接聽,卻聽“劈啪”一聲響——手機冒煙了。

不光歐健傻眼了,連羅家楠都瞠目結舌,呆愣片刻,聲音自牙縫裡擠出:“……你個兔崽子跟電子產品有仇是吧?毀特麼多少鍵盤筆記本手機了?我告訴你,以後再吃帶湯兒的,你他媽給老子去廁所吃!”

歐健委屈巴巴的:“又不是我買的粥……”

“我特麼就多餘給你飯吃!”

眼瞧著羅家楠抄起卷宗就要砸自己,歐健本能一縮,又見輔警曲廉進屋,他趕緊竄起來往人家身後躲。曲廉習以為常的把他往身後一護,好似爺爺護孫子一般,衝滿臉怒意的羅家楠笑盈盈的:“羅警官,門崗那有人找,說是你們重案的約談話,但是聯係不上歐警官,你看……誰去辦下手續?”

“啪”的把卷宗往桌上一摔,羅家楠劈手朝歐健一指:“還不快去接人!”

歐健領命轉身,跑出兩步又折回來,把手機和粥碗往曲廉手裡一遞:“老曲,麻煩幫我端一下。”又撒丫子跑了。

曲廉抽了下鼻子,聞到一股子燒電路板的味道,不由皺眉笑笑——這孩子,毛手毛腳的,和他爸剛參加工作那會簡直一模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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