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、四歲的暮春(1 / 2)

“為什麼是蚊子?”康熙指著字問,他說話的語氣很鎮定,除了開始的那個音節略有些沙啞。

不愧是皇帝。

胤禩突然就覺得沒勁了。他是從小係統那裡得知了康熙來延禧宮的消息,才臨時寫了這幅字故意逗皇帝陛下的,但這並不表示他樂意一遍遍解釋“蚊子”這個梗。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了。怪不好意思的。

然而康熙問了,他也不好不答。“蚊子,治天花,傅大人說的。”

“哦~”康熙恍然,這事曾報到他跟前的,一經提醒就想清楚了前因後果,把字寫成這樣,還真怪不了四歲的小豆丁。

惠妃顯然也悟了,帕子遮嘴雙肩聳動,一看就是笑得停不下來。哎呦,自打萬歲爺年紀日長,這副憋屈的模樣她好久沒見過了。

康熙撇了眼打少年時就陪伴自己的女人。“小八倒是給你添了不少樂趣,平日裡很快活啊。”

惠妃斂容,蹲身一禮:“都是皇上的恩典,讓小八養在臣妾膝下。”但似乎是實在憋不住,她兩側嘴角都是上揚的。

康熙搖搖頭,不跟惠妃計較。哪怕知道是在笑自己,也屬於閨房之樂。與其說惱怒,他倒是更喜歡惠妃言笑殷殷的模樣,仿佛回到了年少時。

趁著此情此景,皇帝提筆沾墨,在小阿哥的傑作上畫了幾個圈。

“將這六個字好好練,萬壽節的時候呈上來。”

八阿哥看著被圈出來的“蚊子謝主隆恩”,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。

一直到康熙走了,他才緩過勁來跟係統吐槽:“我們當名醫的就不要麵子的嗎?”

一直遲鈍的小係統智商突然上線:“皇帝跟宿主一起沒麵子,宿主賺了!”

“龍龍你不可愛了,我再給你個機會你重新說。”

龍龍迫於玫瑰酥和芸豆卷的壓力,一秒違背了作為係統的良心。“皇帝怎麼能和名醫相比?!宿主太可憐了!”

胤禩樂了,肉乎乎的手指頭在光球上彈了個蹦兒,然後又能心平氣和地練字了。

總歸他不是彩衣娛親的最底層。

萬壽節,也就是康熙的生日在農曆三月十八。正是暮春時節,百花開儘,滿地落英。佟氏的

承乾宮中,兩株桃樹長得鬱鬱蔥蔥。按照慣例,白日裡康熙會在太和殿宴請八旗、百官,乃至各國使臣、名士大家;要到了晚上,乾清宮才會擺上家宴,輪到後妃帶著孩子登場。

然而總歸是個大節慶,後宮的女人們也不好偷懶,於是大清早就一個個帶著孩子聚到了地位最高的皇貴妃宮裡。萬壽節的習俗就是穿得喜慶,就連平日裡隻能穿青藍醬紫的宮女們都能破例在頭上簪花的,何況宮妃們?那綾羅錦緞、蘇繡彩織,搭配著金銀瑪瑙、點翠步搖,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紅,堪稱各有千秋。

一身赤金色正裝的佟皇貴妃坐在上首,她臉頰上養回來了些肉,不再是女兒剛夭折那會兒差點就跟著去的模樣了,但開口說話還是細聲細氣的,顯得有幾分文弱:“太皇太後近日春困,蘇麻喇姑叫我們過了晌午再去請安,這是第一樁事。第二樁,是九阿哥、十阿哥和九格格還不滿周歲,我稟了皇上,就不必讓他們到晚宴上來了。孩子養活最重要,沒得為了些場麵上的功夫讓他們受罪。”

佟氏的話說得直白,這宮裡敢說萬壽節晚宴是場麵功夫的,恐怕不到一掌之數,這位康熙的嫡親表妹就是其中之一。好在高位妃子們也見怪不怪了,幾個當事人還挺高興。十阿哥的生母鈕鈷祿貴妃先起來謝了恩,接著是九阿哥的生母宜妃和九格格的生母德妃。

宜妃最是爽朗的性格,穿著也大膽,上身一件碧色蜀繡祥雲彩鳳馬甲,下身一條石榴紅灑金百褶裙。借鑒了明朝漢女的衣服款式,再壓上全套的黃金紅寶石頭麵,眉眼間顧盼生輝,仿佛火焰般奪目逼人。她是把七個月的九阿哥胤禟一並打包帶來的,小肉團子在榻上爬得飛快,一看就跟他額娘一樣健康。

“臣妾就謝過皇貴妃娘娘的恩典了。”宜妃笑得明豔,“方才臣妾還擔心著呢,這小子要是在家宴上哭鬨起來,那魔音灌耳的,咱們都彆想好好吃飯了。”

介於宮裡高位妃嬪如今大都有孩子傍身,育兒經是個安全話題。果然,順著宜妃的話,幾個主位娘娘都笑了,紛紛打趣:“哪能這麼說咱們九阿哥呢?就沒見過這樣做額娘的。”

如此寒暄了一陣

,茶水和點心都上來了。

宜妃玩性大,帶著妹妹郭絡羅貴人,加上已故元後的妹妹赫舍裡貴人、榮妃的女兒三公主湊了個葉子牌的局。原本她們請的榮妃,然而榮妃深知宜妃姐妹牌技了得,不願同她們玩,最後還是三公主替母出陣,憑著新手光環小贏了幾回。

貴妃鈕鈷祿氏沒帶兒子,本來也是可以上桌的。然而大家都知道貴妃就是個臭牌簍子,牌技差還喜歡悔牌,她又是貴妃,身份壓人一籌,真悔起牌來讓人哭笑不得。於是宜妃姐妹自然是迫不及待找齊了牌友,等到鈕鈷祿貴妃望過來時,齊齊道:“滿了,我們滿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