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杯子難受地動了動,嘴裡含含糊糊的:“說是痰症。”
管事太監彎腰背手,居高臨下俯視他,瘦削的麵容仿佛鬼怪:“嘿,咱家也不會治病,先喝碗蒲公英墊墊肚子。要買藥,可得花銀子嘍。”
小杯子掏了顆碎銀子扔出去。“我是宜妃娘娘宮裡的。”他嘶啞著嗓音喊,“翊坤宮沈公公是我乾爹。”
“彆,彆喊。”老太監動作靈活地接住銀子,笑得鬼氣森森,“這裡誰不是有個有權有勢的乾爹呢,大家說是不是啊?”
“咦嘻嘻。”
“嘎嘎嘎。”
生病的太監們發出各種詭異的笑聲。
“剛進來的都這麼說。”有個靠牆坐著的年輕高個兒,說話還算正常,“但真有後台硬的,可到不了懷恩堂。哈哈。”
“小杯子是吧,你要能自己好起來,回那紫禁城去,將來跟著主子飛黃騰達也未可知。若是死在這裡,也就沒有往後了。”
第一次進懷恩堂的小杯子心都涼了,他突然抬手抓著總管太監的辮子就往下拽:“藥,給我藥。不然趁我還有力氣,我先殺了你。”
他能在性格強勢的宜妃宮裡混,自然知道弱肉強食的場麵裡隻有比惡鬼凶狠才能
活下去。
那老太監頭皮都被拉得生疼,臉上的瘤子都憋紅了:“好說,小兄弟,好說。老錢頭收了錢就會辦事。”
“太醫呢?定例不是有太醫執勤的嗎?”小杯子把手上那條花白辮子拽更緊了,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。
“疼疼疼疼……定例是太醫三天來一次,但懷恩堂的活誰樂意啊,運氣不好一個月不見太醫也有……隻能大家一起湊銀子去街上請郎中。”
小杯子鬆了手,瞪著懷恩堂破舊的屋頂大喘氣。
他想一直睜著眼,等他的藥,或者某個良心發現的太醫,他害怕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。然而痰症影響著他的血壓,他沒堅持多久還是昏了過去。
小杯子昏一陣,醒一陣,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。中間迷迷糊糊喝過一次藥,就再沒第二次了。
他也沒力氣去質問老太監藥價,昏昏沉沉中把手心裡的碎銀抓得更緊了。
其實他覺得挺可笑的,命都要沒了還不拿銀子換藥。但他這個狀況,那些人拿了銀子也未必會給藥。
空氣越來越難聞,說不清黴味還是他自己身上尿了餿了,也許是旁邊死人了也不一定。
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,他仿佛覺得周圍亮堂了些,太陽出來了一樣,但也可能是他快死了出現了幻覺。
“奴才給八阿哥請安!”
是那條老狗的聲音,給誰請安?小杯子努力想起身看看情況,但眼皮怎麼都睜不開。
“……年紀小……試手而已或許不準……免藥費……生死自負……”
他想再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,耳邊卻隻有一片嘈雜的嗡嗡聲。
最後,是有人將他的左手從被褥裡取了出來。什麼人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。
他突然就清醒了:“太醫,太醫救我!我有銀子!”
光線刺入眼簾,小太監看到的是一張白白淨淨的小孩的臉。他愣住了。
小孩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:“彆怕啊,隻是肝陽上亢的急症而已。雖然暈倒是挺嚇人的,但不是大毛病,你不會死的。”
小杯子感覺世界都有點荒謬。
“哦對了,我不收銀子的。我比你有錢。但你不能把我給你看病的事情說出去。”
小杯子閉上了眼睛:果然我是死前出現幻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