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、五歲的五月(2 / 2)

木盒裡還剩下一支孤零零的紅簽,血紅血紅的顏色,即便在這麼昏暗的室內都鮮豔到刺眼。紅簽總是不一樣的。

雷雨還在下,閃電一次一次地閃,照出殿中眾人慘白的臉色。

包衣們從端茶倒水掃地洗衣的奴才開始,一路踩著血掙紮往上,無論是自己的血還是彆人的血。

一隻白玉般的纖手伸過來,拿起了紅簽。是良貴人。

她傾國傾城的容顏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,隻是無比平靜地將簽紙拆開,看完了上麵的內容。然後,她緩緩地將簽紙撕成碎片,放進嘴裡。幾乎沒怎麼咀嚼,就咽了下去。

同是康熙十四年入宮的幾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遙遠的回憶,不由自主將身體往遠離良貴人的方向偏了偏。

唯有德妃收起空木盒,笑得

露出上下兩排牙,笑著笑著就哭了。她在地上磕了個頭:“良妹妹放心,我雖不是好人,但還沒恩將仇報過。”

良貴人搖搖頭,福了福身,就轉頭走進瓢潑的大雨裡。窈窕的背影撐著油紙傘,像一幅被水暈開的女鬼像。

繪有蘭花的傘麵仿佛一艘在水中漂流的小舟,從永和宮的側門漂出來,又悄無聲息地流進延禧宮的側門。

良貴人一回到自己的配殿,晚燈就急匆匆迎了上來。“小主可算回來了,鐲子找到了?”

良貴人:“嗯。”

晚燈一邊給主子換掉濕衣服一邊嘮叨:“這種事該奴才做的。小主如今是貴人了,怎麼能跟常在時候一樣獨自冒雨跑出去?萬一滑倒跌跤什麼的,可怎麼好……”

“八阿哥呢?”良貴人打斷她。

“八阿哥還午睡著呢。”說到八阿哥晚燈臉上就有了笑,“這麼大的雷都沒吵醒。”

良貴人穿上乾燥的衣服,又捂熱冰涼的手,才坐到床邊。八阿哥像是感受到了動靜,皺皺小眉頭,翻了個身,露出腦後一截新留的小辮子。

這孩子是真有些嚇到了。向來穩重知分寸的人,連著好幾天賴在生母屋裡午睡。還有六阿哥出殯那天回來,他竟然問出“我會不會也像六哥那樣被害死”的話來。

良貴人替兒子掖好翻亂的被角。小孩子的睡臉倒映在美人波瀾不驚的瞳孔裡,像是照進深淵的星光。

“你不會像六阿哥一樣被害死的。”良貴人無聲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