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9、六歲的冬天(2 / 2)

惠妃心裡哼一聲,想這可能就是藍顏禍水吧,長大了不知道要禍禍多少小姑娘,然而看他白嫩嫩一小隻討好的樣子又忍不住憐愛他。“就你會說話。”惠妃捏了捏小八的臉頰,覺得溫度有些低,又喊了熱參茶給他。

“娘娘今兒多了個閨女,恐怕要高興得睡不著覺。”胤禩抱著茶碗,美美地咗一口,“小八這麼會說話,娘娘可不要有了大嫂就忘記我呀。”

一屋子的女人被他逗得前仰後合。

惠妃拿帕子遮了嘴,笑罵道:“小祖宗,延禧宮就屬你最會上躥下跳。哪裡能忘掉你去?那還不把我屋頂上的瓦都掀翻了。”

就這樣又說了幾句玩笑話,惠妃便開始辦正事,將回門時候要送回伊爾根覺羅府的禮單看了又看。再加上明早新婦要來延禧宮請安,清掃塵土、修剪花草、張燈結彩,乃至於茶水點心、見麵禮物,都是要趁今晚做好才行。

小八爺坐在椅子裡,眼見著周圍的宮女太監來來去去,隻覺得自己有些多餘。

“今晚正殿人來人往的,不是休息的地兒。你去西側殿睡,順便照顧你良額娘。”惠妃說,“我這幾日忙得昏天黑地,都沒顧上她。”

胤禩扭扭屁股:“知道了。”

看他心裡還存了幾分彆扭,惠妃便又哄他道:“你也彆隻覺得外頭的人需要你看顧,宮裡的就不指著你了?你護著良貴人把這胎生下來,才是如今一等一的大事。不然你在外頭有個風吹草動,連累宮裡的生母也受驚嚇,豈不是一輩子的憾事?”

這番話說得江湖人是服氣的,他揉揉小臉,跟大人似的歎氣:“我知道世間的忠孝信義,大多是不能兩全的。罷罷,我再不提這茬,娘娘可要把我師弟也送出去啊,讓他看顧我師父。”

將一個小小的陸醫士放進北行的名單裡,當然要比把年幼的皇子放出去容易操作得多。惠妃自然沒有不應的,甚至還能打包附送兩個小廝去給老太醫倒馬桶。

被養母開了空頭支票的小八爺暈暈乎乎地出了正殿,跑良貴人屋裡睡覺。說來奇怪,即便外頭的熱鬨如同能燒出花來的美酒,讓人意醉神迷,但跨入西側殿矮矮的門檻,就仿佛迎麵一股冷風,讓人瞬間清醒。

良貴人的肚子已經鼓起來了,撐得特意定做的孕婦棉袍都有些緊緊巴巴。她這一身顯然是隻能在屋裡穿的,袖口都沒有花紋,睡袍一般。且良貴人腳上穿著平底的棉鞋,頭發都放下來編了一根扁平的麻花辮垂在胸口。

但她的臉依舊是好看的,像一朵被雨水衝刷過的白蓮花,沒有半點瑕疵。至於孕中的發黃長斑,抱歉,隻有可能發生在出身高貴的妃嬪身上,包衣宮女出身,若是孕期還會變醜,那早就失寵了。

良貴人在屋裡有限的空間裡來回走動,看見兒子進來,也沒有停下的意思,隻是用洗淨蔻丹的手指點點胤禩常坐的位置,示意他坐。

八阿哥按她的意思坐了,又招呼紅繡姐姐取水來洗漱。刷牙、洗臉、擦身、泡腳,他這一套做完,良貴人也走完了今日的五十圈。

“腿腫。”良貴人說。

什麼?這還不到七個月腿就水腫了?胤禩一骨碌湊上前去,毫不避諱地拉起良貴人的褲腿就是一番檢查。是有些輕微的腫脹,但還沒到水腫的地步。八阿哥心裡稍安,又摸了脈搏,並沒有感受到明顯的血壓異常。

放鬆下來的胤禩摸摸下巴,開始名醫模式:“腿腫,主要是血脈受到壓迫所致。額娘這個狀況……第一是不能穿太緊的衣服,比如現在這件。”

宮女嬤嬤們聞言就緊張起來,忙不迭給良貴人換了一件外衣,然後一個個眼巴巴地聽小阿哥繼續說。

“其次,是不能久坐和久站。睡覺的時候把腿墊高。”

大宮女晚燈:記筆記記筆記。

“其三,飲食不能太鹹,要適當吃肉和奶蛋。良額娘孕中太挑食了,小八給您準備的食譜每次都不吃完,這不妥。”

嬤嬤宮女們聞言,瞬間跟八阿哥同仇敵愾,

譴責起自己的主子來。

“八阿哥說的是,小主做額娘的人了,怎麼還能挑嘴呢?”

“明兒開始的肉湯,小主必須喝完,可不許耍賴。”

“主子每次遇上鴨肝雞胗,都是不吃的。”

……

被集火的良貴人一臉冷漠。“你開藥,彆說這些沒用的。”

胤禩歎氣,他這個親娘不是一般的難搞。“是藥三分毒,彆動不動就喝藥。今晚小八給您按按,泡泡腳,明早起來喝一盅排濕的冬瓜排骨湯,就能好上不少。隻是弟弟越發大了,子宮壓迫血管,還是重在調養。”

良貴人滿意了,閉上眼,享受著兒子的按摩。

這樣子血脈相連又軟和的小寶貝,可比男人靠譜多了。她突然就對肚子裡這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也有了一絲絲的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