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 十三歲的秋天(2 / 2)

“呦,這不是雲雯妹妹嗎?你今兒不陪著四公主念書嗎?”董鄂氏打招呼道。

同樣姓董鄂的雲雯微微曲了曲膝蓋:“福蘭姐姐,好巧啊。”

接下來場麵就冷了下來。

雲雯在側麵找了個空間入座,跟董鄂·福蘭所帶領的那一批小姑娘涇渭分明。

小姑娘之間抱團,遇上不是“自己人”的同齡人,忍不住要刺幾句。

“做這麼清高的樣子給誰看,好像巴上了四公主就能嫁個好人家似的。我可聽說了,四公主要嫁去鳥不拉屎的外蒙,自顧不暇呢。”

“同樣是一個姓氏,有些人是開國功勳之後,而有些人呢,隻是靠著裙帶關係的暴發戶罷了。”

靠著裙帶關係的暴發戶掃過來一個眼神,她表情依舊是放鬆的,仿佛是在看一群吵架的螞蟻。

“你!”有人拍桌而起。

下一秒,雲雯慢悠悠把目光挪開,看向樓下正在唾沫橫飛的說書先生。

“……西洋人也得瘧疾啊,他們發現了一種殺瘧蟲的特效藥,是金雞納樹的樹皮。此樹隻長在南洋以南的密林之中,尋常人不可得,因此價比黃金。然而此藥有毒,若服用過量,則可致人於死地。反倒是我大清物產豐博,有一種無毒的瘧疾藥物,名為黃花蒿。雖用料簡單,然炮製不易。此藥乃八阿哥於去年大疫時率人所製,如今京中普通藥鋪也有販售。而月前醫好了萬歲爺的,正是此藥……”

“宮裡這位八阿哥,事跡可真多啊。”有小女孩感歎,“但我聽說他母家是包衣出身呢。”

光這一條,就足以讓在場的不少大族女孩失去興趣了,一些人紛紛搖頭起來。實在是這位爺連同他的母家都不在大家傳統的價值取向上。

母親和舅舅都是靠臉上位的:一個從包衣宮女連生三胎一躍到了妃位;另一個憑臉勾搭了敵國貴女,硬生生化敵為友。厲害是真的厲害,但這說到底不還是裙帶關係嗎?!

輪到這位爺自己就更加奇葩了,儼然一個錯生帝王家的華佗再世。

“這入關幾十年了,大家要麼馬背上取功績,要麼筆杆子裡取功名,哪怕皇子,也無非拿‘文武’兩個字來評判,可八爺走的又是什麼歪路啊?”有那城府淺的小女孩已經將心裡話說了出來,隨後就被訓斥了。

隔了一張桌子的地方傳來一聲冷笑,隨即一個麵若桃花的高個兒少女就掀開簾子過來,毫不客氣地在董鄂·福蘭那一桌跟前抱臂而立。“人家再怎麼不務正業,也是皇阿哥,等到了三年後那茬選秀,必得是最好的才能配他。你又是什麼身份,彆到時候連給人做妾的資格都沒有,對比今天大放厥詞,不過徒增笑話罷了。”

動作很社會,說話也很社會。

那不小心失言的女孩也是出自大族,是齊佳氏的一個庶女,結果對上這麼個社會姐,直接就被刻薄哭了。

自己的小跟班被欺負了,董鄂·福蘭也來了氣,反唇相譏:“我道是誰,原來是‘安王府格格’,聽說你跟八爺有過一麵之緣,竟然情根深種了嗎?也不知道宮裡看不看得上無父無母的格格呢?”

類似被譏諷沒有父母的話,安王府郭絡羅氏打小就聽得多了,此時不過下巴一抬,冷笑道:“董鄂格格好利索的嘴皮。不如我讓說書先生將今日始末也攛掇攛掇編成故事,好讓滿京城都知道你們高貴得連皇子都攀不起,如何?”

這下所有人都變了臉色。

“你個瘋子!”董鄂·福蘭刷地站起來,指著小郭絡羅氏的手指都在發抖,“你要死彆帶著我們一起!”

“哈哈。知道怕還不謹言慎行?”得了勝利的小郭絡羅氏仰頭而去,準備下樓,路過雲雯那桌的時候停住了,“咦,你,我記得你也姓董鄂。”

雲雯話少,於是她的婢女春繞代為開口:“咱們可高攀不起開國功勳之家,隻是恰巧同姓罷了。”

“我想起來了。”小郭絡羅氏說,“你是大名鼎鼎的董鄂妃家的。”

“什麼董鄂妃,那是先帝的孝獻皇後。”春繞迫不及待地糾正。

“對,你是孝獻皇後家的。”安王府郭絡羅氏不以為意地改口,“果然是水一樣溫柔的妹妹。”

雲雯站起來福了福:“雲雯,見過姐姐。”

郭絡羅氏擺擺手:“你也是個可憐的。自打家裡出了個董鄂妃,兩代女孩子都沒嫁過輔國公以上的爵位,明明也是伯爵之家。咱們五十步不笑六十步,都是身份尷尬的人,有什麼好客套的?”

麵對健談的郭絡羅氏,雲雯大部分時間都在聽她說,偶爾才能插句話。“姐姐也是下一輪大選嗎?”

“可不是。咱們這一年,三個皇子選福晉呢。”小郭絡羅氏看看周圍,俯下身低聲說,“我跟你講,你彆聽那些眼裡寫滿勢利的人說話。聽我家門下在宮裡當差的人的消息,八爺早早放出話來了,他隻要一個福晉,非無子不納妾。也不知怎麼說的,萬歲竟也同意了。隻這一條,就勝過旁人無數了。”

小郭絡羅氏抬起上半身,粉嫩嫩的桃花麵上充滿了羨慕之情:“誰能當上八福晉,那才是真的福氣。”

雲雯客氣微笑,仿佛知道這樣的好事不會落在自己頭上。“看來姐姐對八爺的評價很高呀,不然若是一紈絝無賴之徒,即便‘一生一世一雙人’也沒有什麼吸引力。”

“‘一生一世一雙人’就是最大的吸引力。”安王府格格斬釘截鐵地說,“能說出這樣的話還能做到的人,必定能克製自我,意誌強大;既然不好美色,那必然上進用功;說到做到,既是為人誠信,又是有所擔當。如此不是佳婿,還有什麼叫佳婿呢?”

“倒是有理。”雲雯端起茶盞,飲了一口。

“自然有理。”說話說口渴的郭絡羅氏也端起茶杯,直接牛飲而淨,“可惜隻有人家挑咱們的份,沒有咱們挑人家的道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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