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十七歲的冬天(2 / 2)

多弼的情況就簡單多了。他是繼承了父親的佐領之位,跟屬下的旗丁都是從小玩到大的街坊。不過他們這支因為前代不怎麼抓武藝的緣故,衰落得有些厲害。要不是在小八爺的製藥工坊中找到了勞動力價值,許多人隻怕要吃不上飯。如今多弼上台,倒也狠狠訓斥了屬下的懶漢閒人,風氣雖好了,卻依舊不善武力。

康熙大約也是覺得這支佐領隻有轉做工的份兒了,才將他們撥出來給小八爺的。

多弼自己能跟著上戰場,武力值還是過關的。然而他想法奇葩,總覺得戰爭隻會破壞,製造才是與社會有用的事兒,因此完全不覺得打工有什麼不對。打工好啊,這輩子都是要給八爺打工的。

這思想覺悟,就連小八爺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。

不過雲雯第一次見多弼,並沒有看出他平凡外表下獨特的靈魂。因為多弼隻是老老實實磕頭,介紹自己是鑲白旗世管佐領就完事兒了。

當楓葉亭中隻有姚法祖一個客人的時候,賓主之間無話不談很是熱鬨。等到了有三個客人了,反而大家都不主動開口說話了。小八爺也知道這種人多的場合,若不拋出一個共同的議題,那是討論不起來的。他也不強求,吩咐下人們上茶水點心,用來占大家的嘴巴。

也就是熱茶剛剛上來的時候,又有門下佐領登門了。

這回來的依舊是老熟人,還是小八爺在名冊上看到時給嚇了一大跳的老熟人——都察院左都禦史、新進騎都尉於成龍。

這種朝廷重臣,官職遠遠高於身上兼著的佐領,小八爺是親自起身迎接的。但於成龍這種大清官怎麼會自矜身份呢?三個頭磕得結結實實的:“漢軍鑲紅旗佐領於成龍請定貝勒安,請定貝勒福晉安。”

還真有人規規矩矩地喊“定貝勒福晉”啊。雲雯站起來側身避開,口稱:“於國無功之身,不敢當於大人這般禮數。”

而小八爺已經親自上前將於成龍扶了起來。“我也是頭回知道於大人身上還掛著漢軍旗的佐領。”

於成龍苦笑道:“非是八爺孤陋寡聞,這佐領也是新落到奴才頭上的。養父幾年前仙逝,臣丁憂中奪情回來為大軍轉運糧草。如今除了喪服,便繼承了養父的佐領位。”

原來是這樣。

根據於成龍解釋,他養父本是他大伯,是個漢軍旗的軍官,身上軍功不少,可惜膝下沒兒子,隻能過繼了於成龍這個侄子當嗣子。他過繼就是為了繼承這個佐領之位的,恐怕難以推脫。不過於成龍的主要重心都在朝堂上,他已經夠忙的了,管理旗務最好是八爺這邊能派人手過去,這才是最為名正言順的做法。

於成龍雖然耿直,但也不傻,自然知道康熙爺將他劃分給八爺是什麼意思。

這份淵源得從靳輔說起。

靳輔從前是明珠的屬下不假,然而自打大阿哥黨第一次翻車、靳輔被問罪之後,兩人的關係已經走到了末路。是八爺在皇帝麵前力保靳輔,靳輔才有了起複的機會。這麼些年了,八爺這麼受寵,但一直與朝臣們保持距離,唯一一次保人,就是保靳輔。後來靳輔身體不佳,又是八爺悉心照顧。這要不打上八爺的印記,那靳輔就得背負忘恩負義的罵名了。

靳輔得是八爺的人,那他於成龍跟靳輔“化乾戈為玉帛”,被劃到八爺門下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。但於成龍不光是靳輔的摯友,也是康熙的心腹,那他自然也同時肩負起替康熙觀察、或者說監視八爺的職責。

於成龍落座在左邊第一張客椅上,觀察著場上諸人,不過數秒就將幾個年輕人看完了:不是八爺的伴讀,就是八爺的侍衛,很是單純的低級軍官,其中或許有人家世不錯。坐在上首的八爺依舊是風度翩翩不亢不卑的模樣,八福晉不多話,看著有些內向。倒是他對麵和下首還空著兩張椅子,能坐在這個位次,應該不是小年輕才對。

果然就像於成龍所想的那樣,不多一會兒,兩個中年軍官,穿著一籃一白的袍子,先後腳進來磕頭了。

“奴才正藍旗下佐領滿丕,問八爺、八福晉安。”

“奴才鑲白旗下佐領圖爾海,問八爺、八福晉安。”

好家夥,這兩人他在北伐途中見過的。能進康熙帳篷議事的軍官,官職肯定比他們身上的佐領高,且這二人貌似還挺懂打仗的,猜中了葛爾丹逃跑的意圖呢。小八爺忙帶著雲雯起身回禮。

穿藍衣服的滿丕是個耿直的絡腮胡,開門見山地就說:“八爺不必如此客氣。官職是官職,旗務是旗務。您天潢貴胄,又是咱們的小旗主,給您磕頭不寒磣。”

穿白袍子的圖爾海也點頭道:“八爺這回分到幾個紈絝子弟呢,皇上說了,咱們幾個老家夥就是來幫八爺的。客氣什麼?”

兩個老將這般推心置腹地說話,一下場麵就熱鬨了。同屬於鑲白旗的多弼給圖爾海討饒:“老叔,您說的紈絝子弟可彆是我吧?我小時候淘氣些,但自打繼承了這佐領的位置,也算老老實實的吧?”

圖爾海顯然跟多弼是老相識,笑罵道:“還沒說你,你就給自個兒扣‘紈絝’的帽子了?”

多弼縮了縮脖子。

“放心吧。要說紈絝還輪不到你。過了點遲遲不來讓主子爺好等的才是紈絝。”滿丕說。

眾人這才驚覺,約定的是下午兩點,也就是未時三刻,此時已經過了。

小八爺歎氣道:“正藍旗下有一公中佐領,尚未任命,此番是要缺席了的。然而還有漢軍鑲紅旗下的三個佐領沒有來人。”

滿丕咕噥了一句,大約是想嫌棄“漢人”的不靠譜,但想到在座的姚法祖和於成龍都是漢軍旗,有沒將話給說出來。而就在這時,門外探頭探腦伸進來一張小白臉。

“喂,聽說八爺在這裡是嗎?”小白臉浮腫虛胖,一看就是一副缺少鍛煉的阿宅模樣。他跟人們常識中的那種趾高氣揚滾刀肉似的紈絝截然不同,但怎麼說呢,沒什麼禮儀,也沒什麼膽量。

“我就是八爺,你進來吧。”八阿哥說。同齡人,精氣神立見高下。

小白胖胖沒跨進門檻,反而轉身跑了。

小八爺:???

在座幾個年長者紛紛皺起了眉頭。

姚法祖已經站起來了,正準備提議“逮他回來”,就聽那白胖子發顫的喊聲從外麵傳來。“五叔,你走錯了,這邊——”

在座眾人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