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吃不動了,剩下的你們趁熱分了吧。記我賬上就行。”說完,八爺又賞了碎銀子出去。這些錢不算多,禦膳的金湯和千挑萬選的皇家用菜牛,放外頭也要十兩銀子呢。他這些錢買的是人情和這些人的時間,真正用掉的食材,還得額外算在他的份例裡。
“服侍主子是奴才的本分,這不就是見外了嘛?”管事笑眯眯地說,話雖如此,但也沒有將銀子還回來的動作。
“好了,你那老寒腿還犯嗎?”
“多謝八爺掛念,貼著鶴年堂的膏藥,倒是好了不少。”
……
在禦膳房轉了一圈,一邊看健康一邊問困難,八爺就算封了貝勒,也是那個平易近人的八爺。昆昆就跟在哥哥身邊,聽著“某某的侄子戒賭砍了一隻手”,或者“某某秀才家的姑娘被賣進王府”的家長裡短,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。
等到從禦膳房出來了,八貝勒就一件件給妹妹解釋,哪些事情是清官難斷家務事,哪些事情求到他頭上了他得管。管的程度又各有不同,簡單的事情讓下人問一聲,憑著地位就能救人於水火;而複雜的事情代表著政治性的大問題,要麼不動,牽扯出來就是大案。
從禦膳房眾人口中聽到的消息延伸出去,又設想了幾件草原背景上有可能發生的案子,他們就一路從禦膳房走到了尚書房。
此時是下午一點半,尚書房下午的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,講的算術。小八爺帶著昆昆進去坐了一會兒,師傅講的是立方計算,給了一道挖水渠的應用題。宮裡教學,一般上午是正課,下午是雜課。四書五經、滿漢蒙三語,以及二十四史算正課,而算術、兵法、佛道、音樂、天文等等,就屬於雜課了。這個點上數學,沒毛病。
昆昆對數學不敢興趣,跟良妃學過算賬罷了,但如今魔鬼哥哥的拔苗課程全麵上線了,硬著頭皮也得硬扛應用題,好在她腦瓜子好使,將體積計算的方法死記硬背下來,勉強也能在哥哥麵前交差。
尚書房的師傅們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到公主來聽課,吃了一驚,不過八爺是大家都認識的,於是師傅們也裝作沒事一樣把課講完,布置了課堂習題讓小阿哥們算,這才緊張兮兮地跑過來問:“八爺,您怎麼來了?皇上知道嗎?還有這位是八公主吧?”
說話的時候幾個年輕助教忍不住多看了八公主幾眼,實在是這位公主太漂亮了,十二歲的少女開始抽條,已經接近一米五,那冷淡的神情、無可挑剔的五官、細膩的皮膚和端莊的舉止,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高嶺之花活生生地開在了眼前。
“皇上命我帶公主練習騎射,我想著跟弟弟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,就提前來這邊等著。西苑那邊的武師傅已經打過招呼了,倒是忘了跟這邊的師傅們說一聲,若是打擾了還請不要見怪。”
“啊……皇上應允的就好,應允的就好。”主講的老師傅連忙說,“嗐,八爺說話一直這麼客氣,倒是怪不好意思的。那老臣給您二位添桌椅。”
於是昆昆在兄弟們的教室的最後排有了一張桌子,被哥哥盯著算數學題。她撓頭的時候,就見左前方的弟弟小羽毛偷偷轉過來,朝她幸災樂禍地笑。數學課從一點半上到兩點半,接著是一節天文課,是一個傳教士來教的,帶著口音的滿語與帶著口音的漢語齊飛,再加上各個星球的名字,以至於小阿哥們都沒有好好聽課,就擱那兒嘲笑老師了。
“哈哈哈,馬死馬死,馬死是什麼星?是上麵死了很多馬嗎?”十四阿哥笑得格外大聲。
“Mars,最早是古代羅馬人信奉的農牧之□□字。”八貝勒的出聲製止了弟弟的無理,“羅馬,是漢朝時絲綢之路最西端的大國,史稱大秦或者拂菻,鼎盛時擁有六千萬以上的人口。羅馬擴張之時,征服小族無數,其庇佑之神Mars就演化成了戰爭之神。西洋人觀測星象,見火星呈現紅色,認為其寓意戰火,為不祥,故以戰爭神Mars稱之。這與我國以熒惑為凶兆是有相通之處的。”
小十五、小十六星星眼:“喔,這樣啊。”
十四阿哥鼻子裡出氣:“八哥你都畢業了,還來學堂顯擺什麼?”打擊菜雞就這麼好玩嗎?
“我沒畢業的時候,可沒有十四弟這麼活潑,都是老實聽師傅講課的。”八貝勒笑眯眯地說,“等你像八哥這個年紀的時候,是想繼續滿口‘馬死馬死’呢,還是能引經據典呢?”
“噗。”十三阿哥笑出聲。
十四阿哥朝十三哥揮揮拳頭:“你笑什麼?等會兒布庫場上見。”
不過經此一遭,小的幾個老實了不少,至少沒有在傳教士講課的時候肆無忌憚地嘲笑了。說起來,如今尚書房的課堂紀律,比起小八爺跟哥哥們讀書的時候差了好大一截。一來有康熙兒子夠用之後,盯底下的這些小兒子沒有盯大兒子們那麼嚴格了,二來嘛,沒有老大老二的針鋒相對天天在眼前上演,時不時被殃及池魚,這些家夥到底缺少些社會毒打。
然而缺少毒打的家夥也開始加入到爭儲奪嫡的鬥爭中來了,事情反而更加可怕。小孩子無所顧忌又殘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