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9章 十九歲的開年(2 / 2)

“俄羅斯皇帝名彼得,父稱阿列克謝耶維奇,姓羅曼諾夫,年二十七。俄羅斯前朝絕嗣,其祖父以前朝遠親身份繼位,到他正是第三代。彼得乃繼室所出,上有兩名原配所出的嫡兄,然長兄病弱,無嗣而亡,次兄又天生神誌不清,有‘瘋子伊凡’之稱,無力承擔大局,故立彼得為帝。然俄羅斯一度由伊凡同胞長姐索菲亞攝政,沙皇被以年幼休養之名趕出宮廷,在皇莊中生活。十七歲時,其以平民少年軍一舉推翻其姐的掌控,回宮親政。”

這個劇情有點點耳熟啊。

在場的大臣們有人是知道俄羅斯發生政變的,比如簽署《尼布楚條約》的索額圖,然而具體到這種細節,那可是頭一回。關鍵是這個偷偷糾集少年小夥伴推翻攝政者什麼的,太像康熙和鼇拜的故事了。

“聽著是位有為之君。嗬嗬。”國舅爺佟國維開口乾笑了兩聲。

反倒是康熙自個兒說出來了,神色間還流露出幾分誇讚的意思:“與朕年少時有異曲同工之妙啊,不過朕十六歲就擒拿了鼇拜。”

啊這,搞政變的年紀還要比一比的嗎?

不過在場的都是人精了,當即附和著恭維著萬歲爺。啊呀,這俄羅斯的小年輕怎麼能跟萬歲爺比呢?一個十六歲,一個十七歲,那自然是十六歲的那個更厲害啦。

一時間乾清宮裡充滿了歡樂而自豪的氣氛。

康熙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,就想到要乾正事。他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,然後問性德道:“彼得沙皇秉性如何?又何故喬裝來我大清?”

納蘭性德苦笑道:“臣聽說他因平民成事,習慣了市井人情,乃至於到了大權在握之後,也喜好微服私訪,扮演士兵商賈都是家常便飯。此前莫斯科就有傳言說沙皇微服去了歐羅巴,如今應當是自歐羅巴返回,就又馬不停蹄來了大清。”

索額圖當即就皺眉道:“果真野蠻小國,君主拋開朝政如此之久,可乎?!我大清彆說九五之尊,就算是太子也是勤於朝政,一日不敢鬆懈的。”

這都能扯到太子?九阿哥嘴角抽了抽,剛想開口諷刺兩句,就被八哥給攔了。“許是國情不同,不可妄論。兒臣聽說俄羅斯幅員遼闊,土地麵積是大清的兩倍。不知是真是假?”

這話就是在反駁索額圖所言的“小國”一詞了。

不過土地麵積真的是個敏感詞了,國力之間的對比,土地、人口、軍隊。一聽俄羅斯麵積兩倍於大清,在場眾人全收斂了輕視的神色。

在與準噶爾的戰役中死了哥哥的佟國維眼裡閃著晦暗不明的光,出列說道:“葛賊曾言俄羅斯武備強盛,人口眾多,從前總以為是誇大的成分居多。納蘭大人出使俄國日久,可有探其虛實?”

康熙微微頷首,對了,俄國到底有多少實力,這決定了大清對待沙皇的態度。是收為附庸呢?平輩論交呢?或者再激烈一些,他們扣押沙皇會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?

納蘭性德早有準備,袖筒裡就裝著一份完整的奏報。如今呈遞給康熙,同時跟官員們介紹道:

“俄國土地確實兩倍於我大清,然其地在蒙古以北,苦寒甚於黑龍江,無人區眾多。因此人口比不上大清,約有兩千萬之數,少於大清的四千萬。軍情不易刺探,然據臣所知,首都莫斯科至少有三萬常備軍,皆有火器,若沙皇欲全麵開戰,地方軍再出四、五萬應不在話下。”

數據一出,大家就知道俄羅斯是不會給大清當附庸的。

葛尓丹七十萬人口、五萬軍隊,就敢放言與大清爭鬥。那擁有兩千萬人口、八萬軍隊的沙皇至今沒打到長城來,唯一的原因就是路途實在太遠了。

康熙敲著桌麵,大臣們都在低頭思索。

“性德,你說,之前俄人入侵黑龍江,又給葛尓丹供應火器,是否對我大清有覬覦之意?若有,又有幾分?”萬歲爺神色凝重地問,“彼得喬裝而來,是否是為了刺探兵防?”

剛剛打完葛尓丹,康熙是真不想再來個俄羅斯了。

這話納蘭性德就不好接了,彼得沙皇思路天馬行空,他一個當臣子的,怎麼能猜中對家皇帝的心術呢?“臣不敢妄加揣測。隻是彼得行伍出身,既然來此,恐怕有軍隊在邊境以備萬一。”

意思是哪怕這個沙皇真的探知了什麼情報,也不適合主動挑事將人扣下。人家背後還有一個大國呢。

“彼得在位這幾年兩國相安無事,但換個沙皇,或者俄國內亂起來,事情可就不一定了。”九阿哥在這個時候插嘴道。他跟俄羅斯的跨國生意蒸蒸日上,可不想節外生枝斷了他的財路,“那喀爾喀以北路途遙遠,人種相異,管理起來得不償失,咱們也不想打到莫斯科去。人家看我們也大抵如此。隻有喀爾喀和黑龍江為接壤之地,是兩國相爭奪的。”

小九有私心,康熙明白,不過他說得也有道理。所謂遠交近攻,北京和莫斯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,相比直接開戰,更適合交好。大不了在邊界拿少數民族打代理人戰爭。

“既如此,爾等準備一下設宴的章程吧。索額圖與納蘭性德主理此事,時間……就定在正月十四吧。”

納蘭性德早知道自己是逃不開的,因此沒有話講,領命便是。但是索額圖被當頭扔了個燙手山芋,忍不住垮了嘴角。

站在康熙身邊的太子開口道:“皇阿瑪覺得,若是比照著朝鮮王進京時的禮節,再厚上一分如何?”

康熙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,反而點了九阿哥:“老九,你怎麼看?”

九阿哥可不怕得罪太子。“朝鮮稱臣,是外藩。俄羅斯可沒有稱臣,拿著禮節占便宜可沒什麼意思,交好不成反成仇就得不償失了。”

太子本來隻是隨便一說給索額圖解圍,免得這位叔公的微表情被康熙注意到。沒想到老九這個光頭阿哥也跟自己公然嗆聲了,他一下被戳中了敏感的神經,當即臉色就有些難看。“孤說了比朝鮮王的禮節更厚,九弟斷章取義可不太好。”

哇,強行挽尊。九阿哥小嘴噘得更高了。“厚一分不還是藩臣……”

“欸欸。”八貝勒打斷他,防止爭端進一步升級。

可惜想看熱鬨的是康熙爺本人。“老八覺得什麼禮節對待沙皇合適?”

引火上身的小八爺默了兩秒。“從前咱們沒入關的時候,跟喀爾喀土謝圖部相遇。實力對比應該跟如今的大清和俄羅斯差不多。誰都不是誰的附庸。不過咱們是主對方是客,分主客一坐也不算辱沒他。”小八爺說,“具體禮節啊規格啊方麵的事情兒臣真的兩眼一抹黑,老大人們應該比我清楚。”

“哈。”康熙笑了一聲,然後揮揮手,“都跪安吧。”這就是認同最後這個建議的意思,先例找找,不還是有的嗎?

幾個老家夥互相對了對眼神。還是老樣子啊,皇上明麵上沒怎麼偏愛過八阿哥,但這位爺提出來的建議十有八九都會被采用。可見什麼失寵雲雲,都是假的。

驚訝的是離開京城許久的納蘭性德,出了乾清宮還私底下拉著小八爺說:“數年未見,八爺越發老成能乾了。”

八貝勒:彆誇了彆誇了。彆害我,真的,剛剛太子的表情有多難看你沒看到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