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4章 十九歲的夏天(2 / 2)

姚法祖招呼著水手們來揚帆,大船就穩穩當當地駛離海岸,眨眼功夫就到了海上。那海風呼呼地吹滿了風帆,甲板上都是海風帶來的清涼。這時就有仆從搬了桌椅板凳出來,還有茶水和果盆。不過茶水的品質很一般就是了。

八貝勒本來想扶著福晉到凳子上坐的,不過雲雯在海上也興奮了起來,指著岸邊的泉州港,跟八爺說這番構圖有如何如何完美,藍天白雲和碧水青山紅瓦的配色美不勝收,她還能當場賦詩一首來讚美行船之快。

可不是快嘛,他們坐車走官道過來這個小海灣,足足坐了近一個時辰,但大海船順著南風北上,一炷香的功夫就到泉州港了。

作為戰船,速度有時候就是製勝的關鍵。

八貝勒此時已經完全能夠理解小夥伴從小對海船的狂熱了,天高海闊,風馳電掣,自有其豪情在此。“船是好船,然造價不菲吧?你又是以何等名義造就此大船?”

姚法祖晃晃手指,大笑道:“八爺你萬萬想不到,你腳下這艘巨鳥船,造價不過兩萬六千兩白銀爾。是我以王氏商行的名義在暹羅所購。海外造船,船隻返回泉州港交貨之時,還帶了整整一船的稻米、香料、寶石、鐵礦回來,待將這些貨物賣出,造船的成本就可以回籠三分之一了。”

“如此利器,竟然是以商船的名義購買的嗎?暹羅人也不覺得奇怪嗎?”小八爺大受震撼,他以為軍艦就像是戰車火器一樣,隻能由官方鑄造來著,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民間買賣的辦法。關鍵是這船很好哇,八爺自己不懂海船,但沙皇彼得心心念念的“夢中情船”,噸位、航速、裝備火力,也就跟腳下這艘差相仿佛罷了。

姚法祖擺擺手:“圖紙都是這邊出的,他們照著造就是了。南洋叢林密布,木材價賤,這是最大的實惠。至於暹羅人怎麼想,沒有火器在手,他們還能造反不成?那些紅毛洋人和黃毛洋人也在暹羅買船,就是十幾、二十個炮位往上裝的。”

大船遠遠的在泉州港外兜了兩圈,就靈巧地轉向,返航南行。挺神奇的事兒是,明明吹的是南風,船隻返航是逆風而行,但當船員們收起主帆撐開輔助帆後,船速也提到了一個頗為令人驚喜的數值上。至少不比康熙爺南下順水的時候慢。

掌舵的老船長是王家海航的老人了,經驗頗為老到。“這底下有一條南向的海流呢,找準位置就快嘍。”他操著一口重口音的閩南話道,“小子們,將五號帆再往西邊偏一點。”

硬件軟件都好,這海船又怎麼能不好呢?“八爺,不是我誇口,若是讓我這船裝上火.炮,咱們現在的水師用的那些趕繒船,兩炮沉一艘。當年□□鄭家的時候,就是這麼大的鳥船幾十艘撞過去,饒是八旗兵大部分不精通水戰又如何,鄭克塽還不是得乖乖投降?”

八爺看向他:“但如今已經沒有鄭氏了,又要怎麼說服萬歲爺從海外購船呢?”

“咱們不買,就洋人買去了!就海盜買去了!”姚法祖拉著小八爺進入船長室,正中桌台上一張巨大的海圖。“八爺看看這,這是南洋的海圖。紅毛荷蘭人是一個大患,之前在台.灣島上建碉堡的就是他們;葡萄牙人盤踞澳門,你以為這就是很麻煩了嗎?南洋情況更糟糕。這是距離台.灣最近的呂宋,明朝時期就已經被一群西班牙人所占據。往下的的勃泥國,是英國人和荷蘭人在爭奪,當地的原居民已經是待宰的羔羊。你可看到,南洋的島嶼,就沒有不被西洋人所染指的,他們的野心燒到大陸沿海,不過是時間問題。到時候,從下麵開始的天竺,到暹羅、安南,再到我大清沿海,無不在西洋人海船的威脅之下。

“泱泱大國豈能龜縮內陸,將暴利的海貿生意讓與這群強盜。若是朝廷不能護衛海商,他們依附於海盜、洋人也是無奈之舉。民眾為了求生存,抱著一塊木板就能狠心渡海,南方沿海這許多沒有田地的海民靠海商維持生計,若到了百商凋敝、饑餓難耐之時,又豈是海禁能夠阻止得了他們遷居海外謀生的?

“我在南方多年,從江浙到福建,見多了海民富庶之下的風險,這才懇請朝廷能允許水師往南洋購置大船,用以肅清海盜、護航商隊,必要時也可在西洋人手中爭奪港口,為大清的海商補給之用。”

姚法祖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裡發著狼性的光,仿佛桌上的那張海圖都在其眼中。

他的夢想太大,如果他隻是一個福建陸路總督的兒子,沒有攀上八爺這樣通天的關係,他可能一輩子都隻把這樣的藍圖裝在夢裡,或者在家道中落之後,跟著他的姐姐跑到海上去漂泊。然而他是八貝勒唯一有身份的伴讀,就連向來保守的康熙爺都願意看一看他年輕氣盛的奏折,那他是不是可以試圖將他夢想的一部分變成現實呢?

“我記得你現在從屬的是福建陸上的八旗營吧,還是個佐領來著。”小八爺扶額,“直接把手伸進水師中去,施總督會怎麼想呢?”

“施五膽小不進取,就琢磨官場上的文章了。”姚法祖撇撇嘴,“我在水師中乾得好好的,他一聽八爺要開府,就把我踢出來給八旗當佐領,以為能討好八爺呢。他在我跟前一直以長輩自居的,又談施、姚兩家姻親世交雲雲。隻要我爹幫忙罵我兩句,他便純當我小孩子家不懂事。哼,等我成了氣候,看他還看我不起?”

“這麼說來,還是我妨礙了你在水師之中的前程了。”八貝勒歎氣,“罷了罷了,我替你周轉這回,但你可要管住自個兒的賬本,若是整出大額虧空來,我都還不上的那種,可就咱們一起玩完兒了。”

“嘿嘿,賬本是王姐姐管的。若是虧了,我去搶海盜的就是了。”

“莫要太過分,你是個朝廷命官,不是盜匪!”

“是是,咱對於自家百姓那肯定是像對待自家的孩子一樣;但呂宋島和勃泥國的海寇,能叫自家百姓嗎?”姚法祖咧開嘴角,露出一口燦爛的小白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