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3章 二十歲的秋天(2 / 2)

也有不那麼明白的,大喇喇說出來。“不知道五十頭母馬,能夠換到歸化城附近的草場嗎?”

策妄紮布的臉立馬拉下來:“歸化城的草場,千金難求,五十頭馬,你打發叫花子呢?”

好家夥,這是又漲價了啊。帳篷中諸人的臉色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看。眼瞅著底下人不樂意了,策妄紮布光棍地往皮草上一靠:“這種大家齊聚的機會可不多有,孝敬你們的領主不是應該的嗎?哪怕你家底子薄,接下來幾天多孝敬點獵物也行吧。不過我可說好了,送禮最少的,就去西邊‘巡視故地’吧。”

大家在歸化城附近分草場,你去外麵當炮灰。等你回來,可就什麼都分完了。

形勢所迫之下,在場眾人快速分化。有人立馬衝到策妄紮布跟前獻殷勤了,他們也深知這位小親王的習性,來拜訪的時候就在袖子裡藏了寶石和金銀製品。而那些家底子實在禁不起勒索的,或者脾氣強硬的,就黑著臉站在那裡不說話。更多的人則是左右搖擺起來。

“那汗王自己要出征西邊嗎?博格達汗布置下來的任務,汗王不走一趟說不過去吧?”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。

策妄紮布的臉色一僵,隨即狡辯道:“博格達汗也沒有叫我親自去,都說了是‘自行巡視’,怎麼能夠大軍出動興師動眾的呢?豈不是與聖意相違背?”

這話術還一套一套的,可見他在遇到與財產有關的問題的時候,腦子靈活程度可以說吊打一眾蒙古王公。至少在場眾人就被他忽悠住了。大家覺著吧,從小被京城嬤嬤教養長大的策妄紮布,應該比他們更能揣摩皇帝的意思,且剛剛幕僚也說了,博格達汗不想率先開戰。

眼看著原本搖擺的人也加入了奉承和賄賂的隊伍,策妄紮布得意得眼睛都眯了起來。“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?”

一直靠著帳篷邊,邊緣人之一的博貝抱著胳膊,道:“我的家底汗王也是知道的,逃難出來的時候什麼金銀財帛都沒剩下。如今分到的那些牛羊,恐怕也入不得汗王法眼。如果我替汗王巡邊,是否汗王得支援些糧食馬匹?”

博爾濟吉特·博貝是和托輝特部的領袖,雖然如今落魄了,但他祖先黃金汗的餘威猶在,因此並沒有太多狗腿子為了討好策妄紮布而對博貝惡言相向。是策妄紮布親自對付的博貝:

“哈哈,哈哈,和托輝特缺錢,本王是不信的。”他說到一半,看見博貝幽深中帶著憤怒的眼瞳,不由後背一涼,憤憤地改口,“好,好,你沒家底是吧?那一路過去,總能遇上效忠準噶爾的賤民吧?打獵會不會?打仗可是最賺錢的生意嘞,我還沒向你要五成利,你倒是向我哭起窮來了。呸!”

博貝攥緊拳頭,指甲都快嵌進肉裡了。親王帳篷裡的黃金燈籠將光線投射在他小麥色的額頭上,泛出一層汗水的光。但他臉上的表情,終於還是回歸為漠然。

劄薩克圖親王取得了勝利,回顧左右問道:“你們說,將戰利品的一半上繳給宗主,是不是應該的?”

有些話說得太過無恥,就連狗腿子都隻敢訕笑。策旺紮布的幾個堂兄弟,相互交流的眼風差點織成了網。在如此紛亂的環境中,沒有人注意到一個捧炭盆的仆從消失在了門簾之後。

這名穿著快磨禿了的羊皮襖子的男仆佝僂著腰,唯唯諾諾地走出蒙古人營地的關卡,在炭火處放下炭盆,看著四下無人,就脫掉那件極具標誌性的羊皮襖子和腰上花花綠綠的腰帶,瓜皮小帽往頭上一扣,就變成了一個穿棉袍的滿族仆從。他從柴堆後麵走出來,低著頭匆匆往另一處營地而去。

黑夜隱藏了他的行蹤,一直到帳篷前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身形。一名三四十歲的嬤嬤等在帳篷門前,認了臉,才帶著這名男子進入帳篷中。

“……是不是該交一半的戰利品?”帳篷裡,男仆模仿著劄薩克圖親王的話語,不光一字不差,竟然連語氣都惟妙惟肖。

“劄薩克圖右翼前旗的劄薩克貝子說,汗王所言,這,這,是有些道理的,但是博格達汗也是宗主……”男仆微微變了聲線,表演著一個良知未泯的狗腿子。

“而那輔國公滿珠習禮是如此表情,哼。”竟然還是一台多角色的情景劇,將當時帳篷中諸人的情狀一一演來。

待到全部講完,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。男仆跪在地上,磕了個頭。

“講得真好。賜水。”

一名宮裝女仆端來一個銅碗的清水。男仆就跪在地上喝了,略微有些甘甜的味道滋潤過他乾燥的喉嚨,帶來一種額外的安心。

“為了不留人口舌,賞錢讓將軍發給你。知道該怎麼說嗎?”

“小人明白。小人隻是偶遇同鄉,在營地外敘舊才回去晚了。旁的一概不知。”

“好。”坐在華麗錦緞上的女子微微頷首,“辛苦了。”

“替公主辦事,小人三生有幸,不敢言辛苦。”男仆再次把頭磕在厚厚的毛氈地毯上。

男仆被嬤嬤領出去的時候,還能看見那位金枝玉葉坐在燈影裡。小小的少女的身軀,卻有一種讓他覺得深不可測的魔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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