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4章 二十二歲的夏天(2 / 2)

“總歸男兒是男兒,女孩是女孩,掌管宗室,最重要的是講規矩。”

八貝勒盯著瑪爾琿,目光中全是虎視眈眈,他嘴角勾起一個笑:“我隻怕堂叔的規矩越來越大,如今是孩子取名要規矩,明天恐怕妻妾事兒也是規矩了。”

瑪爾琿目光閃了閃,張口正要說什麼,卻被八貝勒打斷了。“那姓張的當年科舉生病,得貴人資助才治好了病,後來高中,也不是什麼難查的事情。堂叔到底要乾什麼?直說便是了。”

瑪爾琿沒料到八貝勒一個閉起門來研究醫術的皇子,耳目也是如此靈光,不由更加肯定了要拖他下水的心思。“我們家有個外甥,想到京兆府手下謀個差事。父母在,不想外放,也是他一番孝心。於成龍不是調任京兆府嗎?他是八爺的門人,隻要八爺開口……”

“那是京兆府暫時沒人管著,才讓於成龍上的。他馬上就要乞骸骨了。”

瑪爾琿後背往紫檀木的椅背上一靠,笑道:“這不是還在任上嗎?”

這都圖窮匕見了吧。八貝勒隻覺得安王府實在不是省油的燈,難怪乎郭絡羅氏想跑路。“你覺得這是件小事?”

瑪爾琿笑得一臉高深莫測:“是啊。於八爺來說隻是一句話的功夫,難道不是小事?同樣啊,咱們大格格的名兒,也是老夫一句話的功夫,也是小事。”

八貝勒被逗笑了:“爺看上去很蠢嗎?你指使人挑事,還要爺幫你辦事?你要真想上奏皇阿瑪給‘弘景’改名,那就去吧。”

瑪爾琿刷的一下變了臉色。沒想到剛剛還在和和氣氣笑著的八貝勒,轉眼間就把桌子給掀了。他把桌子掀完還是笑眯眯的樣子。

“送客。”八貝勒說。

也不管走出八爺府的瑪爾琿是不是臉色鐵青,八貝勒徑直回了後頭主屋。正是紫藤蘿怒放的季節,他路過花廊的時候,順手折了一串花。剛一進屋,就聽到方才還安靜的景格格哭了起來。

“哎呦,咱們小景怎麼哭了啊?”他把紫藤蘿的花串放在桌上,幾步上前抱起閨女的繈褓。小丫頭瞬間不哭了,隻委委屈屈地去抓他的手指。

雲雯已經不坐月子了,一邊擦著剛洗完的頭發,一邊道:“方才一直乖乖的,就是撒嬌呢。這丫頭鬼精鬼精的,你方才下朝就不該讓她看見。知道你在家,又不陪她,就委屈上了。”

不得不說,額娘才是小景肚子裡的蛔蟲,相比之下,當爹的就直男多了。“她才兩個月大的人兒,哪裡有這麼多複雜的心事?肯定是尿了。”說完,就解了繈褓去看尿布,結果裡頭乾乾燥燥的。

八貝勒:“奇了怪了。”小景格格一向乖巧,除了餓了尿了拉了,不會無緣無故地哭鬨。

雲雯小眼神一瞥,有幾分當額娘的驕傲:“我說什麼來著?”

八貝勒:……算了,沒事兒就好。

小景格格還聽不懂這麼複雜的對話,就窩在她爹滿是花香的懷裡。還好還好,應該是辦什麼事去了,不是她和娘親失寵了。

八貝勒搖了一陣閨女,看她迷迷糊糊地瞌睡了,才將她放在搖車裡,一邊搖一邊跟福晉說:“弘景的名字恐怕要改一改。”

雲雯:“可算是來了,這樣也好,沒必要給她小孩子家家招那些個小人。”

八貝勒看著女兒白白嫩嫩的睡臉,滿臉慈愛。“怎麼改讓皇阿瑪頭疼去吧,咱們先找個小名叫著。你覺得‘景君’這個名字如何?”

“像是爺會取的名字。”雲雯說。

夫妻倆相視一笑。

又過了不到十天,景格格學會了第三個詞彙。“景君”,該是她自己的名字。從前那些個“閨女”、“丫頭”、“大格格”、“小格格”、“小景”、“弘景”,混叫在一起,讓小姑娘分不清都是什麼,不過就近幾天,稱呼固定成了“景君”,她自然就記了下來,就是不知道這名字是如何書寫,又是什麼寓意。不過以父母對她的疼愛,應該是不錯的寓意吧。

時間就這樣進入夏天,天氣一天天變熱,景君格格的繈褓越來越薄。屋裡的熏香裡開始加了薄荷,這種在上輩子也聞過的味道讓景君越發安心。某一天,她那當皇子的爹回來的時候說:“景君的名字定下了,皇阿瑪親筆改了‘鴻景’。‘鴻’是鴻雁,取了夫妻和諧,女兒才貴重的意思;且‘鴻業’也指帝王基業,顯示是皇家的女兒。又是與‘弘’同音,顯得同輩兒。”

這一串話太長了,景君格格隻聽懂了開始的“景君”和句子中間的“阿瑪”,後麵一長串釋義,顯然超出了小嬰兒的理解範圍。阿瑪的阿瑪,是爺爺的意思嗎?

然後就聽她美人額娘道:“皇阿瑪恩情深重。與‘弘’同音,又從日字旁,還是偏袒爺的。”

果然是在說爺爺嗎?不知道她這輩子的爺爺是什麼樣的人。

注【1】:出自魯迅《無聲的中國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