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8. 二十八歲的春天 。(1 / 2)

後續的曆史發展, 證明了四大爺精準的政治眼光,所謂的“儲位公投”,確實是一個康熙設下的陷阱。當然, 康熙的本意是拿這場公投作為自己與大臣之間的默契考驗,或者說檢測和鞏固自己在朝中影響力的一場大秀, 就像是以前皇帝登基的時候,都要三清三辭, 才算是體麵。

然而在李光地等人因為或這或那的原因裝聾作啞,滿洲勳貴為了從龍之功故意忽視皇帝的暗示之後,“儲位公投”就真正成為了一個陷阱,一個會把得票最高者踢出繼承人序列的陷阱。

而在這個陷阱底部旋轉著的最致命的鋼刀,就是心思不定又能到處活動的大千歲。即便老大沒有給四大爺下帖子,老四也準備主動去接觸老大的,保證老大身後那群人不會“呼啦啦”地投自個兒的票。至於禍水引給了八弟, 那就是幕僚集團商議的結果了。四爺心裡雖有愧疚,但也模糊地感覺到八爺的競爭力, 做出了一個讓自己也頗為難受的動作。

他也有他的抱負, 有一爭之心,若從前還覺得即便當不上皇帝當個權臣也能做些事,但在十三為了他舍身一搏身陷囹圄後,老四就被徹底困住了。即便是寬和的老八上台, 能將十三釋放出來, 但他能給予十三阿哥的回報,配得上十三蹉跎掉的最風華正茂的年紀和身體健康嗎?不能的。隻有他胤禛上位, 才能給予十三弟與他的犧牲相匹配的榮耀和富貴。若他不去爭一爭,若他站在老十三爭取來的局麵上緩步猶疑,讓旁人超了先, 生前死後,又要如何去麵對十三弟呢?

人有親疏遠近啊。

既然要爭奪儲位,早晚得跟八弟對上。他敬佩八弟的才乾人品,若能僥幸得勝也定會重用他,隻要八弟願意配合。希望若是八弟得勝也能如是。

四貝勒輾轉難眠,暗暗祈禱著事情能控製在一定範圍內,不要與那人結成生死大仇。若皇帝真的失控,他也會出麵求情。

他想過投票結果出來時八貝勒毫無準備,被推上風口浪尖;也想過局勢風起雲湧,最高票被旁的黑馬奪去;再或者對麵棋高一著,將這盆禍水又推了回來。在之後的兩天裡,他反複推演了諸多可能的情形,最後一天確認了直郡王麾下多人要投八爺,廢太子舊人投向老三、老十、十二、十四皆有後,這才歪在榻上小睡了一個時辰。

再睜眼時,就已經是三月二十“儲位公投”當天了。

而被四大爺以複雜的心情惦記著的八貝勒……他有掛。

沒錯,雖然係統一直以來的存在感不是很強,又是個隻喜歡八卦的小憨憨,在高端政鬥局中起不到任何智囊的作用,但係統的存在依舊是個掛!它能開監視!自打直郡王被放出來之後,小白熊就放了一隻眼睛盯著他呢,一路跟著他去找四大爺喝酒。然後……

龍龍震驚!

我龍傲天係統就沒受過這種委屈!

“宿主宿主不好了,你要被投票了!原本曆史上的那個原主,就是因為票數最高被罵了‘辛者庫賤婢所生’!宿主啊啊啊啊……”

抱著小白熊聽它回播了全程,八爺陷入了沉默。好久,他才把小白熊放下,伸手從書桌上拿過韋先生替他起草的折子,開始謄抄起來。“也不能單方麵責怪四哥對我出手,我也防著他的。”他檢查完折子上的墨跡,加蓋自己的印章。然後拿著奏折朝小白熊搖了搖。“而且我有龍龍,看得比四哥更清楚。四哥還要顧慮這場‘公投’是不是真的,不敢摘了帽子說自己不參與。我與他不一樣,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皇帝想複立太子。而且皇帝還有十多年壽命,他想收回權力,總歸是能做成的。”

晨曦的光芒出現在東邊地平麵上,紫禁城東側的屋頂上顯現出隱隱約約的黃色的光暈,那是被照亮的黃色琉璃瓦。

康熙年間盛大的儲位公投,就在乾清門前舉行。三月暖風吹拂,諸人意氣風發,仿若一幅萬物競發的春日畫卷。

皇帝也不多說,隻說沒問題就開始投票吧,投票紙都準備好了,大家就在紙上畫個數字,用來代表皇子的排行就行。數字筆畫少,稍微注意些很容易偽造筆記,跟匿名投票差不了多少。

就在眾皇子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的時候,就見八貝勒出列了。“臣有本,必得在公投之前奏。”

康熙皺眉:“今日京中四品以上官員齊聚此處,隻為‘儲位公投’。若有彈劾、陳情之語,便不必說了。”

八貝勒身上穿著的石青色朝服,頭戴紅色朝冠,東珠鏈子在他胸口微微晃動,端的是青年俊逸,氣度不凡。“兒臣,自請不入候選之列。”

康熙眯起了眼睛。“朕說過,除了直郡王外,諸皇子皆可推舉。難道要讓朕自食其言嗎?”

“皇阿瑪所言,乃是天降規則。然具體投票,還有人情、道理在。兒臣便是論這後兩點,勸諸公莫要投我。”趁著康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,八貝勒連忙從袖子裡拿出奏折,展開讀道:

“臣自誕生之日便蒙聖恩,慈養嚴教,學文習武,雖僥幸學得些學問,辦得幾件差事,如今又忝居公投待投之列,然臣有缺陷,不宜為君。昔日山東大疫,臣奉旨救災,行事不慎身染重疾,幾乎身死。乃聖旨賜婚之福晉董鄂氏遠道奔馳,日夜操持親嘗湯藥,才得使臣活命。臣自山東歸,便立下重誓:此生不納妾、不二娶,亦無非福晉所出之子。臣立此誓,乃隻以己身為臣子之故。

“古今不立妃的皇帝,除開幼主、傀儡,便隻有前明的孝宗。然孝宗時後族跋扈,乃禍事也。孝宗身後僅有一子武宗,行事荒唐而無有二選,於國無益也。臣今膝下僅有一子,尚未足周歲,若不幸夭折,待當如何?若其愚鈍,又當如何?臣雖自覺不似孝宗軟弱,福晉一家又甚是有德,但如何慮得子孫之事?臣自覺才乾並非倍於兄弟,又有子息不繁的大憂,若依舊有人結黨票臣,難道是臣和福晉膝下僅有一子一女吸引了他們嗎?

“若說什麼以大局出發,勸臣納妾的言論,也不必再說了。距離昔日救命患難之恩不過七年,閻王賬上墨跡還未乾透,便推翻了誓言,與過河拆橋之輩何異呢?同妻子的誓言尚且不能踐行,又談何取信於天下眾生呢?諸君希望大清有一個何樣的後繼之君呢?

“是以臣勸告諸公莫要投我。”

滿堂安靜。八貝勒說出來了。你說他自曝其短也好,自陳心誌也罷,但他真的當堂說出來了。“我不適合當皇帝,你們彆投我。”理由也很充分,我隻有一個老婆,老婆這些年隻生了一個兒子,孩子還小,不確定性太高了,萬一這個號開得不好下一任儲位還有得折騰,宗室過繼一堆麻煩。你們要是為了大清好,而不是想著在過繼風波或者挾持幼主中有利可圖,就彆投我。

這是威脅吧,真要按照原計劃一起投八爺,這位爺就敢跳出來參他們不懷好意,不是大清忠臣了。得了得了,這票投過去賣不了好不說,還要被反向攻擊,那他們何苦來著。但不投八爺,投誰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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