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小僮應該是新來的,並不認識八爺和景君,看他們的裝扮以為是什麼不入流的商人。“王府重地,閒人不得窺探。”小僮說,“趁著管事的不在,你們快走吧。”
然後小僮就被年長的門房給敲了腦袋。
“八爺、大格格。”門房又是哈腰又是低頭的。他還想跪下磕頭,被八爺抬手給擋了。
“都彆動。”八爺說,然後拍了拍小閨女的後背。
景君緩步上前,笑眯眯地朝著那小僮和門房道:“這位小哥,這位老丈,我是這家的親戚,來送年禮的。馬上就出來,還請行個方便。”
門房差點膝蓋一軟跪下。而那擦石獅子的小僮還不在狀態。“有兵丁守著,你怎麼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,就見那往日裡鐵麵無私,連福晉身邊的大丫鬟想買點胭脂水粉都不給放行的禁衛,一個個仿佛都瞎了一般,讓那不過七、八歲模樣的小丫頭進去了。小丫頭身後,還跟著大包小包的兩個仆人。
這……這可是聖旨下令禁足的直郡王的府邸啊。往日裡除了幾名皇孫出入自由外,這些禁衛還放行過誰?可即便是府裡嫡出的大阿哥和二阿哥,出門帶幾個人都得被細細地搜身過。這小姑娘是什麼來路?
他還在發呆,被老門房拽到了邊上。他手上的臟抹布差點掉地上。“貴人的事情你少管,裝看不見聽不見就好了。”
小僮連忙垂下頭,他好像依稀聽到裡頭福晉走出來迎客的聲音,接著隱約飄來幾句直郡王的大嗓門。不過太遠了聽不真切在說什麼,但直王嗓門這麼大的時候,往往是在發火。接下來靜悄悄了好一陣,終於,在他忍不住為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升起擔憂的時候,人聲和腳步聲漸近,是大阿哥弘昱和二阿哥弘昉送著那小姑娘出來了。
“府上還有我們兄弟……都不缺的……”這是弘昉阿哥的聲音。
“我都知道,我正提醒他們這個呢。”小姑娘脆生生地說道。她已經跨出了王府的側門,近乎小跑著到她阿瑪身邊,牽上了阿瑪的手,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。然後她轉身朝著門裡的弘昱弘昉兩兄弟揮了揮手。
她就像冬日裡的一抹春光,活潑跳脫,自信坦蕩,好像能夠將灰暗許久的直王府照亮一整天似的。小僮恍惚地想,然而事實可能並非如此。
“阿瑪沒有親自去,大伯不高興呢。”
“不要在意他那些冷言冷語,他都有些魔怔了。”
景君搖搖頭:“能替阿瑪出麵我還挺高興的。早知道他本就不是個體諒彆人的人,又有什麼可委屈的?”
有皇帝在上麵盯著,他們這些皇子不能明著跟被禁足的直郡王往來,隻有皇孫輩的來往合情合理。堂妹給堂哥送點年貨怎麼了?皇帝本人都沒圈皇孫呢。但這份無可奈何不能指望直郡王能體諒,他隻會說“你們一個個討好老爺子,還不是為了太子之位”。
“唉,不過他是有道理發火,無緣無故就被關了了。”關於直郡王被皇帝爺爺關起來的緣由,景君盤了好久都沒盤明白。按說三爺彈劾直王厭勝太子一案,已經被定成了查無實證。接著在儲位公投中,成了出頭鳥被打擊的也是三爺,大爺乾了什麼了?被排除出儲君之位不說,太子複立之前還被禁足了?
“也許就是因為他這脾氣,才被禁足的。”八爺說,“相比之下,你看看你三伯家。”
他們又走了兩刻鐘,就看到了三貝勒府的後門。此刻正有流水一般的馬車堵在這條並不寬敞的小巷裡,有采買的,有獻禮的,也有不知為什麼上門來拜訪的。馬匹的嘶鳴聲、馬夫的吆喝聲,以及人們不耐煩的抱怨聲,形成了一種不同於前門大街的熱鬨景象。
複立太子的時候,三貝勒就和皇帝再敘父子之情了。坊間傳言是有榮妃娘娘和榮憲公主在其中牽線搭橋。榮妃畢竟陪伴皇帝多年,生育五子一女。榮憲公主更是諸公主中與皇帝感情最深厚之人。
哪怕是第二次爵位批發的時候三貝勒原地踏步,也依舊擋不住他門口的熱鬨。
景君看了直咂舌:“我去叩門,不會還要排隊吧?”
八爺笑眯眯地看著她:“也許?要不我們讓靳治豫來受這趟窩囊氣吧?”
景君死魚眼叉腰:“來都來了,難道還要跑第二趟?”就像八爺覺得老三不妥當一樣,景君也不願意淌這趟渾水。若說直郡王的問題在於他本人對著太子喊打喊殺,其福晉和子女都沒啥大不妥,那三爺這兒就是一家子不對勁。
三福晉是明晃晃的爭強好勝,三爺是半遮半掩好像是被妻族強推出來爭權奪利的白蓮,都讓人挺彆扭的。連帶著弘晴的性子都敏感得要命。
互坑的父女二人嘀嘀咕咕了一陣,最後倒黴事落在了今天跟出來的仆從身上。“你們去排隊去,把禮單送到就行,不許跟他們多說話。”
今天值班裝扮成仆人的暗衛烏鴉:“……遵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