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72. 二十九歲的春天 。(1 / 2)

“你們就這樣帶小阿哥的?!李佳氏!讓你帶鑰匙看著糕點盒, 睡前不能吃不能吃!你——”

正是春花爛漫的時節,八爺剛開完天的名醫大會,帶著一身梨花香踏進正院,就聽見雲雯在訓斥奶媽。

“哎呦哎呦, 這怎麼了?”八爺上去扶住氣到說不出話的福晉, 按壓穴位給她順氣, 等她緩過來了,才道, “許久沒見你這麼疾言厲色地訓斥人了,出了什麼事?”

雲雯一屁股坐回椅子裡,在桌上狠狠一拍, 金鑲玉的手鐲磕到紫檀木的桌麵, 發出“當”的一聲。她先是狠狠吸了一口氣, 才道:“我竟是瞎了聾了, 才知道這半年來每天晚上弘晏都偷吃糕點。她們這些人——”雲雯的手指在個奶媽和四個嬤嬤之間指了一圈,“聯合起來瞞著你我。到底是認了誰做主子?!”

七人齊齊跪下了, 不停地磕頭。

八爺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。今年夏天弘晏就要滿兩周歲了,想偷吃糕點不算什麼大錯。但奶媽縱容就已經不對, 更離譜的不是一個奶媽縱容,是七人的保姆團隊聯合起來瞞著孩子的父母,時間長達半年之久。

“我尋思著我治家也算嚴格啊。”八爺肅著臉說, “你們怎麼敢的?”

領頭的李佳氏奶娘“哇”的一聲哭了:“奴婢該死,但奴婢真是沒辦法了。小阿哥堅持要吃,若是奴婢們不給, 就會像喜他拉氏一樣讓小阿哥受傷而被舉家賣出府去。且小阿哥不是每日都吃,吃得也少,奴婢等人心存僥幸, 才到今日。奴婢該死。”

八爺和雲雯聽了都驚呆了。

“什麼喜他拉氏,你把話說清楚?”雲雯直接抓住了重點,“喜他拉氏難道不是在照看弘晏時自顧自去午睡,導致弘晏從床上摔下來。又偷拿弘晏的金錁子,才被舉家攆走的嗎?”

李佳氏的神情已經不僅僅是傷心了,而是帶上了幾分恐懼。“金錁子是小阿哥送給喜他拉氏的,但是福晉問起來的時候小阿哥又搖頭否認了。奴婢等人多少都得過小阿哥的賞賜。”

小小年紀就撒謊陷害奶媽!

雲雯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:“可,這是為什麼啊?”她一向聰明的大腦難得的有些宕機。

還是多少有些心理準備的八爺更快地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:“因為喜他拉氏違逆了弘晏的意思,他就使了手段將人趕走了。你們多少都拿過他的賞賜,怕他以同樣的辦法對付你們,所以不敢違逆他。是這樣嗎?”

李佳氏磕頭,七人都伏在地上不敢言語。

“被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威脅?他說了他要誣陷你們?他話都說不利索。”八爺問。

李佳氏牙齒打顫:“小阿哥說,‘你們,拿我的。’”

“你們七人都是如此嗎?”

其餘六人依舊不說話。

雲雯冷哼一聲:“看來是有旁的把柄了。”

但看那幾個奶媽和嬤嬤隻會喊“奴婢有罪”的樣子,八爺夫婦頭一次感受到了棘手的滋味。

弘晏還坐在炕上玩他的魯班鎖,仿佛這邊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。

這孩子肯定是哪裡有些不對勁的吧。

雲雯虎媽的本能第一次在兒子身上爆發了,她責令弘晏過來,站在桌子跟前。“她們指認你威脅她們,你認嗎?”這話說出口,雲雯就意識到自己著急了,這個歲數的孩子,就算天賦異稟會威脅人,但其實是不能理解“威脅”的意思的。

弘晏抬起眼,跟景君圓溜溜的杏眼不同,弘晏有著一雙很英俊的丹鳳眼,甚至,能夠透過這雙眼睛讓人想象到他長大後冷酷涼薄的樣子。“她們應該聽我的。”弘晏說,字正腔圓。

好嘛,你這不是說話說得蠻利索的嗎?感情之前阿瑪額娘擔心你發育遲緩全是在白操心。

雲雯被氣得胸口疼,她捂著心窩,臉上的表情混合著憤怒、震驚和迷茫。

“你……你還小,阿瑪和額娘才是她們的主子。”

弘晏歪歪頭:“她們聽我的。”

八爺和雲雯都聽懂了,弘晏不是在表達訴求,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,一個過去半年內發生在這個家中罕為人知的事實。

這算什麼?勝利宣言嗎?雲雯在恍惚中意識到,兒子的精神世界裡好像沒有尋常小孩子對父母的懼怕和討好。

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八爺的手腕。她本以為聰明膽大的景君就已經是一個很難帶的孩子了,但跟眼前這個陌生的弘晏比起來,景君才哪到哪?

這已經不是一句“難帶”可以形容了,這讓她從頭冷到腳的同時,又覺得無從下手。

他像誰?無論是八爺還是她自己,都不是這麼冷酷的人啊?就算是像康熙爺這個祖父——康熙爺也比這副樣子要軟和溫情得多啊!不行不行,她不能這樣去想自己的兒子,也許,這隻是偶然體現出來的人性本惡,孩子需要規訓,孩子需要規訓。

“爺……”雲雯喊著八爺,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,她的目光都在訴說著求助。

八爺深吸一口氣,他其實已經做好了兒子跟女兒一樣,也是帶著前世記憶而來的心理準備。如今隻是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罷了。雖然弘晏對於把控他人這件事出乎意料地執著,但無論上輩子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物,既然投胎來了他們家,是龍也得好好盤著。

“這七名奶娘,不能留下。送她們回內務府另謀生路。”八爺說道,“以你們的糊塗行徑,或者被拿捏的把柄來說,這個下場不算太重。念在你們被這小子折騰,府上將你們這兩年積攢的賞賜給你們,不作罰沒了。你們可有不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