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招娣看著真不像是聽話的姑娘啊。
“雨停了。”朱晨一直盯著天氣呢，這糧食要晾曬乾了之後才能上交的，所以秋收之後下雨是很耽誤事兒的，他們還怕糧食受潮生蟲長毛呢。
這一停雨，他趕緊開口。
大隊長看看天氣，說：“下午如果放亮了再看。”
“也不知道會不會再下雨。”這下雨真是耽誤大事兒了，徐會計歎息一聲。
大隊長倒是說：“這幾天就這麼一場雨，我估摸著這場雨停了，也能好幾天了。”
秋收之前，他去縣裡的氣象局都問過了，聽說最近雨水不多才趕緊開始秋收的。彆以為老農民就沒有智慧，大隊長總歸不是白乾的，每年這個時候，他都要去縣裡打聽一下，然後才會秋收。
雖說天氣預報也不是每次都準，但是卻也總是好過一抹黑。
大隊長：“反正有雨沒雨都是活兒，乾吧。”
這一上午，光是調節就用了不少的時間，眼看到了中午，他說：“我看時間差不多了，回家吃飯吧。”
“成。”
王一城高興的把本合上，嗯，一混又是一上午，五個工分到手。
他跟田巧花一起回家，倆人往家走，田巧花伸手，王一城挑眉：“乾啥？”
田巧花嗬嗬嗬：“分我點。”
王一城理直氣壯不給：“我憑本事占得便宜，為啥要給你？”
田巧花當場就是一腳，一個高抬腿，直接踹在王一城的屁股上，說：“你個小癟犢子，我是你親媽，跟你要點吃的還跟我犟嘴，小時候咋沒喂你吃粑粑呢？你個不孝順的。”
王一城被踹了一個踉蹌，委屈巴巴：“你看您，說話就說話，咋還動手？您這樣也太不好了。”
王一城哼哼唧唧的，不過田巧花倒是不慣著他，說：“你吃獨食還好意思說話？”
王一城：“那我哥他們也沒給你啊。”
他反正就委屈，大委屈。
田巧花：“他們腦子都是鏽，要是隻到占便宜，我們家早發達了，這個家還不是隻靠我。”
王一城扁嘴，猶豫了一下，他說：“回家的。”
田巧花哼哼一聲，這還差不多。
這小子啊，真是不管他，他就吃獨食。
王一城跟著老娘回家，一看哥哥嫂子都下工了，一個個正在院子裡洗手上的爛泥，他嘚瑟的說：“我今天也是拿十個工分。”
王一山憨厚的笑，說：“還是小弟你厲害，我今天才拿八個呢。”
王一城驕傲挺胸。
寶丫趴在窗戶上聽見了，也很驕傲的說：“我爸爸好厲害哦，我爸爸是最厲害的爸爸。”
三丫扁扁嘴，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。
其他幾個小姑娘倒是不說話。
王一山笑著說：“這人還是得讀書，小弟打小兒就聰明，你看，這關鍵時刻就用得上了。”
他是真心覺得弟弟很不錯，他媳婦兒田秀娟死魚眼不說話，算起來，她還是小五子的表姐呢，雖然是遠房的，但是也是表姐，還不知道這小子是啥樣人？
也就她男人，真心覺得弟弟是個能乾的。
就很離譜。
她是覺得離譜，但是一個是自己男人，一個是自己表弟，她肯定是不多說什麼。田秀娟不說話，陳冬梅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，柳來弟一如既往裝鵪鶉。
這個家，不生兒子沒有臉麵說話的，柳來弟覺得自己心裡苦。
“我……”王一城正要在吹噓吹噓自己，畢竟一年能吹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。
田巧花：“你少說那些有的沒的，趕緊的，交出來。”
王一城臉色一僵：“……”這老太太，咋就不能忘了呢，就連兒子的東西都要坑，真委屈。
王一城苦哈哈的蹲下來，從腿上拿下來一個玉米，遞給他媽，說：“喏。給你！”
給都給了，自然要說好話。
王一城：“媽，這可是兒子孝敬你的，你看我好吧？我可是家裡最孝順的。”
田巧花：“孝順是孝順，但是你彆用最，你幾個哥哥也孝順。”
王一城撇嘴：“他們可沒給你玉米。”
田巧花嗬嗬：“我不跟你要，你能給我？還有嗎？”
王一城立刻警惕的後退，說：“沒有，再也沒有了，你薅羊毛也不能給羊薅成禿子啊。我沒有了，一點也沒有了。”
他再次後退幾步。
幾個哥嫂震驚的看著玉米，這小子又從哪兒弄得啊！
哎，他今天去大隊了。
他們是一點也不敢占村裡的便宜的，生怕被人抓住批評個一二三，挺大個人，沒說餓的昏過去，總歸要臉。饒是自以為挺囂張的陳冬梅，其實也是個紙老虎。這種事兒不敢乾，但是小五子……
這貨這就弄來玉米了？
大家看著王一城的臉色，十分一言難儘，他可真好意思啊。
王一林這人短根筋，真心發問：“你就這麼的，不怕大舅說你啊？”
王一城：“你看你這話說的，大舅為啥要說我？我可是為大隊部乾活兒，那是很費腦子的，我要是不多吃一點，腦子跟不上啊。那我吃一點有錯嗎？完全沒有，如果有，早就有人阻攔我了，對吧？你們看大隊部那麼多人不阻攔我，就說明我確實需要補腦子。所以啊，我這是應該的。再說，你們看我就拿一根玉米，才一根，算不得什麼。”
他理直氣壯的說完，王家人目瞪口呆。
小寶丫這時已經竄出來了，小腦袋探頭探腦，王一城擺擺手：“來。”
他對著閨女招手，說：“爸累了，你去給我踩踩肩膀，這乾活兒就是累啊，太累了。”
王一林嘀咕：“我才不相信你就拿一根。”
這小子就不是那種會全部交出來的人，如果真是一根，他死都得自己啃了。他但凡是能交出來一根，至少還有一根的，保不齊是兩根呢。
再說，如果沒有，他就不會叫他閨女偷偷回屋了。
王一林：“你也彆自己吃啊，也分我家娃兒點。”
王一城翻白眼：“你的娃兒又不是我生的，我自己這個都管不過來呢，要不是意外，我一個娃兒也不想有呢，竟是跟老子爭吃的。再說三哥，你看你這話說的，我都說了，我都給媽了。沒了，真的沒了，一點也沒有了。”
這個話，院子裡的兩隻雞都不能相信。
但是王一城相當理直氣壯，小寶丫趕緊跑向爸爸，小短腿兒嗖嗖的，一下子撞在王一城的腿上。王一城腿上玉米哢噠一下子又掉下來一穗……
呃！
現場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。
王一城：“嗬嗬，嗬嗬嗬。”
飛快撿起，飛快塞到袖子裡，飛快的抓著女兒回家，這個小不點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！
小寶丫被爸爸拎住了衣領子，一溜煙兒就不見了。
王一林：“這小子真是沒一句真的啊。”
王一海：“你又不是才知道。”
田巧花倒是淡定，說：“行了，你們一個個的也彆說屁話了，我去做飯，老二媳婦兒你來幫忙。”
陳冬梅抿抿嘴，不怎麼樂意，不過還是默默的跟上了，這個煩人的老太太，就會叫她乾活兒，也沒看多給她一點飯吃。說實話啊，出嫁之前，她都不知道，這吃菜還輪根兒。
芸豆都一根根的給，真是個摳門的老家夥。
這老太太，糞車走過門口她都得嘗嘗鹹淡兒，不然就是虧了。
田巧花雖然就賺了一根玉米，但是還挺高興的，說：“今天中午給大家多一個鮮玉米粥，喝了粥，窩頭兒就能小一點了。”
陳冬梅：“……”
要了命了。
田巧花盯著兒媳婦兒做飯，這頭兒王一城火速的把幾個玉米都拆下來，也不扒外麵的苞米窩兒，又把兜裡的花生掏出來，數落女兒：“你說你個小笨蛋，你沒事兒撞我乾啥？這讓他們看見了吧？你爹辛辛苦苦，還不是為了你能多吃點？不然你還不跟個排骨精一樣？你現在能吃的肉呼呼的，可都是我的籌謀。”
寶丫不是小胖娃娃，但是確實有肉的小孩兒，不是胖，有點小圓潤。小孩子這樣剛剛好。
王一城戳戳女兒的小臉蛋兒，又把東西放在笸籮裡，想一想抓起一把花生塞到女兒的兜裡，其他的鎖進櫃子裡，說：“這個給你下午吃，剩下的咱們餓了吃。”
寶丫小嚴肅的點頭，說：“好。”
她撒嬌的靠近爸爸，說：“爸爸，我以後一定機靈一點，再也不掉鏈子。”
王一城：“這就對啦。”
他牽著女兒出來，大家的視線齊刷刷的看過來，王一城微笑，說：“看啥？咋的沒見過英俊小夥兒？”
幾個兄弟無語轉頭，田秀娟說：“你可拉倒吧。”
她翻白眼，隨即說：“你臟衣服呢？收出來給我，我等會兒洗衣服。”
王一城立刻：“好嘞，哎呀表姐，你不愧是我最好最好的表姐。”
田秀娟：“嗬嗬。”
乾活兒就是好表姐，不乾活兒就是壞嫂子。
她都看透這小子了。
王一城：“寶丫，你去把臟衣服拿給你大伯母。”
寶丫：“好嘞。”
小姑娘麻溜兒的很呢，反正不用寶丫乾活兒，寶丫就要趕緊的。小姑娘火速的跑回屋子，很快的就收了一圈兒，寶丫的臟衣服，爸爸的臟衣服，還有枕巾，小姑娘屁顛兒屁顛兒的出來，說：“大伯母，這些都要洗。”
田秀娟：“行，給我吧。”
自從她進門，小五子的衣服就是她洗的，以前是洗他們夫妻的，後來是一家三口，再後來是洗他們爺倆兒的，這一點田秀娟倒是沒二話。
不過她也曉得，小五子倒是也不白占這個便宜。
這點默契，大家還是有的。
雖說彆人都說戚玉秀懶得腚都帶不動，但是田秀娟屬實最喜歡戚玉秀這個妯娌，可惜好人不長命。
呃，戚玉秀也算不得好人。
不過不長命是真的。
田秀娟自家幾個小子也是能謔謔的，她給所有人的衣服都整理在一起，一大盆。
柳來弟瞅見了，撇撇嘴，大嫂就最會裝好人，處處都顯著她了，小五子自己也不是沒長手，家裡明明是說各房的活兒各房乾，就她總是顯擺。
好像顯得她這個嫂子不和氣不照顧小叔子，柳來弟心情極差，再看三個閨女還跟寶丫玩兒在一起，心情更不好。人家閨女吃香的喝辣的，他家三個就是拖油瓶，擋著她兒子來投胎的路。
柳來弟心情賊差，但是卻低眉順眼不敢講話。這個家啊，沒有她說話的的餘地啊。自己男人又不是能折騰的，她委屈的低頭洗手，手指頭都要洗掉了，心裡隻覺得苦。
做人真難。
寶丫一個小丫頭片子都能用香皂，她家三個死丫頭還能蹭用一下，她這個當媽的還沒有。她抬頭看向了王一城，小叔子是肯定不會給她的。
真是傷心。
柳來弟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高興，其他人倒是沒有不高興，大家很快的午飯，因為中午多了一碗玉米粥，花卷兒瘦了一圈兒。王一山習慣了，大口吃飯。
王一林倒是歎了一口氣，就是知道他媽一點點都要算計。
田巧花倒是不覺得自己算計，今天也沒乾重活兒，餓不著得了唄。
這生活要是不算計，她一個寡婦帶著五個孩子，能給他們一個個都養成大個兒？
“你們彆不高興，咱家吃的不錯了，一紅明天回來，還能喝個雞湯，你們去打聽打聽，彆人家有這好日子嗎？”
“媽，我們曉得的。”
這個話，大家都很讚同的。
王一紅算是村裡最有出息的姑娘了。
他們也跟著占了不少便宜呢。
他們幾個出嫁的兒媳婦兒自認為自己可沒有這樣對娘家，就連柳來弟都做不到。柳來弟結婚之前，她娘家老娘可是叮囑過，要想著娘家，想著弟弟，婆家都是外人，男人還有孩子都是外人，隻有娘家才是最親的。
但凡是有好處，要第一時間給娘家，反正她婆家日子過得好，不差這麼一口的。這娘家好了，才能給她撐腰呢。柳來弟嫁人之前是記得真真兒的，但是吧，要說這計劃沒有變化快呢，說的就是這個。
她嫁過來之後才曉得，真是小看她婆婆田巧花了。
這話就連吃鹹菜都按個分，她娘家那麼苛待女兒，最起碼鹹菜還是讓吃的。就是主食吃不飽罷了。說不準那個更好，但是鹹菜條數個數，就很離譜。家裡過年守歲湊在一起講的是過日子精，咋省錢咋占便宜咋算計，不用一年，柳來弟就被洗腦了。她可不舍得拿一點給娘家。
她攢的，也不容易啊。
而且，就田巧花這個婆婆，她也攢不下什麼。
柳來弟攢點錢可是誰都不給，娘家也不行，她媽給人洗腦了快二十年，沒有田巧花一年的身體力行更有用。現在柳來弟會娘家不占便宜就不錯了。
讓她給弟弟？
那不可能。
她是喜歡兒子，但是弟弟又不是他兒子。
她要的，是自己的兒子，自己生的，彆人都不好使。
這氣的柳家恨不能沒有這麼個女兒，如果不是還顧著一點點臉麵，都要斷絕關係了。
所以柳來弟心裡其實很看不上王一紅的，她覺得王一紅自己有兒子竟然還不知道攢錢，就知道幫扶娘家，這種女人也不咋地。雖然她是跟著占便宜，但是不妨礙她覺得王一紅吃裡扒外。
更不要說，王一紅個腦子不好的，就是稀罕小五子。
見了鬼了啊！
小五子有啥好的？
柳來弟縮著脖子吃飯，腦子倒是想東想西，她抬頭看向了婆婆，趕緊彆開眼，視線又落在寶丫的口袋上，寶丫的口袋裡，一看就有好吃的。
她吞咽了一下口水，琢磨自己吃的更好，肯定能生兒子，有心想騙寶丫好吃的，正要對上了寶丫的大眼睛，寶丫響呱呱的：“三伯母，你看我口袋乾什麼呀？”
小姑娘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口袋，說：“不給你！”
柳來弟：“……”
寶丫：“寶丫要長身體，才不能給你，看也不給你！”
柳來弟：“嗬嗬，嗬嗬嗬。”
她有心騙東西，但是這麼多人，哪裡敢呦，隻能說：“三伯母不要的。”
寶丫撇撇嘴，說：“看你眼神就不真誠，像是說假話，不過，你要寶丫也不給！”
柳來弟：“……”
煩人煩人，煩死人。
這個死丫頭片子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