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時節已經過了立冬了。
晚上冷颼颼的, 今個兒是個大陰天，烏雲密布，彆說月亮, 連個星星都沒有。
顧凜一個人出門，並沒有察覺背後跟了一個小不點, 香織跟著他爸，表情很是疑惑，不曉得他大晚上乾什麼。顧凜悄悄的來到村子的中間，終於停下了腳步，他靠近窗戶, 低聲的叫：“咕咕！”
那頭兒很快的就打開了窗戶, 於招娣欣喜的開窗，小心翼翼，但是又透著喜悅。
她嬌聲：“顧大哥, 你來了。”
顧凜不自在的恩了一聲，說：“你出來吧。”
於招娣立刻點頭, 很快的關窗，沒一會兒，她從正門躡手躡腳的出來，繞到了後窗，看著顧凜的眼神十分的黏糊, 她輕聲細語：“顧大哥, 我沒想到，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來找我。”
顧凜抬手壓了壓，說：“不要在這裡說話，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。”
於招娣：“去河邊。”
顧凜沒什麼意見，點了點頭。
兩人一同離開, 顧香織從牆角冒頭兒，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，拳頭更是攥的緊緊的，她恨恨的繼續跟上，輕手輕腳，十分謹慎。也不知道是顧凜和於招娣心大還是顧香織太謹慎，他們還真是沒發現身後跟了一個尾巴。
兩個人一起來到了河邊，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坐下，於招娣側眸看著顧凜，眼神勾勾纏，輕聲說：“顧大哥，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見我。”
她揉揉眼睛，說：“你對我，不是無情的，對不對？”
顧凜看向於招娣，於招娣頭發散亂的披在肩膀，衣服最上麵的扣子都沒有扣上，看起來十分的不莊重，他微微蹙眉，這樣輕浮的女人，根本配不上他。
他說：“我跟你是不可能的。”
於招娣一愣，既然這樣說，為啥要晚上來找她？
於招娣很肯定：“你撒謊，你喜歡我，你是喜歡我的，你也關心我。”
要說兩個人為什麼會相約晚上一起出來，那就是因為白天了。白天的時候知青點的陳文麗上山遇到了野豬，他一聽野豬，就想到自家丟了的那一頭，趕緊過去想看看是不是同一頭。
剛到山下就看到於招娣一個人糾結的站在山下，他想到金磚，到底還是忍著不舒服上前問她：“於招娣，你怎麼了？最近山上有野豬，不安全，你還是彆在這邊轉悠了。”
他主動示好，於招娣心裡真是欣喜若狂。
她立刻就抓住了顧凜，說：“顧大哥，有一件事，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如何是好，你願意幫我出出主意嗎？”
顧凜一聽，立刻動起心來，他沒有猶豫的點頭，說：“可以的。”
於招娣正準備說，就聽山上傳來人群下山的聲音，呼呼喝喝的，她立刻說：“我們晚上出來商量。”
顧凜猶豫著，沒有言語。
既沒說答應，也沒說不答應。
不過這時也說不得更多，山上的人下山了，他也迅速的跟於招娣分開，於招娣倒是無所謂的，但是他顧凜可不會跟這種女人糾纏在一起，不過是丟人現眼。
他喜歡的，是徐小蝶那樣有文化，長得好的村花。
這想到徐小蝶柔聲叫“顧大哥”，他覺得眼前的於招娣格外的麵目可憎。
他們根本不可同日而語。
不過即便是這樣，晚上他還是來了。他十分糾結，覺得這是於招娣的陰謀，她就是故意晚上約他出來，想要“圖謀不軌”，這女人愛他是愛慘了的。
一個於招娣，一個陳文麗，都對他情深似海，恨不能以身相遇。
他懂，他十分懂。
可是，他不愛他們。
他覺得，於招娣就是故意的，故意製造機會晚上和他相見，說不定還會對他動手動腳，是了，一定是這樣的。於招娣愛慘了他，咋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呢？
所以顧凜輾轉反側，想了很久要不要出門，要不要去見於招娣，如果來見於招娣，她對自己動手動腳怎麼辦？如果，如果她想要成就好事怎麼辦？
他顧凜不是那種賣身求榮的人！
不是！
他在不斷地糾結下，為難的不行，這個時候又恨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讓於招娣有那麼大的秘密，如果不是，他可堅決不會跟於招娣接觸，可是現在……他其實也是逼不得已，沒有辦法！
他總不能看著於招娣自己獨占什麼金磚吧？
這東西如果在他手裡，才是有大用處的，如若是在一個女人的手裡，委實是沒有什麼用。再說了，女人家家的哪裡懂的花錢？將來還不是便宜了彆的男人，那不如，交給他。
他拿了這東西，保不齊就能派上大用處，說不定還能買一個城裡的工作。
想到這裡，他立刻就坐了起來，是啊，如果有了這種好東西，他也許是可以買到工作的。這想到這個，他終於起身，他不是想見於招娣，而是想要拿到這個機會。
於招娣一個女人，不配擁有好東西的。
他，大不了忍一忍，就當是被狗咬了！
反正他是男人，就算是被於招娣輕薄了，也不算吃虧。相信將來小蝶就算知道也會原諒他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打定心思出門，終於還是來找於招娣了。
此時兩人坐在河邊，他忍不住問：“你今天說有事兒想跟我說，是什麼事兒？”
於招娣一愣，恍然想到白天的話，有點猶豫要不要把這個秘密說出來。作為一個現代人，她可是曉得，這秘密在自己手裡和交給男人是不一樣的。
她是全心全意要跟嫁給顧凜這個北方首富。
但是實話實說，距離改革開放還有十多年呢，她也得有點依仗啊。
於招娣神色變化，顧凜看在眼裡，他順勢抓住了於招娣的手，說：“你有什麼為難的，告訴我就是，我會幫你的。”
於招娣一下子激動起來，臉都紅了，她柔聲：“我我我……”
再看顧凜，他是這個年代很英偉這種漢子，濃眉大眼，膚色古銅，身板高壯，讓人可有安全感。她是最喜歡年代文的，這種男人也正是年代文裡最讓人中意的男主類型。
也是很合她的審美的。
她順勢輕輕的靠在了顧凜的肩膀上，顧凜抿了抿嘴，心中厭惡，越發的覺得於招娣真是輕浮，不過卻伸手攬住了她，說：“怎麼了？是你爸媽又罵你了麼？”
提到這個，於招娣十分的憤怒。
她說：“他們沒有一個好東西，恨不能女兒給家裡做牛做馬，為兒子奉獻呢。你不知道，我媽竟然還要給我給外村的一個老光棍，當我不知道？他們就是圖著彩禮。”
提到這個事兒，於招娣就生氣，她本來就不是真正的於招娣，對於家人可沒有感情，於家人對她也沒多好。還想讓她做牛做馬，真是不知所謂。
她是怎麼都不可能同意的。
等她嫁給顧凜，等她將來成了首富的太太，看她怎麼收拾於家這一家子賤人。她以前是想著，有錢之後不理會他們就算了，但是現在卻又覺得，還是得給於家人教訓。
“這些該死的東西。”於招娣咬牙切齒。
顧凜又皺眉了，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她說的這是什麼話。這樣不孝順的女子，將來結了婚也不會對他爸媽多孝順，百善孝為先，她這人品，實在不行。
她甚至不如他去世的媳婦兒，在家裡任勞任怨，全家的活兒都能一把罩，還能去地裡乾活兒，也能晚間“照顧”好他。
這不孝順還懶惰，可不成。
顧凜搖搖頭，於招娣：“你也覺得他們不對把？”
她誤會顧凜搖頭的意思了。
顧凜一頓，說：“他們確實做的不好。”
他不想說這種沒用的話題，但是他覺得適當的挑撥還是應該的，隻要她沒有彆的幫手，有事兒少不得就要找他了。這才是他需要的。他又想了想，說：“其實你爸媽做的真的有點過分了，這女兒總是要結婚的，在家裡就那麼幾年，更該對女兒好一點，多感受家庭的溫暖。不然將來女兒嫁人成了彆人家的人，那麼想對著好一點，可能都沒機會的。真的疼愛女兒的，絕對不可能這樣的。不過也許你父母真是把你當成外人了吧。”
於招娣：“對啊，他們就是把我當成外人！”
她很激動：“他們一直都把我當做外人，還說要什麼二十塊錢彩禮，咱們村裡哪裡有這麼高的彩禮？這分明就是想賣女兒。”
顧凜安撫的拍了拍於招娣，說：“彆難過了，你還有我。”
於招娣撲到了顧凜的懷中：“顧大哥，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。”
她夾子音：“你娶我吧，你娶了我，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妻子的。”
顧凜：“……”
他蹙眉：“招娣，我承認，我承認我對你是有一些好感的。”
他強撐著說出這個話，隻覺得說這話真不適。
不過他仍是說：“可是我是一個鰥夫，根本配不上你。”
“我不介意！”於招娣趕緊抬頭。
顧凜：“我介意，我不僅是個鰥夫，還有一個女兒，她還太小，我如果現在就給她找一個後媽，我怕孩子不能理解，受不住。”
他說著謊話，拿出女兒做擋箭牌。
“香織這孩子打小兒沒了媽，性格有些孤僻，跟很多人都處不好。我如果娶了你，這孩子保不齊能作什麼妖兒。她沒有媽，我當爸的總不能打她罵她，到時候少不得要委屈你。我不想這個樣子，我寧願不娶，也不想你一個這麼好的女人在我家受苦。”
於招娣感動的眼淚汪汪，卻沒看到，不遠處樹後麵的香織攥著拳頭，頭發都要炸開了。
於招娣：“我不怕，我們兩個一定會把孩子教好的。”
年代文常見套路，做後媽，收服不懂事的孩子，這個套路她是懂的。
她抬著頭說：“你相信我，我可以做好的，我這個人最喜歡小孩子了，你不記得嗎？我還救過香織呢。我們結婚，我們一起養好箱子，到時候我再給你生個兒子，生個大胖小子……”
她這輩子，說一定要有一個兒子的。
她太知道有個兒子的重要性了，再說顧凜將來有錢，有個兒子才能繼承。
顧凜心裡不耐煩，不過嘴上也說：“不行，我不是那種坑著女人為自己付出，安心吃軟飯的男人。我如果現在就娶妻，那麼我媳婦兒是很累的，我現在上有老下有小，又沒有分家。我媽不算好相處，香織也不懂事兒，我娶妻，你太辛苦。不管怎麼樣，我都不能讓一個女人這樣為我付出。如果我是王一城那種男人，我早就再婚了，還能等到今天嗎？”
於招娣感動的無以複加，果然，果然顧凜是一個好男人。
要不說他是男主，而王一城那種人隻能做對照組，這對女人的態度，就高下立見。
那就是個吃軟飯的。
她咬著唇，說：“你真好。”
顧凜：“我不能娶你，你就把我當成大哥吧。”
他認真：“你做我的妹妹，我會對你好的，你有什麼為難的，都跟我說。我雖然不能娶你，但是我對你的心，天地可鑒。你有為難的，告訴我，多個人也多個腦子，咱們商量著來。”
頓了一下，他又說：“你若是不想嫁給什麼老光棍，我也能幫你。”
於招娣感動的摟住他的腰，說：“我就知道，我就知道你最好，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。”
她從沒遇見過這麼好的男人，她甚至沒有談過戀愛，再看顧凜，心動的無以複加。
“我好喜歡你，好喜歡好喜歡。”
顧凜不自然的動了動。
於招娣：“老光棍那件事兒，你不用為我操心了，這事兒成不了。本來那邊是有點意思的，但是這不是出了王一城再婚的事兒。那頭立刻就不乾了。”
說到這裡，於招娣嘲弄的說：“他們聽說王一城一個帶娃兒二婚的都能娶到陪嫁縫紉機的，就不肯拿二十的彩禮了，不僅不肯拿，還想要陪嫁。這我爸媽能乾？”
她笑了出來：“這事兒自然是不成了。”
顧凜點點頭，無事就好。
於招娣：“唐可欣這種女人就是下賤，自己隻會倒貼。自己犯賤就算了，還影響彆人。我倒是不在意，不過不知道要影響多少村裡姑娘了。”
雖然她不想給於家賺什麼彩禮，但是也是看不起唐可欣的。如果這人不是顧凜，她還是要彩禮的，不給彩禮娶什麼媳婦兒？不過把錢留在娘家也彆想，這錢是她的，她也是必須要帶走的。
不過若是可以嫁給顧凜，她自然不會在意這些，對愛人，真的不必計較那麼多。
顧凜：“你不用嫁出去就好，你白天說的，是這件事兒？”
他努力要把話題拉回來。
這個於招娣，真是犯賤，他沒一分看得上她，但是卻又不得不周旋。
於招娣：“其實，不是。”
她猶豫了一下，說：“顧大哥，我有點事兒，想上山一趟，你能陪我一起嗎？”
她本來還是有幾分戒備的，但是今晚與顧凜互訴衷腸，她知道他是最好的男人，自然是一下子就信任他了。她咬著唇，說：“我自己不敢上山。”
其實她已經問好了怎麼上山，去山神廟怎麼走。
本來她想自己偷偷過去的，但是誰曾想這到了山下，倒是聽說山裡有野豬，這一想就格外的害怕。她雖然很想要像年代文的女主一樣大殺四方。
但是聽說這野豬一般刀都砍不死，她可是瞬間就怕了。
而且，殺豬的時候她看到了，終於明白這個時代的野豬是多麼不好打，野豬不比家豬，野豬都是在山裡滾來滾去，那野豬的皮厚的都嚇人，彆說刀，她覺得用斧子砍，估計都砍不透。
真是上山遇見這種東西，那可真是不好逃命。
正因此，她是真的不敢了。
她需要有人陪她上山的，她抓緊了顧凜的手，說：“你能陪我一起嗎？”
顧凜一聽這話，立刻拍著胸脯保證：“自然可以。”
他試探著問：“是什麼事兒？”
於招娣神秘的笑，說：“去了你就知道了，絕對是好事兒。”
顧凜點頭：“那就好。”
兩人有商量起來，香織躲在樹後麵，看著他們和睦的樣子，隻覺得人都要爆炸了，她繃緊了嘴角，轉身就走。她一步步的，隻覺得想要踩死於招娣。
她咬牙切齒的來到於家的門口，自從上次她弄死了於家的兩隻雞，於家現在養雞關的緊緊的，晚上竟然都要趕回屋裡了。她站在門口陰沉的看了一眼，沒有冒險。
顧香織一路回家，她回到院子，看到家裡已經十分安靜。就連爺爺奶奶都睡了，她走到雞窩，沒忍住一下子就扭斷了一隻雞的脖子，拎著就出門，她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，之前就在這裡乾掉了於家的兩隻雞，接連吃了兩天呢。
她低頭拔了毛，麻溜兒的開始烤雞。
雖然麵前是難得的好吃的，但是香織的心情卻十分的沉重。
她絕對，絕對不會讓於招娣嫁進來的，絕對不會。
她閉上了眼睛，風聲很大，顧香織仿佛聽見自己挨打的哭聲，她伸手揉了揉眼睛，大口的吃了起來。吃完了，拎著雞骨頭又扔到了於家的院子……
大清早的天，天蒙蒙亮，陰沉沉的。
王一城昨天累了一天，一大早真心起不來。
“啊……”
他起不來不要緊，又“鬨鐘”啊。
王一城正睡著，就聽到外麵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王一城嚇的一咕嚕坐起來，他揉著眼睛：“啥事兒啊。”
旁邊同樣被驚醒的就是唐可欣和寶丫，寶丫圍著小被子坐起來，嘟囔：“討厭哦。”
她都不想起來呀，小姑娘惱火的拽著自己的頭發，外麵哭喊聲不聽，王一城：“我出去看看。”
寶丫立刻：“我也去。”
王一城：“你待著。”
他趕緊穿了棉褲，這才披著衣服出門，他出來的算是晚的，家裡人都已經出來了，一個個趴在牆頭上。王一城果斷地將加入，他探頭一看，就見吳阿婆坐在地上蹬腿兒哭，王一城跟吳阿婆在小隊的時候是一個活兒，自然熟悉，他高聲問：“阿婆，咋了啊？你兒子又惹你生氣了啊？”
齊刷刷的視線，像是刀子一樣戳上了王一城。
王一城一點也沒不好意思，說：“這大冷天，你們咋不給老娘扶起來？真是太不孝順了。”
田巧花覺得，自家小兒子拉仇恨這個性子，真是全村第一名。
果然，顧家幾個人的眼神更不善了。
倒是吳阿婆仿佛是找到了知音，嗷嗷哭：“小五子啊，你說我這命怎麼這麼苦啊！這是哪個殺千刀的，竟然偷我家的雞啊。真是該天打雷劈啊！”
王一城還真沒想到：“你家雞也丟了啊！”
他驚呼一聲。
吳阿婆：“你家也丟了？”
她趕緊停下了哭聲，王一城：“那哪兒能啊，我家雞好好的。前一段兒於家不是也丟了兩隻雞？”
他摸著下巴，說：“你們可都挺倒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