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凜沒想到, 馬葫蘆竟然沒有蓋兒。
他踩空了直接摔下去，不過人卻又沒有掉下去，冬天穿得多, 他整個人卡在馬葫蘆上，十分滑稽。
“顧大哥！”
三聲叫喊齊刷刷的。
王一城默默的退後一步, 輕輕的笑了一下，不過卻又沒有笑出聲音。顧凜有點慘, 卡在馬葫蘆上, 上不去下不來，呼哧呼哧的出氣兒,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, 竟然這麼倒黴。
都怪這兩個蠢女人。
王一城在一旁看熱鬨，十分“熱心”的說：“我去叫人過來救你吧。”
“不用！”顧凜飛快的叫了出來，他自然是不會讓人看到自己這個狼狽的樣子，他掙紮著想要出來。但是好像越掙紮越向下。他深深的吸氣呼氣，隻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有點倒黴的。
他不想讓人看見，隻好說：“王一城，你來拽我。”
王一城挑眉，站在原地沒有動，他無辜的說：“我可不敢碰你，免得沾了一身腥。”
陳文麗：“你怎麼這麼多廢話？讓你過來幫忙就過來, 不然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王一城冷漠的掃了陳文麗一眼，隨即噗嗤一笑，說：“你要怎麼不客氣？不如你來說一說？”
他話裡有話, 說：“我覺得這麼熱鬨的事兒，彆人一定很樂意幫忙的。我還是去叫彆人過來吧。”
“不行！”
顧凜大聲的叫出來，他丟不起這個人, 再說如果讓人知道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，小蝶的名聲怎麼辦？他不管旁人，但是小蝶是個純潔無辜的女孩子，他不能看她受傷害。
他越發的覺得陳文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。
他嗬斥：“陳文麗，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裡瞎摻和？”
陳文麗委屈的很：“顧大哥……”
顧凜不理會她，說：“小五子，你怎麼才肯幫我。”
他說這話的時候，多了幾分咬牙切齒。
於招娣：“對，你說吧，你要怎麼樣，你要多少錢，我出了就是。”
王一城挑挑眉。
顧凜倒是欣慰，於招娣還是有可取之處的，最起碼，有錢。
不過他可不會感謝她，如果不是她一開始就來鬨，哪裡至於把事情鬨到今天這個地步。他盯住了王一城。
徐小蝶眼看這個情況，咬咬唇，帶著哭聲說：“王五哥，你就幫幫顧凜吧，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，難道你就要這麼冷漠嗎？咱們不是該互相幫助嗎？做人應該要善良的。你難道要見死不救嗎？你怎麼這麼冷酷無情？”
王一城：“我就是不那麼善良唄。”
隻要他沒有道德，任何人都綁架不了他。
徐小蝶被他這話堵了一下，隨即說：“不是，王五哥，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，求求你，幫幫他。你不能這樣啊，如果人人都像是你這樣，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美好還有什麼愛？王五哥，就算是，就算是你不喜歡顧大哥，也要給孩子做一個好榜樣啊。”
她連聲：“寶丫，你是叫寶丫吧？你快跟你爸爸說，要救人的啊。”
她淚如雨下，說：“顧大哥這麼可憐，你們看不到嗎？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狠心？”
顧凜被她哭的心疼，嘶吼：“不要求他，我自己能上來。”
他又掙紮起來，隻是不出所料，又往下掉。
於招娣：“你可閉嘴吧。”
她覺得本來花錢都能說服王一城了，這下子好了，人家不肯幫忙了，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。
她用力推了徐小蝶一下，說：“你給我滾開，裝什麼白連花呢。”
徐小蝶：“啊！”
於招娣：“滾開！”
顧凜心疼的低吼：“於招娣你乾什麼，你要是傷害她，我不會原諒你，你聽好，我不會原諒，一輩子都不會！”
於招娣激動：“你總是護著這個狐狸精，你……”
王一城打斷了他們的話，這車軲轆爭吵，有什麼意思啊。他想看“拔蘿卜”，索性開口說：“你們又何必一定叫我，你們三個一起拽人，可一定比我有勁兒的。”
“哎……”於招娣一愣，這話有道理啊。
不過再看徐小蝶，冷笑：“這個廢物沒有用。”
陳文麗：“就是。”
徐小蝶哭哭啼啼：“我是可以幫忙的。”
顧凜心疼的看著徐小蝶，痛苦：“是我害了你。”
徐小蝶咬唇輕聲哭：“沒有的，根本沒有的，我樂意。”
彆看三個女同誌剛才還劍拔弩張的，但是這個時候倒是真的都湊到了一起，一起救顧凜。
“我在第一個，你們兩個在我後麵。”陳文麗說。
於招娣不樂意了：“我在第一個。”
第一個可是能拽著顧大哥的。
“我……”
“你們彆爭了，讓小蝶第一個。”顧凜看著徐小蝶，含情脈脈。
王一城吹了一個口哨兒。
他十分好心的指揮：“你們看哈，徐小蝶腳扭傷了，她在第一個，有效果嗎？”
“對啊，還是王一城說得對，還是得我在前邊，我是最有勁兒。”陳文麗趕緊開口應和。
“你們快一點吧，這麼冷的天，人這麼卡著哪兒行啊！”王一城熱情洋溢：“來，我給你們喊號子，你們爭取早點給人拽上來。”
於招娣冷笑：“你不肯幫忙裝什麼好人。”
王一城理直氣壯：“你們都在，我乾什麼要幫忙？如果不是你們打架，至於給人撞下去嗎？你們自己惹得事兒，怎麼的？像現在還要求我給你們善後？我又不是你們什麼人，我自己還有老婆孩子呢。我要是拽著顧凜受傷了，他們怎麼辦？你們一個個這麼自私，可不會管我吧。再說誰敢靠你們邊兒啊，都時候你們再反咬一口，可就不好說了。顧凜啊，我也不是不想幫忙，但是我總得考慮自己吧。我這要是碰你一下被他們反咬，我可說不清楚。現在我可沒沾你一點邊兒，你想賴都賴不上。我也是沒有辦法啊。”
“我們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“就是。”
王一城微笑：“是不是的，誰知道呢？”
他說：“你們還不救人啊？”
“我們來。”
“這種人見死不救，真不是個好東西。”
王一城：“你們給顧凜撞下去，就是好人了？嗬嗬。”
“我才沒有。”
“我也沒有。”
顧凜眼看幾個人又要吵起來，趕緊說：“好了，快一點。”
“好。”
“顧大哥，我們這就來了。”
幾個人都摩拳擦掌，很快的就一個抱著一個，陳文麗在最前邊，確實她看起來最勇猛，幾人開始拽著人，一下下的使勁兒。
王一城很是熱情：“一二，加油！一二，一二！”
寶丫眨巴眼，很快的也加入，攥著小拳頭：“一二，加油！”
他們兩個人喊的倒是起勁兒，幾個女同誌救人倒是不那麼順利，畢竟顧凜再怎麼也是一個漢子，三個女同誌都是消瘦的人。陳文麗拽著人，嘴上還叭叭叭：“你們兩個使勁兒啊，彆是全都指望我，全都指望我還想裝好人，拿個救人的名聲，我可是不依的。怎麼的？你們沒吃飯啊！”
她用力拽著顧凜衣服的肩膀，顧凜黑著臉，說：“你就彆說話了。”
陳文麗：“我咋能不說話？我不說話，你哪兒知道是誰救的你？我跟你說顧大哥，隻有我對你最真心，他們都不肯用力的。”
“你胡說！”於招娣氣極了，罵：“你少胡說了，救顧大哥的事兒，我怎麼可能不上心？”
“陳知青，你誤會我們了，真的，你誤會了。”徐小蝶帶著哭音。
“呸，狐狸精！”於招娣與陳文麗異口同聲。
顧凜怒了：“你們不要欺負小蝶，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好同誌，你們一定要這麼刻薄無禮嗎？你們這樣做，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。做人不可以這樣的。”
他隻恨自己不能立刻上來，保護徐小蝶。
陳文麗咬著唇，格外的氣惱，這男人果然就是個隻看臉的。
她重重的哼了一聲，說：“你就會護著她。”
顧凜不可思議的看著陳文麗，實在是搞不懂陳文麗到底是哪裡來的理直氣壯，要說於招娣，他承認自己是用了些手段忽悠她的。但是陳文麗，他壓根就沒有表示過友好啊。
自從金磚的事情之後，他根本就沒跟陳文麗來往過。
若是比容貌性情，她不如徐小蝶。
若是比人會賺錢，她不如於招娣。
這不管從哪頭找，她都不是什麼最好的選擇，顧凜自然是不樂意浪費自己的時間跟她糾纏。可是陳文麗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，仿佛他是她的男人一樣。
真是厚臉皮。
他冷笑一聲，說：“我護著她是我的事情，我護著誰都跟你沒有關係，你不要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，讓彆人誤解我，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有什麼的。你這種女人，我還看不上。”
陳文麗正在用力拽人呢，一低頭就看到他鄙夷的眼色還有冷冰冰的話，瞬間火氣上湧，她就是吃不了男人的苦，不然上輩子也不至於嫁了那麼多次，反正不行就換人。
雖說這輩子她就認準顧凜了，但是她也不能容忍顧凜這樣對她。
現在就這樣對她，以後結了婚還會對她好嗎？
不可以！
“看什麼看，你用力使勁兒啊。”
王一城立刻：“一二，加油！”
他喊號子倒是很熱情的。
隻是顧凜可是煩死他了，直接翻白眼，隻不過吧……有時候誤會就是這麼產生的，顧凜翻白眼是衝著王一城，但是他對麵確實陳文麗，陳文麗瞬間誤會了。
她怒道：“你還敢對我翻白眼？”
顧凜：“蠢貨！”
他真是對陳文麗這種女人夠夠兒了，要什麼沒什麼，但是人倒是能折騰，真是沒有一點女子的傳統美德。
他冷著臉：“你快點。”
陳文麗一秒發火，直接用力把他往下一摜，罵道：“你個王八蛋，我這麼幫你，你還嫌棄我，滿心滿眼都是狐狸精。你不配我對你這麼好。”
這玩意兒雖然往上拽費勁，但是往下摜倒是不費勁，顧凜直接又下沉了一點，他的手也彆在馬葫蘆蓋兒下麵，不然自己其實能使上力氣的。現在人沒勁兒，被她這麼用力往下摜，氣的臉通紅：“潑婦，你個潑婦！”
於招娣：“你乾什麼！”
她直接拽住陳文麗，怒道：“你怎麼能這樣對顧大哥。”
“我教訓我男人關你什麼屁事兒。”
“你放屁，顧大哥是我的男人。”
這兩個人，又又又吵起來了。
陳文麗：“媽的。”
她直接就拽住了於招娣，於招娣不甘示弱，兩人撕撕吧吧的。徐小蝶看了，默默的往後退了幾步，她腳疼，是真的很怕這兩個瘋女人又來打她。
不過說實在的，徐小蝶也沒見過這樣事兒啊。
她，又想哭了。
陳文麗和於招娣又互相拽著，陳文麗想要掙脫於招娣，抬腳就踹，於招娣這一晚上都打出經驗了。她飛快一閃，陳文麗一鞋底子踹在了顧凜的臉上。
顧凜：“啊！你們這兩個瘋女人！”
陳文麗：“這事兒彆怪我，都怪於招娣躲開了。”
她立刻又是一腳，於招娣再次躲開，倒黴不能動的顧凜再次中招兒，臉上一左一右，兩個鞋印子，十分對稱。
顧凜：“你們瘋了嗎？你們能不能有點正事兒……啊！”
這下子是於招娣的反擊，他腦袋被踹了一腳，顧凜終於沒有再卡住了，啊的一聲，掉進了下水道。
現場瞬間安靜。
陳文麗：“……”
於招娣：“……”
王一城看的樂嗬的不行，差點當場鼓掌，不過啊，他是一個好心的人，這個時候作為現場唯一的男人，他覺得自己該站出來了。這要是不站出來，女同誌怎麼處理的了呢。
他可真是一個大好人。
王一城立刻：“你們彆怕，我去叫人幫忙。”
他一手抱著閨女，一手牽著媳婦兒，一溜煙兒，人沒了。
“哎，你……”
還沒等說，王一城人都跑出巷子了，扯著嗓子喉：“來人啊，救命啊，有人掉馬葫蘆裡了！”
他可著嗓子叫，寂靜的大街，聲音嘹亮。
不過也許是今天都去看電影沒有人吧，倒是沒有人應和，王一城邊跑邊叫，很快的到了學校的門口，大叫：“來人啊，救命啊！”
果然，雖然電影的聲音也很響，但是還是很多人都聽到了他的叫聲，要不說這是火熱的年代，人就是熱心，一下子過來好些個人：“小夥子怎麼了？”
“有人掉馬葫蘆裡了，快來救人啊。”
“啊，我去看看。”
“我也來。”
“走走走。”
熱情的人們就是心地善良，王一城很快的就帶了好些個人，一起浩浩蕩蕩的繞過大馬路，拐到了學校後頭的廁所。王一城一瞅，嗨呀，你看，其中還有何四柱兒呢。
王一城叭叭叭：“就在廁所門口，兩個女同誌吵架，不小心把他踹下去了。”
“啊！”
“打架啊，這女同誌怎麼還打起來了。”
“女的打架男的湊什麼熱鬨，是兩女爭一男嗎？”
大家立刻熱情起來，趕緊追問。
王一城：“這我哪兒知道啊，到了到了，前邊就是！”
陳文麗和於招娣兩個人把顧凜踹進了馬葫蘆，這下子倒是不吵架了，兩個人都趴在馬葫蘆蓋兒旁邊，徐小蝶倒是扶著牆，又開始哭。
“哎呀，這咋三個姑娘？”
“人是掉進這個馬葫蘆蓋兒了？哎不是，這掉的挺刁鑽啊！這大老爺們要掉進去可不容易。”
“救命，快來救救我！”
再說顧凜，他也沒想到，自己竟然被女同誌給踹了下來。這卡著的時候不覺得，掉下來才感覺下麵黏膩又惡心，許是距離公共廁所近的關係，還帶著一股子濃鬱的臭味兒，熏得人都迷糊。
這個時候他倒是顧不得其他了，也不怕丟人了，隻盼著趕緊有人來把他拽上去。
“我在這裡，快來救我！”
他嗷嗷的叫，很快的，大家就圍了上來，這靠近一聞，嘿呀，真是惡心啊。
再看周圍幾個女同誌，哎呀媽呀，一個個都披頭散發的，狼狽不堪，這打架打的可挺猛的。
“這有馬葫蘆蓋兒啊，讓誰給踹一邊兒了，真是的。”
“小夥子啊，你堅持堅持。”
“大家一起搭把手。”
“這得有個繩子啊，不然也不好出來。”
眾人七嘴八舌，王一城湊在一邊兒，主動說：“他剛才是卡在哪兒的，後來掉下去的，現在再往上拽，會不會再卡住啊。”
“不怕，這個不是小事兒？”
一個老大媽說：“小夥子，你給衣服褲子都脫了，先遞上來，然後我們再拽你，你不穿衣服，也就卡不住。”
王一城笑了出來，豎起大拇指：“大媽您真厲害。”
老大媽得意一笑，說：“那可不！”
顧凜：“我不！！！”
他高聲：“不可以！我不可能脫衣服！”
王一城語重心長：“顧凜啊，你這樣可不行啊，你看大家都在想辦法救你，你怎麼能這麼任性？”
他笑容燦爛，繼續說：“這下水道下麵跟那糞坑一樣，這麼大的味兒，你難道還就喜歡這個味兒不成？不然就趕緊出來啊，大媽提議讓你脫衣服，又不是讓你扒光了，你給棉襖脫了，穿著秋衣秋褲出來唄。”
“這小夥子說的對。”
顧凜：“不行，男人該是有自己的尊嚴！”
王一城：“你這還真是愛聞臭味兒啊。”
顧凜氣急敗壞，他覺得什麼事兒但凡有小五子這個攪屎棍，就沒個好兒，這個家夥就是個實打實的掃把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