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可欣？
唐可欣總歸要走的。
但是鹹魚這玩意兒，偷吃都不那麼方便，所以王一城是一早就打算過年再拿出來，當做唐家給的年禮，唐爸是個精明人，過年肯定也會寄東西過來，不管寄什麼，先收起來就是了。
現在看來，果真這樣。
相信對於點心那些東西來說，他媽也更想要鹹魚這種實在的東西，畢竟這是能當菜的，王一城很快的就決定好了，隨即說：“你把魚拿過去吧。”
唐可欣：“好。”
唐可欣：“拿多少？”
王一城：“拿那個鮁魚吧，那個魚又大又厚，就它了，拿六條過去。”
唐可欣：“好。”
這一條魚都快有半米大小了，肉質十分的肥厚，這要是自己做，那可真是頂頂費勁了。王一城覺得這個給他媽留在家裡吃，是比較方便的。
“再拿兩條老板魚，一共湊個八條，已經很多了。”
唐可欣：“好。”
果然，唐可欣把東西一拿過去，田巧花眼睛都直了，驚訝的說：“這這這……你這……咋的？”
唐可欣：“媽，我家也給咱家準備了一點年禮，您收著？”
田巧花眉開眼笑：“哎呀這怎麼好意思，你看看這……”
她立刻：“老大媳婦兒，收起來。”
田秀娟震驚臉，不過還是很快的時候：“哦哦。”
彆看隻有魚，但是這麼大的魚，還八條呢，這在本地都算是大禮了。她再看唐可欣，深深感歎這妯娌的娘家對她是真好啊。她娘家已經不算是苛待閨女了，但是有啥好事兒都是想著兒子的，閨女總是要往後排，要說拿這麼多東西出來，那更是不可能的。
也就唐可欣家吧。
陳冬梅抿著嘴沒說話，柳來弟更是縮成耗子了。
他們幾個妯娌中，陳冬梅娘家是最給力的，但是也不會給這麼多。至於柳來弟，她娘家不吸血就不錯了。
幾個妯娌心思各異，唐可欣倒是爽快的說：“媽，我今天去縣裡供銷社買了一塊料子，等一會兒，您過來一下，我給您量一下，給您做一件上衣。”
田巧花：“你給我做啥？你一個年輕小媳婦兒，還是自己穿好看點，不用管我的，我這個歲數穿什麼不是穿。”
唐可欣：“您彆說這個，我媽跟您歲數差不多，她都打扮呢，您也是有個體麵工作的，該穿還是要穿的。也讓他們看一看我們女同誌的風采。”
田巧花笑了出來。
“那行，我聽你的。”
唐可欣點頭，說：“這就對了。”
兩人正說話，聽到外麵呼哧呼哧的跑步聲與叫喊聲：“冬獵隊回來了。”
冬獵隊是今天回來，各家都著急呢，像是紹文紹武都在打穀場那邊玩兒，就等著老爸回來。這個，一聽到動靜兒就趕緊往回跑報信兒。
田巧花趕緊擦手：“我看看去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
“我去看看！”
大家都去湊熱鬨，王一城倒是沒去，他雖然好熱鬨，但是還是給家裡的東西都收了收。彆看他家櫃子不少，但是已經滿滿當當了。王一城趁著人都出門，說：“我給你留了一碗羊湯，稍微在爐子熱一下，你喝了暖一暖。”
唐可欣感動的看著王一城，伸手抱住了他：“五哥……”
王一城：“你乾啥，占我便宜啊。”
唐可欣瞪他一眼，嗔道：“竟是胡說。”
兩人剛鬆開，就看寶丫大眼睛嘰哩咕嚕的看他們，王一城：“你看什麼看？”
寶丫：“不讓看就不看唄。”
小姑娘穿著小棉鞋，說：“我也要去看熱鬨。”
唐可欣：“你彆自己去，大黑天的，不安全，我跟你一起。”
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冬獵隊，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兒，也是好奇的，“咱們一起。”
寶丫：“好。”
王一城：“你先喝了羊湯再去。”
“好。”
三個人是最後出門的，打穀場已經人山人海，最好的一次冬獵隊收獲滿滿，除卻要交給冬獵隊的一部分，他們其他人竟然至少還能分不少。
好幾頭野豬都被獵到了，也有一些野雞野兔，這在野豬麵前，根本不夠看。
唐可欣踮著腳尖看熱鬨，就聽大隊長喜氣洋洋的說：“咱們大隊這次收獲頗豐，大家要一起感謝民兵隊的同誌們。”
現場很快的傳來掌聲，十分熱烈。
他們冬獵也有點年頭了，今年是最好的一年。
大隊長：“這一次冬獵圓滿結束，咱們是按人頭來分，五歲以上，一個人是一兩肉。分完了如果還有剩，大家可以用工分換，一戶最多可以換三斤。另外參與冬獵隊的同誌們每人多一斤肉。”
“好！”
“公平！”
田巧花算一算自家的人頭，能分好幾斤肉呢，喜出望外。
至於格外買？
那不可能，乾啥要花那個錢，買是不可能買的。
“隊長，野雞野兔怎麼算啊？”
田建國：“用工分換，一家最多可以換一隻雞一隻兔。”
“媽，咱家換嗎？”
王一城擠到老娘身邊。
田巧花：“換！”
她雖然不舍得花錢，但是還是說：“買一隻雞一隻兔，得給你姐留著。”
這城裡買這種東西可不容易的，田巧花還是想著閨女的，哼，被人就知道她閨女貼補她，卻不看她這老娘做的也是很好的。她說：“城裡買彆的東西好，但是這個可不如咱村裡，一年下來要說有點收獲總是有的，城裡可是定時定量的。”
王一城點頭。
因為分肉的關係，大冷的冬天，打穀場上火熱一片，真是等不得過夜，這一宿就要立刻分了，也虧得打穀場是拉了電的，不然可真是完犢子。
這個時間好多人家都沒吃飯，大家也不著急吃飯了，一個個都彙聚在此，小孩子們更是上躥下跳。
清水大隊分肉，足足分了大半夜。
彆說他們大隊，哪個大隊都一樣，基本上都是這麼個操作。
不過清水大隊收獲最好，這是肯定的，一個大隊三天，清水大隊算是排在前邊冬獵的大隊，後來陸陸續續又有彆的大隊的消息傳來，獵物都沒有清水大隊多。
作為清水大隊人，這可是十分體麵的，大家每每說起這事兒都覺得十分得意呢。
也是因為冬獵的事兒實在是太讓人興奮，以至於整個村子都洋溢著喜悅的氣息，就算有什麼不高興的也都被壓下去了，畢竟，天大地大，吃肉最大啊。
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。
特彆是參加了冬獵隊的爺們，那走路都是八字兒，就是一個得意。畢竟，現在傳來的消息看，今年他們大隊的收獲要數一數一了。這還不得意？
隨著天冷，很快也就到了元旦，孩子們終於放假了，既然沒有人上學，田巧花也隨大流兒給家裡改成了兩頓飯。好在天冷起得晚，倒是感覺也不算明顯。
而此時遠在嘉興的唐爸下班去取了包裹，自己拎著沉甸甸的包裹回家，剛進家屬院兒的樓道，就有鄰居看見了，問：“老唐，你這是乾啥去了？這是啥啊？”
好奇的盯著編織袋。
唐爸帶著笑，和氣的說：“我閨女不是下鄉了？寄了些東西過來。”
“啊！寄東西？”這下子鄰居可是驚訝了。
畢竟啊，這不少人家下鄉可都是要家裡貼補的。老唐家也有這樣的傳言，大家都曉得他們家每次給閨女寄東西都很多。不過沒曾想，這閨女往回寄的也不少。
“你閨女是下鄉去哪兒啊？”
唐爸：“東北那邊。”
“啊，聽說那邊物產豐富啊。”
唐爸：“我也不曉得。”
他一路進家，鄰居也好奇的跟了進來，這個時候大家都這樣，都不拿自己當外人，唐媽也驚訝：“老唐你這是……老陳來了啊，快坐，這是什麼啊？”
“閨女寄的。”
唐爸拆了包裹，包裹裡東西還挺豐富，核桃和榛子看著各自都有十來斤，還有一塊挺大的臘肉，除了這個，還有一隻兔子。
“嗬！”就連鄰居老陳都驚訝了：“你閨女寄的這臘肉有三斤了！”
常年買東西，眼睛都毒啊。
唐爸：“這孩子孝順，估計是自己不舍得吃喝，攢下來給我們的。”
他抓了一把榛子遞給老鄰居，說：“來，嘗一嘗。”
老陳笑：“那我可不客氣。”
他感慨：“你家姑娘是真的懂事兒。”
唐可欣還沒下鄉的時候，他們家屬院不少人都說老唐家太縱容閨女了，他家丫頭驕縱的很，咋咋呼呼的沒有眼力見兒還嘴巴壞容易的得罪人。
後來她作為家裡唯一的女孩兒下鄉，大家又說唐家不是真的疼閨女，不然咋隻有閨女下鄉。
總之傳言是很多的，不過後來老唐下鄉去看閨女，他們是知道的。當時回來還扛著一個豬腿呢，他們一個樓關係親近的都曉得，那個羨慕啊，畢竟這一條豬腿，不是花錢不花錢的事兒，而是沒有票啊。
這個時候大家就感歎，其實這農村也不是全然不好，最起碼唐可欣去的這地兒就不錯。如今算是看出來了，真不錯，沒看嗎？一個姑娘家家的寄不少東西啊。
“你閨女下鄉挺晚的吧？這還能弄不少東西。”他壓低聲音：“是不是買的啊？”
唐爸眼神閃了閃，說：“我閨女過去的時候，秋收就差不多要結束了，不過他們那邊秋收結束了，人也閒不下來，隻要是勤快，就虧不著。我閨女就跟著他們當地婦女們一起上山去撿山貨。他們那邊的山連著長白山山脈，說是物資很豐富，他們大隊年底還有冬獵隊上山打獵，有民兵帶著的，獵物回來會分給村裡人。也可以用工分換一些。這不，我閨女心疼我們，也寄了些回來。”他笑著說：“花錢買，人家村裡可不賣的。”
“這真不錯啊，咱這邊村裡可沒這個事兒。”
唐爸：“主要是他們那邊有深山，我閨女是個女娃兒，根本不敢進深山，太危險了，那要是碰見打獵的好手兒，可真是虧不著。”
鄰居老陳點頭：“是這麼個道理。”
唐爸：“他們村裡吃喝其實也還好，主要是村裡沒有工業票那些，買生活用品不方便，所以我給閨女寄東西，都是挑著這種。肉啊糧啊，我倒是不用寄。”
老陳點頭，眼神閃爍：“那還是這邊好，我家有個親戚去了大西北，那可是缺吃的。”
他家孩子以後要是下鄉，看來也得走走關係了。
唐爸立刻說：“各地都不一樣，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，那我還覺得下鄉在咱們這邊農村更好呢，周末都能坐車回家，但是咱不是沒有那個關係？”
“是的是的。”
唐爸寒暄著，唐媽有點走神兒，她當然曉得老唐都是虛應著，但是她也是真的想閨女了，明年，明年不管怎麼著，都得讓閨女趕緊回來了……
她現在也慶幸，一貫單純容易被忽悠的閨女這次眼神兒倒是不錯，找了一個合適的避風港，讓她沒有那麼擔心。這下鄉啊，哪裡容易呢。
唐家這邊收到了東西，遠在外省部隊的戚老頭也收到了女婿寄來的東西，他嘿嘿笑，說：“我竟然還能收到這小兔崽子的東西，真是難得。”
他穿上皮馬甲，摸著這厚實的用料，感歎：“棉花續的倒是挺多，算他有心。”
戚大姐看著老爹的樂嗬，說：“還有一些山貨，正好過年給孩子們添個零嘴兒，小五也是有心了。趕明兒我準備點年貨也得寄給他們了。”
“挑適合寶丫的。”
戚老頭叮囑。
他可是買賣人，最會算計了。
女婿那是外姓人，外孫女兒才是自己人呢。
戚大姐笑著說：“好好好，給寶丫，這娃兒明年也要上學了。小五子在信裡說，等孩子明年上學拍張照片給我們寄來。”
戚老頭：“這還差不多，這小子也是一個摳貨，一年才寄一張照片，還是他們兩個的合影，當我想看他似的，我就想看我家娃兒呢。這玩意兒要不是怕剪壞了，我都想給他剪掉，就留我們寶丫自己。”
戚大姐笑了笑，沒拆穿老爹。
雖說她老爹跟王一城沒有怎麼來往，但是也不是說真的不待見，他說這些都是嘴硬，就衝著王一城這些年對寶丫好，老頭就覺得這人可以了。
特彆是幾個月前這貨神神道道的寫信來說自己結紮了，不打算再生一個了，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兒，就也太離譜了。但是她老爹倒是高興的不行。
戚大姐實在是覺得，她那去世的小妹就神神道道的，果然就能找到同道中人。
不過，她心裡其實也竊喜，覺得這是好事兒。
自家人向著自家人，她當然希望王一城就寶丫一個孩子，這樣他才不會偏心才會對寶丫好啊。如果王一城真是跟彆人再有孩子，她也擔心寶丫。
那可是她妹妹唯一的孩子。
所以，她不理解，但是也高興。
她說：“我看看家裡還有什麼票，看看給寶丫準備點東西。”
“你去準備吧。”
而此時同樣收到了東西的還有本省的張保國，張保國這個包裹比彆人早幾天，但是他之前出任務了，回來才過來取，他有些疑惑：“誰寄來的？”
他低頭看了看，笑了出來：“原來是王一城同誌。”
他是很感謝王一城的，如果不是王一城救了他家孩子，他家孩子就要被人換走了，這擱誰能受得住。
他拿著包裹回去，說：“媳婦兒，譚華，你猜誰寄包裹來了？”
譚華：“誰啊。”
“王一城同誌，估計是上次我給他寄了魚，他不好意思收。”張保國對王一城印象很好的，雖然能說會道看著不像個實在人，但是做事兒是很實在的。
他打開包裹：“咦，他寄的是醬肉。”
譚華：“還有一副皮手套，不錯啊，你試一試。”
張保國笑：“行，我試試，哎這不錯，不過……”
他拿出手套，看到裡麵還塞了兩張奶粉票。”
他楞了一下，隨即失笑：“他倒是心細。”
這個他家還真是用的上，他媳婦兒月子裡嚇了一下，奶就不太好，他家娃兒又是個食量大的，根本不夠吃。虧得他家還有點能耐，能淘換到奶粉票，不然真是難，不過就算這樣，也不是常有。
沒想到王一城倒是寄來兩張。
“這可是好東西，適合咱們家了。”
譚華也高興，說：“是啊，這兩張也夠咱家小崽子吃一段兒了。王一城真是個好人啊。”
“可不。”
其實他們寄給王一城的魚比王一城寄過來的東西值錢多了的，但是夫妻兩個都沒算計過這個，他們本來也是很感謝王一城的幫忙，現在他又回禮，他們都覺得受之有愧了。
“這小子哎……”
“慢慢處吧。”
“嗯。”
王一城寄了一些年貨出去，又收到一些年貨，總的來說，還是很賺的。
他櫃子都裝不下了，滿滿當當。
同樣高興的還有田巧花，她也覺得可以過個肥年了，今年的東西格外多，老太太喜得眼睛彎彎，這家裡盆滿缽滿，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開懷的了。
這過年過節，家家戶戶也是不容易的，像是田巧花，少不得就有點人家要走動，摳門也不能落了步兒。不過總的來說不吃虧，老太太就高興。
隨著年底兒過年的氣氛濃鬱起來，王一山也結束了自己的臨時工生涯，他頂頂有些懊惱，就想著這活兒咋不能再多乾一段兒呢，不過他也知道，想做工人可是難。
這就少不得再次羨慕侯貴兒了。
村裡人羨慕侯貴兒的男人，那是數不勝數。
哦，王一城除外。
他從不羨慕彆人，反正他也曉得，自己乾不來裝卸煤那體力活兒，人，貴有自知之明。
他上輩子那個親爹就是沒有自知之明，不僅自己完犢子了，還害了他。
媽的，好事兒沒跟著沾上，死了倒是被拉成了墊背的。
不過，往事不再提。
他這輩子的親爹是個好的，特彆特彆好。
他爸去世之前最疼他，因為他是老疙瘩，那可真是最最受寵。所以王一城也最尊敬親爹。這不，他躡手躡腳，鬼鬼祟祟的湊到田巧花身邊，低聲問：“媽，我們是不是得買點黃紙，過年的時候給我爹燒一點？”
田巧花差點讓他嚇了一個踉蹌，壓低聲音，說：“要死了你，你發什麼瘋。以前就那麼地了，今年可比去年還嚴格，讓人抓到怎麼辦？”
王一城：“那咱小心點唄。”
他堅持：“你要是不買，我偷偷去了啊。”
田巧花深吸一口氣：“你個癟犢子，現在破除封建迷信，你還敢……”
王一城：“我也沒封建迷信啊，封建迷信跟燒紙有啥關係？我紀念一下親爹都不行？”
“你閉嘴！”田巧花吸氣呼氣：“我去買，你彆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