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一城載著兩個小孩兒回村, 前麵一個後麵一個，騎得慢吞吞。
小高錚：“……”
這要是他舅舅，能快出一陣風。
不過因為騎車慢, 他倒是能看看周圍的風景, 這城裡和農村還是不一樣的，雖說他們公社跟省城那是完全沒有的比，但是公社又比村裡強很多了。
處處都透著不同。
不過，村裡風景好。
王一城騎車很快的回村，剛一到村口就被於大媽攔住了, 於大媽真是年年月月的洗衣服。她看到王一城趕緊起來：“小五子，我找你有點事兒。”
王一城挑眉, 笑著說：“您找我乾啥？你看我這乾啥啥不行的樣兒也知道，我可幫不上什麼忙。”
於大媽：“嗐, 不是這個，是你於大哥, 你於大哥這之前不是去參加了考試, 他其實是有能力的，也有學曆，就是……”
王一城沒讓她繼續說下去，開了口：“於大媽, 我知道於大哥不錯, 但是我又不是女同誌, 你又不是介紹對象，跟我說這些乾啥啊。還是說, 你想要讓我幫忙介紹工作啊？那這就更不可能啊。我媳婦兒因為這個事兒連累的孩子都被綁架了。就這，她都沒徇私呢。我怎麼可能去乾這樣的事兒？咱也不是那種拖後腿的家屬啊。您可彆跟我說這個哈，我是堅決聽不下去的。我勸您也打消了這個心。這不管是乾啥都是有能耐就拿出本事, 沒能耐就老實窩著，走後門可彆想啊。那心裡懷著惡意想乾什麼的，就跟跟隔壁村子陳三陳五似的，都已經進去了，填不對，陳三是不是不行了？哎，不知道，不過就算是救活了，這輩子也去大西北種樹，彆想回來了。”
王一城劈裡啪啦，把於大媽的話全都懟了回去。
於大媽臊的臉色赤紅，她就是想讓王一城說情，把兒子送進廠子做工人呢。彆人都行，她兒子為啥不行？她本來隻是有這個心思，但其實心裡隱隱約約也有點不好開口。可是過來洗衣服這麼一嘮嗑，大家都攛掇她找王一城，這個說：“都是一個村子的，你還是看著小五子長大的，他現在發達了，這點忙還不能不幫？那可真是白眼狼。”
那個說：“這誰家不安排幾個親戚裡道的進去，他家人早就考上了，那總得想想咱們這一個村子的人吧？其實就這活兒乾啥就要文憑了，都能乾的。你兒子那麼能耐，肯定沒問題。我覺得隻要你開口，他就能幫忙。”
“是啊是啊，你們感情不是挺好的？我看小五子對你也恭敬，隻要你要求，他肯定能安排的。你問問他啊！”
大家都攛掇著，於大媽一聽越發的覺得這事兒可行，這不，直接就攔住了王一城。
倒是沒想到，王一城一頭給她撅回來了。
她有些尷尬，也有些惱怒，壓著火說：“都是一個村子的……”
王一城失笑：“您看您說的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，廠子也要廠子的規矩，那廠子又不是誰個人的。那是公家的，大家都是考試進去的，您這要是這樣，那覺悟就太低了啊。還是說，你們覺得，隻要有關係，就能隨便進任何單位？”
王一城掃一眼跟於大媽一起洗衣服的，其實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了，無非就是大家都有這個心想占便宜，但是心裡又知道這事兒不是他們想的那麼容易。
這不，就攛掇一個傻鳥出來先探底而了嗎？
而於大媽這被人攛掇，就衝了出來。
他聲音清澈，帶著笑淡定的說：“這事兒不管是村裡人還是我家的親戚，我都不會跟我媳婦兒開這個口。我不是那樣的人，我媳婦兒也不是那樣的人。因為這個我們孩子都遭了罪，沒想到還是有人看低我們。於大媽，我對你太失望了。我以前一直覺得您在村裡算是比較明事理的一個大媽，但是您看看您說的這個話，您覺得合適嗎？您這是挑著我們犯錯誤啊。您說您是不盼著我點好啊，咱都是一個村子的，我以為你們都為我能夠結婚而高興，沒想到啊，你們心裡不是這麼想的，還想著故意破壞我和我媳婦兒的感情……”
“不是不是，我沒想著破壞啊。我就是想著給我兒子找個工作，我……”
“我媳婦兒是個正直無私的人，您讓我開口說這種話，就是讓我們的感情走向破裂，這不是挑撥我們的感情嗎？還是說，其實你是知道這不可能，還是要這麼說，就是故意的想看我不痛快？沒想到您竟然這樣恨我。”
王一城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，說：“我太失望了，我真是太失望了。”
“不是，真不是，小五子，你知道大媽的！大媽這個人就是有時候說話糊塗，被彆人一挑撥就上頭，但其實，我可不希望你不好啊。你小子是啥樣人我最清楚，我可不會盼著你不好，你看，你真是誤會大媽了。”
王一城：“可著……”
於大媽：“是我的錯，真是我的錯，我就是歲數大了有些事兒一下子糊塗想錯了，你彆跟大媽一般見識啊。哎呦喂，你看看，你真是誤會我了。我在這麼的，也不會故意挑撥你們夫妻感情啊。你這能再婚也不容易，大媽也盼著你好啊！”
王一城猶豫了一下，問：“真的？”
於大媽：“真的！”
她堅定：“我發誓，於大媽可是一直把你當小輩兒，可不會巴望你過的差，沒那回事兒，都是這些碎嘴子挑撥，你彆跟大媽計較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唉。”
於大媽：“你彆難受啊，你得相信大媽。”
她轉頭罵人：“你們這些禍害，以為我不知道是吧？你們就是自己有這樣的心思，就故意挑撥著我去說，真是沒安好心眼，你說都是一個村子的。你們一個個的乾的都是什麼事兒，你們過不過分啊！真是的，你們自己沒安好心眼，還帶累了小五子誤會我。我真是磕了，你們可真是把老娘當猴耍是吧？都是些什麼垃圾東西。”
“哎不是於大媽，你怎麼說話的？剛才不是你先提起來的嗎？”
“對啊，我家可沒有那樣的心思，誰不知道洪廠長為人正直，他家小孩兒因為這事兒被人搬家上山，咱可都知道。”早忘了，就看著眼前有好處就想竄，倒是忘了還有這茬兒。不過不妨礙拿出來說。
“就是啊！”
“呸，剛才就是你們在這兒挑撥，彆裝了，一個個不做人……”
劈裡啪啦，幾個老娘們就這麼吵了起來，王一城好心勸架：“你們可彆吵了，不至於真不至於，我知道大家都是什麼樣的人，可能還是有誤會，這誤會解釋清楚不就好了？可彆影響了大家的感情。其實大家都是一個村子，感情最好不過了，不至於這樣的，這不是讓外村看笑話？其實咱們村子那可是很和諧的。”
“是了是了。”
大家七嘴八舌的又說了起來。
小高錚：“……”
目瞪口呆。
寶丫倒是很習慣的，眼看爸爸勸架結束，叫：“爸爸，我們回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三個人往回走，王一城樂嗬的說：“你看，這就叫做好的防守是進攻。”
小高錚小寶丫：“……”
學到了。
王一城：“走。我們直接去小學。”
小高錚點頭，寶丫也樂顛顛跟著，幾個人正往學校走，就碰到了香織，香織停下來咳嗽一聲，使了一個眼色。
寶丫：“？？？”
王一城：“你們先走，我跟香織說兩句話。”
寶丫：“！！！”
為啥不跟我說。
香織不是我的朋友嗎？
哼！
她鼓鼓臉蛋兒，小高錚說：“他們可能有事兒。”
寶丫：“我也想知道。”
她真的有點想知道呀。
寶丫唔噥一聲，不過倒是沒有偷聽，跟著往前走。沒幾乎就看到她爸爸追上來了。
寶丫神神秘秘的湊過去，問：“啥事兒？”
王一城：“沒什麼，回家說。”
寶丫點頭：“好！”
隻要不是不告訴她就好的呀。
寶丫蹦蹦跳跳的，小高錚跟在她身邊，兩個小孩兒倒是挺快樂的，但是王一城想的倒是剛才聽到的消息，他有時候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形容大蘭子。
這人的腦子，到底還是竄了多少煙，能乾出那麼多缺德事兒啊。
昨天晚上香織偷聽大蘭子跟顧老頭夫妻的談話才曉得，大蘭子昨天晚上出來竟然是打算跳進王家，然後摸進洪月霖的被窩兒，是的，沒看錯，就是摸進洪月霖的被窩兒，到時候再高聲一句，讓人捉奸。
這樣她就能賴上洪月霖了。
她已經聽說了，洪家條件很好，洪月霖本身條件也很好，當然了，他都能拿出相機呢。大蘭子是真的心動了。
心動不如行動。
這女人又是個行動派，那乾出什麼，就不言而喻了。
她倒是不想想，洪月新都三十出頭了，洪月新的大哥自然是歲數更大的，他這個年紀，怎麼可能沒結婚。他不僅結婚了，孩子都讀高中了。
這女人要是真的摸進去，這事兒也不可能按照她的想法走的。
真是離譜到了極點。
不過他這大舅哥倒是有點魅力，大蘭子都要翻牆了。
他住了這麼久，還沒這種待遇呢。
啊呸呸呸！
他不想要這種待遇。
真是想想就很可怕，這個大蘭子怎麼還不嫁人啊。
這結婚不結婚的倒是沒什麼，但是他們村子就是有兩個奇葩，一個何四柱兒，一個大蘭子，那可真是，他們不結婚，彆人都膽戰心驚。
王一城默默搖頭。
“爸爸，你磨蹭什麼呀，真是的，快一點啊。”
“好嘞，來了。”
他們三個人都走遠了，香織堵到了王一城，心情也挺好的。她溜溜達達的來到地頭兒，遠遠的看見了江舟。江舟正在吭吭哧哧乾活兒，乾的真不咋樣。
不過江舟自己挺高興，他乾活兒不太行，又是瘦瘦黑黑的，所以大家基本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。
他打小兒不管吃啥都不長肉，一副排骨相，因為這個，家裡人沒少領他去檢查，後來檢查了好幾個醫院，人家大夫都很肯定，這人的體質就是不同。
有些人吧，就是不容易長肉，江舟就是這樣的人。
那個時候他還挺鬱悶，他希望自己長得壯壯的。
可是現在他倒是慶幸，幸好自己長得消瘦，所以誰也不會覺得他家條件多好。他偷吃也不會長肉，不會引人懷疑，不然的話，那可真是不好說的。
他家成分不好，他早早逃避下鄉，為的就是有個安穩。
事實證明，他家裡長輩的先見之明真是太厲害了，他們家小輩兒都下鄉了，而後的一切也證明了，走了就對了啊。不然的話，他指不定是過的什麼日子。
他去過一趟城裡買東西，也見過城裡多鬨騰。
這在村裡雖然累點，但是也不是不能忍，他日子還成……
江舟邊乾活兒邊走神兒，突然就察覺到一道視線，他抬頭一看，竟然是小香織。他抿抿嘴，把鋤頭交給身邊的趙軍，說：“我去一趟廁所。”
他補充：“拉屎。”
“去去去。不用說出來了。”
江舟：“那我回知青點上，攢點肥。”
“去吧。”
江舟立刻往回跑，跑了沒多遠，蹲在了牆角，果然，香織很快的過來了。
江舟：“你找我乾啥事？”
香織：“有好東西，要嗎？”
江舟：“啥？”
他搓手：“我看看是啥，用得上我就要，用不上我就不要了，錢也不湊手，不能亂花。”
香織從衣服裡拽出兩條魚。
江舟：“……”
他嘴角抽動：“你就這麼藏衣服裡啊？”
香織納悶的看他，問：“那不然呢？我還能藏在哪兒？如果被家裡人看見，我還能換錢嗎？”
她倒是很理直氣壯的。
江舟：“……”
他竟然說不過小孩兒。
“要！”
香織：“兩條八毛。”
大有大的價格，小有小的價格，香織想來都是明碼標價。
江舟看看大小，點頭：“成，你是個實在人。”
香織嚴肅點頭：“那肯定的，不然我們也不能合作啊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
江舟脫了鞋，從鞋裡的鞋墊下麵摳出來幾張毛票，一毛一毛的數到了八毛，交給香織：“喏。”
香織嫌棄的用兩隻手捏起來，說：“你可真臟。”
江舟無語，說：“我還沒嫌棄你把魚藏在衣服裡呢，你也沒乾淨到哪兒去啊。”
這就大哥彆說二哥了，都不是什麼乾淨人。
香織直接脫下鞋子，也藏在了同樣的位置，擺擺手，說：“我走了。”
江舟：“下次有好東西再找我。”
香織：“好！”
她一溜煙兒沒影了。
其實啊，江舟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跟小孩子交易上的，大概就是有一天他上山撿柴，自己摔下了山坡，坐在山坡抹眼淚，就遇到了扛著兩大捆柴的小女娃兒。
她當時說啥來著？
“二分錢兩捆，要嗎？”
他當時怎麼說的來著？
“嗷！要！”
兩個人就這麼合作上了。
後來她又問他：“吃魚嗎？”
“要野兔嗎？”
兩人就這麼合作上了。
這小丫頭，似乎再攢錢。
不過她好像也沒太跟彆人合作，隻找了他。
不曉得為啥。
可能是因為他看著就是個老實人吧。
畢竟啊，他這人看著就是一副容易吃虧的老實相。
喏，小孩子都覺得他靠得住，是可以交易的人。
江舟麻溜兒的把魚藏到衣服裡，嗖嗖嗖的跑回了他的秘密基地，藏了起來。
這誰還沒個秘密基地了？
其實江舟不知道，香織找他，完全是因為知道他有錢。她上輩子是被打傷了頭死的，加上之前還受了不小的刺激，有些記憶很混亂。上輩子一些事情也記得不是很清晰。
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，她總不是像剛重生那會兒那麼懵逼，一點點的就淡定了不少。有一些舊事兒也想起來了。
她記得，上輩子還在做學徒那家子的時候，曾經聽他們家人說過江舟這個人。具體是怎麼回事兒她當時就沒有聽得很清楚。總之就是說，他們大隊的江舟，他們家是十分有錢的。
他家祖上就挺能耐的，他下鄉一直是隱藏身份了。
那家子人都不要臉的，知道了這麼大的秘密還想著敲詐勒索江舟一筆呢。當時香織膽子小，也不敢多說什麼，後來怎麼個情況就不曉得了。再之後，聽說江舟失蹤了，又聽說他回城了。
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。
總之最後這個人怎麼樣了，她就不知道了。
畢竟，再後來沒多久，她也遇到麻煩了，再然後她就被逼嫁人，沒多久就死了。
不過江舟有錢，她是知道的，即便是江舟在村裡裝的很普通，可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。香織知道人家秘密，倒是沒有到處說，趕巧兒了兩個人陰差陽錯做上了交易，她倒是樂意攢一點錢。
以後不管是讀書還是跑掉，她都得有錢啊！
她抄著手，很快的離開。
好在她一個小孩子跟江舟接觸，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麼。反正她多少也循序漸進提醒江舟，相信不管是咋樣，都讓他有個準備。好在這事兒還有六七年呢。
她抄著手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數錢。
她現在已經攢了七塊錢了，真是一筆巨款啊！
她上輩子臨死都沒有這麼多錢呢，哦不，也是有的，就是那五百塊錢的彩禮，不過那個錢，她不想動。在他看來，那就是賣她的錢。她怎麼可能會花。
但是她也不敢放在心上，但是她爸說幫我存銀行，給了她一張存折。
也不知道，她死了之後那存著有沒有被那家子找到。
又或者她爸會給拿走？
她甩甩頭，也不想這個了。
倒是也巧，她藏好了錢往回走，正好又遇到王家父女。寶丫蹦蹦跳跳的嘰嘰喳喳。
香織揉揉太陽穴，寶丫就這麼這麼能呱呱。
她嗖嗖嗖的，趕緊快走幾步。
寶丫遠遠的也看見香織了，納悶的看著她快走的背影，說：“爸爸，香織怎麼走那麼快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香織活兒多，自然忙活。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可以到處玩兒？”
寶丫點頭，抿抿嘴。
香織確實要乾活兒，她奶讓大蘭子氣的腦殼子疼，安排她來做飯的。這活兒家裡幾個伯母嬸子都能乾，但是吳阿婆信不過兒媳婦兒，她生怕自己不看著兒媳婦兒就偷吃。
她們可是乾的出來的。
不過香織總歸是不敢的。
再加上香織打過幾次下手兒，手藝都不錯，所以吳阿婆直接指定了香織做飯。
香織一溜煙兒跑回了家，王一城他們也回到了王家，田巧花今天也在家，她在大隊部的活兒又不忙，經常偷偷回家忙活的，今天又有客人，回家再正常不過了。
“奶奶，我回來啦！”
寶丫咚咚的跑進來。
小高錚也湊到姥姥身邊，王一城對大舅哥勾勾手指，把他叫到屋裡嘀咕了幾句，洪月霖表情微妙的出來，有點一言難儘。他這個歲數還有人企圖爬牆？
這他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。
這咋啥事兒都有啊。
不過洪月霖也是見過世麵的，到底是沒有多說什麼，很快就恢複了正常。
王一城：“我們打算上山，大哥你去嗎？”
洪月霖：“去。”
他還想去山上看看。
洪媽媽說：“我也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。”
她年輕那會兒也是吃過苦的，但是這麼多年了，早就習慣了城裡生活，倒是對這些不太了解了。王一城都是熱絡：“那走啊，媽，你去吧？”
田巧花：“行，我跟你們一起去轉轉。”
她也背上了背簍打算一起去。
主要啊，也是陪一陪親家母。
這該有的禮數，她是有的。
幾個人一起出門，田巧花反手給門鎖好，這可不得鎖好？不然讓那個遲盼兒看見，保不齊能乾什麼，這姑娘也是，她都不知道這姑娘圖什麼，自己乾活兒拚命，手腳還不乾淨，這要是好好生活，那日子過得可很不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