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人靜靜悄悄。
顧凜鬼鬼祟祟的一個人扛著麻袋在村裡前行。
他身後不是旁人, 正是他的閨女香織,人家帶著孩子去動物園,他帶著孩子做賊,這當爹的, 就是這樣了。顧凜其實也不想帶著香織, 畢竟多個人還多個風險呢。
但是吧, 他自己一個人是拿不了這麼多的, 他爹顧老頭又不讚同其他人參與, 顧凜自然是隻能自己一個人, 不過這磚頭真是不少。他如果來回兩趟,風險更大, 這不就想到了香織。
香織力氣大, 又是他閨女,正好讓香織跟著。
至於小孩子會不會出去瞎說,顧凜自然是叮囑過香織的, 即便是香織不懂事兒,小孩子教訓一下就好了。小孩子的話還能當真?所以顧凜還是叫上了女兒。
香織扛著一個麻袋, 跟在顧凜的後麵, 她的小臉兒陰沉, 倒是有幾分像顧凜,但是又看不出來她到底想什麼。香織跟著她爸爸一路向前,抬眼看她爸爸。
她繃緊了嘴角,心情很沉重。
她抿著嘴,說:“爸,拿不動了。”
顧凜不耐煩的回道:“堅持一下,馬上就到了。”
他們到了還不是重點,還得找機會塞到陳文麗哪兒, 這深更半夜摸進女知青的屋子,想一想風險也很大,顧凜回頭看向了女兒,說:“等一下你進去,你是小孩子,不容易被發現。”
香織:“!!!”
她震驚的看著爸爸,顧凜倒是很淡定:“他們的箱子都是寫著名字的,不是上學了嗎?既然上學了就認得出,你找一找吧。”
香織嘴角繃得更緊,她上學還不到一周。
怎麼可能認識他們的名字這麼複雜的字,再說,黑燈瞎火的,怎麼認?
香織看著爸爸,隻覺得心情更加的沉重,對她爸爸也越發的失望,他為什麼不能做一個好爸爸!
為什麼啊!
就連大伯二伯那麼討厭那麼壞的人,都知道為大驢子和二驢子籌謀,她爸爸為什麼不會考慮她!
“等一下你進去,把其中一袋子塞進……唉我去~”
顧凜絆了一下,險些摔個踉蹌。
香織趕緊扔了袋子上前:“爸爸!”
她還是很關心自己爸爸的。
顧凜:“我沒事!”
他推開香織,說:“快點。”
又忍不住斥責:“你看看你,你弄出動靜讓人聽見怎麼辦。”
其實顧凜根本就沒有想好該怎麼辦,這麼多磚頭往人家哪兒放,是個人都能看出來,但是顧凜不管那些。反正這東西不好處理,他才不管,丟給陳文麗,再放一些於招娣哪裡就行!
他自己丟了麻煩就可以,彆人怎麼倒黴怎麼處理是彆人的事兒。
他快步往前走。
“誰在那裡?”
突然,有人問了出來,是一個男人的聲音。
顧凜瞬間嚇到了。
他趕緊貼著牆往後躲。
“是誰啊?”
知青點竟然有人出來了,顧凜隻歎自己倒黴,他立刻跟閨女小聲說:“你把人引開。”
香織:“!!!”
她抿著嘴,看著爸爸。
顧凜:“還不快去。”
他用力推了一下香織,香織直接被推了出來,她驚訝的回頭看她爸爸,就看她爸爸竟然跑開了。
這遇到事兒,顧凜就完全靠不住了。
香織這邊兩個袋子了,她根本跑不了。
她眼眶紅了起來。心裡瞬間生出一抹惡意,她拎起一塊金磚頭,直接朝著她爸爸的方向砸過去……“啊!”
顧凜嚎叫一聲。
顧香織趕緊跑過去,拎著磚頭又給了他爸一下,顧凜都沒爬起來,咣當昏了過去,他哪裡想得到他家香織會發瘋啊。
“誰?是誰啊?香織?”
香織回頭:“是我!”
她聽出說話的聲音了,是江舟。
他們是老合作夥伴了。
“你你你你,你乾啥啊?”
江舟兩腿顫抖,他不過是出來上個廁所,咋這麼多事兒?這個小孩兒乾什麼呢?
那個躺著的又是誰?
媽呀。
殺人現場?
香織:“這是我爸。”
“啊?”
江舟又不懂了。
你們這農村人太複雜了啊,他以前真是沒見識過啊,這都哪兒跟哪兒?
香織也不說什麼,拖著袋子繞進了知情院子,江舟:“你你你,你乾啥?”
香織:“我給假金磚扔進糞坑。”
“啥玩意兒?”
香織:“假金磚,我家之前藏的,現在沒法兒脫手。”
江舟:“!!!”
他震驚:“你家還藏假金磚啊?哎不對,你你你,你乾啥往我知青點扔?”
香織:“這裡原來是地主大院兒,有這東西不奇怪。再說,也沒人挖糞坑。”
江舟:“可是……哎不是……我說……”
他起了好幾個頭兒,都不知道怎麼說了,索性說:“你就不怕我出賣你家?”
香織:“我也知道你的秘密。”
她認真:“你不說,我也不說。”
江舟瞬間變了臉色:“你怎麼知道的?”
說完就覺得不對了,他這不是不打自招?
他一直以來隱藏的都很好的,沒辦法,誰讓他想安靜的生活呢?
“你……嗬嗬,我不懂你說什麼。”
“不懂就不懂,反正我知道,隻有我知道,你如果不放心就乾掉我。不然我們就互相保守秘密。”
香織給磚頭直接倒進了糞坑,撲通撲通的,聲音竟然不小。
好在,知青點的院子還是很大的,雖然聲音不小,但是距離主屋還有一段距離。而且現在已經開始秋收了,正是累的時候,大家都睡得深沉,不用太過擔心。
再說,也不會有人想到有人往糞坑扔東西,香織火速的把兩個袋子都丟完了,說:“我走了。”
江舟:“你……”
香織:“你回去睡覺吧,就當沒看見。”
她是不會去陷害陳文麗的,而且她也不覺得這個陷害能成功,縱然還是個小孩子,她也覺得這計策真是垃圾極了。真是不像樣。不過她隻有她爸這個最重要的親人了,是不能讓她爸被這些事情困住,她這不是就解決了?
香織也不管江舟,直接離開,拖著她爸就走。
顧凜在地上被香織拖著走。
江舟:“!!!”
哎媽呀。
這一看真是……
他看著在地上跟死狗一樣的顧凜,牙疼一樣的捂住臉。
拖了一會兒,香織大概也覺得會疼,勉強一個小孩兒背起了親爹,一步步往家挪,雖然她爸爸對她不好,但是她還是很尊敬父親的,她要給爸爸帶回家。
江舟蹙著眉,看著他們父女,覺得他家真是太奇怪了。
不過吧,香織是怎麼知道他的事情的?
他在本地,隻有表姐一個親人,除非表姐說,不然彆人是不可能知道的。畢竟,他當時下鄉是走了很多彎兒的,就是圖著穩定。所以還是表姐?
他也不想懷疑表姐,但是彆人不知道啊!
江舟謹慎起來,決定明天就去找表姐,看看是怎麼個情況。
江舟沒有跟著香織,他跟香織合作也有幾天了,算是還了解,她倒是不用擔心。
江舟滿腹心事的回房,蓋上了被子。
他可不想離開清水大隊,如果離開,彆的大隊有沒有這麼好可不說準了。
他憂愁的歎息。
壓力太大了。
香織到底是個孩子,力氣大也不過就是成人的力氣,又不是逆天,她給她爸拽回家的時候,天都蒙蒙放亮了。田巧花出來上廁所,就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閃了過去。
田巧花:“!!!”
媽呀!
有鬼!
不過很快的,她立刻搖頭,這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有啥都沒有鬼!
她趕緊探頭看,隱約看到有人進了隔壁,田巧花趕緊去牆頭盯梢兒,就見香織扶著他爸回家。
田巧花:“???”
顧凜和香織這一大早乾啥去了?
田巧花以前覺得自家小五子是個能作的,現在算是看出來了,這小五子算什麼啊,隔壁顧凜才是真的能作。你看看這整天天的,就沒個正形兒啊。
她看不上的搖頭,默默上廁所。
一大早的,王一城來送孩子,他今天到的還挺早,田巧花他們一家子正在吃飯呢,王一城就到了。
田巧花:“你這是乾啥?”
這咋還帶著包袱?
王一城:“我媳婦兒出差,我這幾天回來住。”
他反正這邊也是有屋子的。
田巧花:“他們能住習慣不?”
其實她想說的是,小高錚能住習慣不?
不過王一城倒是一副淡定的樣兒:“當然沒問題。”
寶丫開開心心的說:“奶,我回來住,你開不開心?”
田巧花:“開心。”
很是敷衍。
不過寶丫倒是翹起了嘴角,說:“我也很開心。”
王一城:“你就彆開心了,過來,我交代你點活兒。”
寶丫:“你說呀。”
王一城:“你和小哥哥放學回來擦擦炕,擦擦櫃子簡單收拾一下,咱們晚上是住在這邊的。”
雖說每天都回來,但是沒住人就是有灰。
寶丫扁扁嘴,不過還是很勉強的答應了,哦了一聲,說:“好的吧。”
小高錚:“我能乾的。”
王一城:“你們一起。”
“那爸爸你乾什麼?”
王一城睨她:“你生怕我偷懶是吧?我當然是給你們偷偷開小灶了,咱們各有分工。”
“好!”
兩個小孩兒笑了出來。小朋友心情不錯的。
王一城把包袱放好了,說:“行了,走,今天我送你們去學校。”
“爸爸你哪天都送我們去學校啊。”
王一城:“那怎麼一樣,今天我們是溜達過去。”
“哦。”
小孩子上學,那可是個大事兒。
不過實際上,現在小學還是很輕鬆的,
田巧花看他們出了門,說:“下周開始,接下來兩周都是半天課,高年級也半天課。”
她作為村乾部,對小學的事兒知道的也多一點。
“秋收開始了?”
“開始了。”
每年秋收小孩子都是半天課,要去地裡幫忙的,當然,幫忙也不白幫忙,那可是有工分的。家家戶戶的小孩兒都會去。王一城倒是很果斷,他自己都不樂意乾活兒,自然也不樂意閨女乾活兒,他說:“那我下周中午就來接他們。”
寶丫和小高錚都眨巴眼。
王一城:“人家乾活兒你們站在一邊兒看熱鬨多招人恨啊,如果不看著跟著乾,那多累啊。咱們不差那點工分,我來接你們。”王一城很是果斷。
以前是沒有辦法推脫,現在可不一樣了。
他閨女可不去乾這個。
田巧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,就知道這小子會這樣。
王一城看到他老娘翻白眼也樂嗬嗬,還轉換了話題,說:“去年這個時候,都要來新知青了。”
田巧花古怪的看他一眼,說:“你真是烏鴉嘴啊,今天大隊去接新知青。”
王一城:“呦呦呦,新知青要來了啊?不知道這次有沒有陳文麗這樣的牛逼人物。”
田巧花:“……”
她無語翻白眼:“你可真是不盼著我們村子裡好啊,再有幾個陳文麗這樣的,我們就得瘋了。”
王一城:“哪至於啊,你看你,就是想得多。不過說起來,這前兩年都是我去接知青,今年倒是不同了。”
“你能去更好。”
“我還得上班呢。”
王一城這嘮嗑上了,寶丫:“爸爸,上學啊。”
王一城:“哦對對,走,我送你們。”
這一嘮嗑就恨不能說到地老天荒。
王一城領著家裡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學,王一林感歎:“也就小弟有這個耐心。”
他們是真的沒有的。
田巧花:“你弟弟那人你還不知道,除了正事兒,他都在行。”
大家笑了出來。
王一城給王家一群孩子送到學校,這才抄著手離開。
剛到家門口,就看大蘭子幽幽的看著他,王一城直接回家騎車上班。
這倒黴娘們!
王一城看都不多看大蘭子一眼,大蘭子氣極了,睚眥俱裂,不過很快的,又驕傲的揚頭,她已經跟賈富商量好了,秋收之後就結婚,到時候她就嫁給了工人,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。
大蘭子驕傲極了。
這村裡能嫁給工人的大姑娘又有幾個?
彆看大家都背地裡說她小話兒,但是誰不羨慕她?
大蘭子覺得自己又站起來了,彆人這麼都比不上自己,永遠比不上。
她哼了一聲,昂首闊步的回家。
其實大蘭子也知道,賈富家沒怎麼看上自己,賈富自然是相中她長得還成,但是她是農村丫頭,不是城裡戶口有供應糧。這是賈富家不樂意的緣故,不然也不至於拖著到今天。不過因為賈富在廠子裡丟了人,著急結婚,再加上撞傷了她哥哥,所以他們才能拿捏住賈富家,儘快結婚。
大蘭子知道這事兒夜長夢多,如果時間長了,這事兒起了變故,她可就丟人了。
她一定要儘快結婚,你王一城是工人又這麼樣,我男人一樣是工人,還是跟你一個廠子。大蘭子重重的哼,心說等她男人當上了領導,就開除王一城。
想到這裡,越發的高興。
“唉呀媽呀。”
她冷不丁嚇了一跳:“三哥,你怎麼了?”
她小心翼翼的看著,問:“你腦袋上怎麼有個包?”
顧凜抿著嘴,說:“不小心撞的。”
他當時被磚頭打中摔倒,人還沒爬起來,就被人給了一板磚,昏了過去。
他當時也不是迷糊的,最開始挨了一下子可是清醒的,知道對他動手的是香織,所以顧凜氣急敗壞極了,他這竟然被閨女打了,這個不孝的東西。
可是他能說嗎?
不能。
他丟不起那個人。
他顧凜也是要麵子的。
顧凜:“我沒事,不過是起夜摔了,香織呢?”
大蘭子撇嘴:“上學去了。”
她現在一萬個痛罵於招娣,乾啥要給香織交錢上學,是吃飽了撐的吧。
提到上學,就想到於招娣,想到於招娣,就覺得心情像是上墳一樣。
顧凜黑著臉,說:“上工。”
大蘭子不樂意去,說:“我要結婚的,曬黑了怎麼結婚?三哥你最疼我了。我不想去,我……”
“不去不行!”顧老頭出來,冷冷的說:“趕緊給我滾去上工。”
大蘭子抿嘴跺跺腳,委屈的跑開了。
顧家的幺蛾子,王家不曉得,田巧花一早風風火火的收拾完就趕緊上工。今天接知青是她的活兒,她可不是得早點過去準備一下,這接知青啊,那真是人人都不樂意。
田巧花一到村委會,就看到徐會計臉色不好,嗐,閨女不懂事兒,當爹的自然難受。
聽說,朱家已經再給朱晨張羅相看了,看來也是放棄徐小蝶了。這徐會計怎麼能高興的起來?他是很看好朱晨的。
田巧花不管人家的事兒,這種事兒,說不清楚的。
不過她不說,徐會計倒是開了口:“田大姐,我現在是看出來了,咱們村最會算計的老太太,當屬你了。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啊。”
田巧花:“……?”
這啥意思?
她啥先見之明?
“你這孩子讓你教的懂事兒,這就省心,我家這個……嗐,真是不省心。”
田巧花:“我哪兒會教什麼孩子,我家幾個結婚的事兒你也不是不知道,老三當初要娶柳來弟,我也是不太同意的。但是他堅持,我還能跟他斷絕關係?不過我可是跟他約法三章了,以後他管好他們那一房。那不然咋辦,我總不能跟兒子打成狗腦子,我也沒那麼多功夫整天跟他們叨叨那些有的沒的。我這家裡這麼大的家口,我還得謀算著大家的日子呢。反正我是各房都掐住了,到時候大家公平過日子。他們有幺蛾子也得憋著,憋不住就淨身出戶,這家裡掌握了財權,才能拿捏他們啊。至於我家小五子,我是管不了他,他想這麼著就怎麼著,不過我也不給他擦屁股,煩都煩死了。我就多照看點寶丫得了。反正他就一個娃兒。”
徐會計:“我跟你不一樣啊,我這是個閨女,真是沒轍,你說眼神兒咋就不好呢,就看上這麼個東西。”
田巧花自然知道徐會計說的是誰,她感歎:“你越管著,她越覺得自己是對抗全世界。”
“我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?可是我家這個是閨女,你說我要是任由她自己看清了,吃虧了怎麼辦?這就是養兒子和閨女的不同,你是娶進門,再不樂意,自己這兒能拿捏住就行。我不行啊,閨女要是嫁出去吃虧,我當爹的難道還能打上門?我倒是不在乎名聲樂意為閨女出頭,但是我閨女不樂意啊!這個丫頭就是個拖後腿的。”
田巧花點頭:“你是不容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