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傅公安按理不該說這個，但是想一想這話也沒有什麼不對，再加上，王一城是清水大隊的，該是跟於招娣更熟悉，這才實話實說，也是想聽聽他們本村人的看法。
王一城笑：“我上哪兒知道她怪不怪！我對她又沒意思，再說，她喜歡顧凜，我們家跟顧家雖然是鄰居，但是一直較勁兒。你懂吧，就是那種較勁。她是向著顧家的，我們自然互相不怎麼待見，也不怎麼來往。”
傅公安：“這個我知道。”
他們確實有人盯梢兒於招娣，自然知道於招娣一回去摻和進了鬨事兒不說，過後兒還找了顧凜。
不過他們盯梢兒的同誌真是很同情田建國，這人家做大隊長日子過得多輕鬆啊。這田建國……太慘了。這一茬兒一茬兒的事兒，就不停啊。
慘的一批！
還有大晚上的雷愣是給樹劈著了，說起來也嚇人。
“那個打雷……”
王一城失笑：“你不會相信這個把？就是湊巧了，他們家那個樹，本來就很完犢子，都空了，本來就易燃的。”
傅公安：“我自然不相信什麼報應，還是說於招娣，於招娣今天從山上下山的時候，特彆的慌張，你家閨女他們看見了吧？”
王一城：“寶丫！”
寶丫探頭：“乾啥！”
大眼睛水汪汪的。
王一城：“你們今天遇見於招娣了？她乾啥了？”
寶丫長長的哦了一聲，小手兒叉腰，說：“你們是想打聽她啊。”
“對啊！你說說，小錚呢？一起說說。”
兩個小孩兒都鑽出來了，寶丫響呱呱：“於招娣阿姨抱著一根小蘿卜叫人參……”
小高錚點頭：“真的是蘿卜。”
傅公安：“……”
他有點懷疑小孩兒不懂。
大概是察覺到傅公安的質疑，寶丫小眉頭一皺，認真地說：“我不會看錯，我認識人參的！我都有見過。”
傅公安驚訝的看王一城，王一城嘿嘿一笑，說：“我挖過一根。”
傅公安豎起大拇指：“你厲害。”
這玩意兒可是好東西，關鍵時候能救命的，這種好東西可不是想挖就能挖到，就算買，就他的工資都是買不起的。他感歎了一聲，不過很快的又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兒上，說：“小不點你還挺厲害的，不過你確定嗎？”
寶丫挺胸：“當然確定啊，就是蘿卜啊。”
高錚：“我也見過的，她那個不是啊。我們距離很近的，才不會認錯。”
傅公安眼看兩個小孩兒信誓旦旦的，笑了笑，說：“謝謝你們啊。”
兩個是小孩兒大大方方：“不用謝！”
傅公安揉揉孩子的頭，說：“你說這叫什麼事兒。”
“嗐，於招娣就是這樣，神神道道的。”王一城隨口說了一句，隨即又說：“你們不管相不相信，自己再去調查一下唄。”
“這是自然。”
傅公安本來就是來打聽這件事兒，這知道了事情的經過，也確實沒再耽擱人家吃晚飯，又寒暄了兩句，這才離開。王一城：“這我家還成了他的情報站了。”
寶丫眨眨眼，軟乎乎的說：“爸爸，他來就問這個啊，於招娣姐姐是怎麼了嗎？”
王一城：“誰知道怎麼了，大概之前的事兒還有一些疑點吧。”
頓了一下，他叮囑：“傅公安來的事情你們去上學不要提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王一城：“行了，我下麵條。”
他主動過去做飯，等一下還要去洗澡呢，真是耽誤事兒。
王一城三個人吃完了晚飯，這才溜達著來到王一紅家，相比於三個哥哥，他算是來的比較多的。不過這樣就是相對的，實際上要是仔細分辨，其實也不算特彆多。
王一城：“姐，姐我來了。”
他嗷嗷的，王一紅：“你叫魂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姐，你吃完了飯沒，咱一起去澡堂子？”
王一紅：“行。”
以前寶丫去澡堂子，都是她帶著的，所以王一紅也很習慣，很快的下樓，王一城：“你兒子呢？”
王一紅：“他們不去，他們等跟你姐夫一起，我們走吧。”
“姑姑好！”兩個小孩兒都乖巧的很。
王一紅笑著應了，打量了一眼小高錚，這男娃兒倒是跟小弟處的很好。他們四個人一起走，王一城少不得要給姐姐講一講最近村裡的大事兒，王一紅：“……”
她可很是服氣了。
這都什麼事兒啊。
她說：“那咱家拿到了一百塊錢？”
王一城：“拿到了。”
“那也虧了。”王一紅也很氣惱了。
不過王一城倒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，湊到他姐姐耳邊嘀咕了一句，王一紅：“！！！”
寶丫眼睛圓溜溜兒的，大聲：“爸爸，你怎麼可以說悄悄話。”
王一城：“你跟小哥哥有沒有悄悄話？那你們兄妹都有悄悄話，我跟我姐說悄悄話不是很正常？”
寶丫：“……”
一時間竟然不曉得說什麼呢。
寶丫：“哼。”
這引得兩個大人哈哈笑。
笑夠了，王一紅說：“你說我們姐弟果然是心有靈犀，你這是來找我了，你要是不來找我，我今晚也打算去你家的。”
王一城挑挑眉：“怎麼？”
王一紅：“我今天下班的時候遇見我以前的老師了，聽說了一個消息，這不是就迫不及待的趕緊想要告訴你，你來猜猜，是什麼消息？”
王一城：“招生。”
王一紅一愣，說：“你知道了？”
她眼看小弟囂張的笑，立刻就知道了，果斷：“你果然是知道了，你這挺厲害的啊，消息靈通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那可不。”
“那你去不？”
王一城：“當然要去的，不管怎麼樣，也是多個資本。”
他說了起來：“其實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，田表哥得到了消息，這不是就趕緊告訴我，我們打算都去報名。這有個文憑總是比沒有強，難得有這個機會，我還是很想去的。”
王一紅點頭：“是這麼個道理。”
寶丫好奇的問：“爸爸你要上學啊？”
王一城：“對啊，爸爸也要上學，你看，我這麼大歲數都努力，是不是覺得我特彆的能耐？”
寶丫趕緊點頭，小激動：“爸爸你真的好厲害，天底下沒有人比你更厲害了，我覺得你最棒。”
王一城：“那可不。”
寶丫脆生生的笑，嘎嘎嘎的。
小高錚：“……”
他撓撓頭，這麼大歲數還能讀書的嗎？
他心裡疑惑了一下，但是覺得讀書總是好的，也說：“那叔叔你要加油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那可不。”
四個人一起去澡堂子，寶丫跟著姑姑進了女湯，王一城則是領著小高錚進男湯。
不過王一城倒是沒有想到，剛進來就遇到一個“熟人”，說是熟人，人家倒是也不認識他。不過他可是見過這個人的，這個人精然是黃老頭。
黃老頭，黃翠芬的親爹。
何家何三柱兒原來的老丈人。
這個時間澡堂子的人不算多，黃老頭和另外一個老頭兒泡在浴池裡，王一城也領著小高錚過去泡著，不過雖然是這樣，耳朵卻呼啦一下子支棱起來了。
他倒是有點好奇的。
果然，都不用王一城自己問，另外一個老頭兒就問了起來：“老黃，聽說你閨女離婚了？”
黃老頭沒猶豫的點頭，說：“離了，這個不爭氣的東西，人家都已經騎在她頭上拉屎了，她倒是還是一副上不得台麵的樣子，我這個當爹的怎麼辦，肯定是不能由著彆人這麼欺負我家閨女，他們必須得給我分開。”
“都說寧拆一棟廟莫拆一樁婚，你倒是給自己閨女攪合黃了，你也是能耐。”
黃老頭：“我閨女都被人欺負到腦袋上了，我要是不做點什麼，那麼那對奸-夫-淫-婦保不齊怎麼害她。這孩子好不容易養起來了，總不能讓她死了吧？”
“啊這……你這說的也太嚇人了，這，這能嗎？”
黃老頭意味深長的嗬嗬一聲。
他低聲：“你以為何家是什麼好人？”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這黃老頭都這麼說，彆人自然不敢說的更多了。
“對了，你是不是還有個外孫女兒，那孩子怎麼辦？”
“我們家帶走了，不帶走，等著親爹後娘這對蛇蠍心腸害人嗎？”黃老頭冷笑了一聲。不過另外一個老頭兒倒是不讚同的說：“你糊塗啊，你們把孩子帶走不是還要養著？這又多一張嘴，日子不好過啊。再說你家還有兒子呢，能同意？”
他繼續說：“這孩子養大了，也是人家何家的孩子，到時候何家幾個爺們要生搶呢？你們不是白養了？再說，這養一個外人，你家這孫男娣女的就少了一口飯，你兒子能樂意？”
黃老頭抿抿嘴，沒言語。
確實不樂意。
他幾個兒子都不怎麼樂意，這姐姐回來住幾天倒是能再嫁出去，但是孩子可不行，這要養很多年的。這她多吃一口，自家就少吃了一口。哪裡高興的起來？
黃老頭不言語了，他的老夥計倒是也看出她的為難。
王一城豎著耳朵，看似是並不關心，實際上可是注意力集中，十分好奇的呢。
好半天，黃老頭低聲：“我現在還壓得住幾個小子，他們倒是不敢鬨起來。不過時間長了，或者等過些年我不在了，那還真是不好說了……”
“那……”
黃老頭：“走一步看一步啊，總不能讓孩子沒命吧？到底是我外孫女兒。其實……其實我家鄰居老陳家想要收養這孩子，但是我心裡很猶豫。”
“你家鄰居？”
黃老頭：“對。”
“你家鄰居……哎不對啊，你家鄰居不是住著一個老寡婦？”
“是，她家想□□，說是給他們家留個後。我家幾個小子都同意，翠芬又不管，可是我這心總是不放心。”
“咋？”
黃老頭：“我們兩家距離這麼近，她就不怕養大了我們往回要？不怕何家到時候上門找茬兒？”
“這女人都是頭發長見識短，婦道人家想不到那麼多吧？”
“我看不是，他們家很精明的，那老太太要是不精明，哪裡至於一個人拉扯兒子，兒子後來沒了也沒留個後，她也不拘著兒媳婦兒，由著兒媳婦兒改嫁了。她不是一般人。”
“那可能就是單純的想要有個倚靠吧。”他真心的說：“我看啊，既然人家要收養，你家最好還是同意，我是覺得，不好為了一個外孫女兒就讓兒子不滿意，畢竟你還是要跟著兒子過的。將來養老還是不會靠兒子？”
“這道理我懂……”
“那你還考慮什麼。”
“也是！”
黃老頭：“反正人就算是送養出去了，也是我家孩子，到時候該儘孝也是一樣的。孩子應該也能理解我們的困難。這真是沒辦法。”
“誰說不是呢。”
兩個好頭還在碎碎念，王一城倒是嘲弄的勾起了嘴角。
他倒是覺得，這小丫頭騙子也挺可憐的，親爹要夥同狐狸精把她扔到山裡弄死她。親媽對她毫不在意，親姥爺打算把她送人還想著日後能反哺。
哦，想必她那個親爹也是這麼想的。
畢竟，這些人都指望彆人養大小女娃兒，然後等大了他們就能摘桃子呢。
不過王一城倒是不後悔把這件事兒捅到黃老頭那裡，如果不捅過去，這小女娃娃保不齊就被何三柱兒夥同遲盼兒害死了。雖說黃老頭對外孫女兒也不真心，但是總歸不會要命。
其實吧，也不是說黃老頭就是壞人，可以說，他是這個年代許多老人的縮影。這要說外人跟閨女，那肯定是疼閨女的。但是要是兒子和閨女比，那麼兒子就是第一位了。
不過他們提到的老寡婦……
王一城不認識這老太太，但是如果這老太太不是壞人，那麼這小女娃兒被領養肯定比留在黃家更好。因為黃家是把她當做拖油瓶的。
但是吧，她去那老寡婦那裡，就不同了。
老寡婦就一個人了，如果是真的把她當孫女兒養，對她應該也不會差。至於說日子過得苦不苦，一個老太太窮不窮，說實話，何家不窮，但是好吃的會給她嗎？
黃家也不窮，一樣不會給她的。
王一城尋思了一下，眼看兩個老頭兒又說起家裡兒子孫子的事兒，起身坐在板凳上開始搓澡。
小高錚湊過來，說：“王叔叔，你給我搓搓後背吧。”
王一城：“好嘞。”
其實滿打滿算，王一城跟洪月新也沒結婚特彆長時間，但是小高錚跟王一城倒是十分的熟稔，一點也沒隔閡的。他坐在板凳上，說：“不知道寶丫洗沒洗完。”
王一城：“哪兒那麼快。”
他說：“寶丫每次都要洗很久，就是在裡麵玩兒。”
小高錚笑了出來，王一城給他擦背，十歲的小男娃兒因為營養跟的上，比同齡男娃兒高一些，但是到底還不大，沒有抽條兒。倒是一副孩子氣的樣子，比同齡人高，但是也沒有高特彆多。
王一城這邊領著小高錚洗澡呢，就聽黃老頭跟另外一個老頭兒又說起了黃翠芬。
黃老頭：“我這次帶她出來好好洗個澡，一來是洗去晦氣；二來也是希望她好好收拾一下，明天還要相親，可不能差了。”
王一城差點一個打呲滑兒，摔了。
這才回去兩天就再次相親了？
這要不要這麼急啊！
他覺得，有些人家真是搞得跟封建社會一樣。
他默默搖頭，不過關他屁事兒！
他給小高錚擦完了後背，兩個人換著來。
小高錚：“嘿咻嘿咻。”
王一城：“哎不是，你輕點啊！”
小高錚嘴角抽了抽：“你也太沒用了吧？”
王一城瞪眼：“你咋欺負人，我咋沒用了？”
小高錚：“你是大人，怎麼可以怕疼。”
王一城：“大人也是人啊。”
兩個人碎碎念，沒在管隔壁的倆老頭兒。
王一城他們因為聽八卦的關係，出來的不算早，不過還是比寶丫他們更早。爺倆兒靠在椅子上，等寶丫他們出來，就看到這兩人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。
寶丫：“我們可以走啦。”
“好嘞。”
王一紅臉色不怎麼好看，王一城好奇：“姐，咋了？”
王一紅：“真是晦氣，我看見黃翠芬了，就是何老三的媳婦兒。”
“她惹你了？”
“那倒沒有，但是看到她就煩。”
王一紅這麼說是有緣故的，當初何三柱兒和王一紅剛結婚沒幾天就動手，正好被回村的王一紅看見了。作為女同誌她主動幫助了黃翠芬，黃翠芬竟然罵她多管閒事兒。
王一紅當然也不客氣，把黃翠芬罵個狗血淋頭。
從那以後，看見黃翠芬，王一紅就要罵一聲晦氣。
雖然如今也知道她跟何三柱兒分開了，但是一點也不妨礙王一紅繼續討厭她。
何三柱兒不是好東西，黃翠芬也不是什麼好鳥，她不管過什麼樣的日子都是自己自找的，現在還在澡堂裡維護何三柱兒呢，那個話說的啊，真是沒臉沒皮。
王一紅：“她說，她跟何三柱兒是真心相待，情深義重的。何三柱兒是沒有辦法才離開她，是狐狸精的錯……”
王一紅又說：“她還說，爺們就沒有壞的，都是外麵的女人不要臉……”
她繼續說：“她還說，自己願意一輩子都沒名沒分的跟著何三柱兒，還說，誰讓她沒生兒子。何三柱兒娶遲盼兒也是對的，他是必須得生一個兒子的……”
王一紅：“他還說……”
王一城感歎：“彆說了，我閨女還在呢。”
寶丫脆生生：“我剛才在澡堂子都聽見啦！”
王一城：“閨女啊，你這都聽了什麼啊！咱趕緊忘掉，真是臟了耳朵。”
寶丫想一想，十分一言難儘的點頭，說：“忘掉忘掉！”
王一城：“這就對了，你聽她放屁。你在村裡這麼久，知道她是個蠢貨吧？”
寶丫堅定點頭，她知道。
王一城：“既然知道她是蠢貨，那麼你就記住，蠢貨的話，你就往反了聽。什麼道理，都是跟他們說的相反才是對的。”
寶丫又點頭。
王一城：“媽的，真是臟了我女兒的耳朵！聽她放屁！”
寶丫咯咯咯的笑出來。
王一城揉了揉女兒包著毛巾的小腦袋，說：“我閨女，最聰明。”
寶丫用力點頭，堅定：“聽她放屁！”
王一紅一言難儘：“你教孩子就教孩子，乾啥講臟話？彆屎啊屁啊的，真不文明，寶丫是個女孩子，不能說這個。”
寶丫露出小米牙：“我以後不說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