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黑風高。
一般這樣的日子, 大抵都是要發生點事兒的。今天也不例外，深更半夜，嘎吱一聲, 有人打開了門, 躡手躡腳的走出來。這個人不是旁人，正是顧家的老頭兒, 顧老頭兒左右看看, 四下無人，這才飛快的越過王家, 走到了何大媽的門口，發出喵喵喵的叫聲。
阿喵的風評被害啊！
何大媽的門很快的開了，給顧老頭引了進去, 兩個人瞬間就勾纏在一起。
這兩個人加起來一百多歲了, 但是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呢，還是很衝動的，兩人見麵就緊緊抱住，何大媽聲音“柔弱”的埋怨：“我以為你不來了呢。”
顧老頭兒：“我咋能不來？咱們說好了的, 不過我家今天事情多, 晚間那死老婆子又拽著我嘮了好一會兒, 真真兒是個煩人的。”他可真是看不上自家那個。
何大媽：“咱不提她，提她我難受。她那樣的人怎麼就能遇到這麼好的你。老天爺真是不公平！走，進屋，外麵怪冷的。”
“倒是也還好。”
“那不行, 你看你的手, 冰涼的，我心疼。”
“我就知道你對我真心……”
兩個人你來我往進門，全然不知, 牆頭躲了一排腦袋偷看，他們倒是打情罵俏了，但是好懸沒給偷看的人惡心的吐出來。老年愛情偶像劇，真是刺激又惡心啊！
看的倒是很稀罕。
但是，他們也是真惡心。
這說的啥啊。
饒是田巧花這樣的歲數的，都扛不住了，直接捂住嘴，生怕自己吐出來。
這兩個老家夥進了門，圍觀的群眾麵麵相覷，王一山小聲問：“媽，怎麼辦？”
田巧花：“咱再看會兒。”
“這……他們這……”王一城都不知道怎麼描述好了，反正就主打的一個惡心。
王一城都是淡定的很，是的，又是王一城，他今天沒有走。不過大家也習慣了，王一城經常帶著孩子來這邊睡的，因此也不會被人在意。
今晚這麼大的熱鬨，王一城怎麼可能不在。
他可是要在第一現場看熱鬨的。
“小五子……”
王一城笑了笑，使了一個眼色。
田巧花放下心來，其實之前她就問過小五子該怎麼處理更合適了。兩個人也有了一些算計，因此這些都是在計劃之中的。怎麼講呢，田巧花是了解幾個兒子的，而且相當物儘其用。
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能乾，家裡體力活兒就包了。小五子乾活兒不行，那勞動就不用他。但是腦子轉得快，一般這些事兒，她就讓小五子拿主意。在田巧花的帶領下，家裡果然蒸蒸日上啊。
王家其他人不知道田巧花和王一城兩個人在這件事兒裡有後手兒，因此那是純純看熱鬨，主打的就是一個單純。
“我怎麼也沒有想到，這兩個人能攪合在一起。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
“那你還想不到……”
他們壓低聲音很小聲很小聲議論紛紛的，而就在這個時候，就看一道黑影兒翻牆，王一山正要叫，王一城一把捂住他的嘴。大家定睛一看，竟然是二賴子！
眾人：“？？？”
哎不是，這場兩個人的電影，怎麼還有你的姓名！
王一城倒是淡定，一定也不意外。
二賴子這屬於看熱鬨比他還積極的。
他白天話裡有話的引導了一下，果然二賴子立刻就懷疑上了，這不晚上就過來了。其實啊，二賴子本來是蹲在巷子口的。他其實心裡也不太相信顧老頭兒和何大媽能勾搭上，可是還是架不住想看熱鬨。
他一個人蹲在巷子口，百無聊賴，本來以為是自己想多了，準備走人。但是卻不想，正準備走人，就看顧老頭竟然真的出門去了何大媽家。我的個乖乖啊！
他這是看見啥了啊。
二賴子激動的竄到大門口，眼看人家進屋，他隻能爬牆，這個熱鬨，就算是翻牆也得看。
好在何家的牆頭不像是隔壁王家的牆頭，都是玻璃碴子。他倒是順利的爬進去了，二賴子四下看看，趕緊跑到窗戶下麵，貼著玻璃偷看，他家掛著窗簾，啥也看不見，但是架不住能聽見啊。
屋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，反正懂的都懂。
二賴子：“唉我去！”
真是沒想到，真真真是沒想到！
他可不像是牆頭黨，那幾個都是聽不見什麼的，當然，也看不見，全靠猜。他作為直擊現場第一人，聽著這些個話和聲音，震驚驚恐的睜大眼。
主打的就是一個不可置信。
也是這個時候，香織坐了起來，她來到廚房，拿起一隻碗，故意掉在地上，發出清脆聲音。
“誰？”
“要死啊？”
“是不是小偷！！！”
夜間清脆的聲音把眾人驚醒，吳阿婆罵罵咧咧的坐起來，拎著掃帚說：“誰？”
卻不敢立刻出來。
其他人也是一樣。
香織立刻說：“奶，是我，我想出來喝點水，不小心把碗掉了。”
“你個該死的！真是一天不揍就皮癢癢，這大半夜的你起來喝什麼水，有個金山也不夠你謔謔。”
家裡幾個人都出來了，既然知道不是小偷，就無所謂了。
要是小偷，倒是不敢出來。
吳阿婆氣勢洶洶：“你這個死妮子。”
香織輕聲囁嚅嘴角：“對不起。”
吳阿婆看她這個死樣兒，抬手就要打，香織立刻往屋子裡跑。
“爺，你救救我！”
她喊道，隨即詫異：“我爺呢？”
吳阿婆正氣勢洶洶的要打人，這個時候也愣了一下：“哎對啊，老頭子呢？”
“我爸是不是上廁所了啊？”
顧老四：“不能，我剛從廁所出來啊。”
“那，人呢？”
吳阿婆找了找，全家都沒有這麼個人。
這下子她也顧不得打顧香織了，趕緊找人，說：“這深更半夜的去哪兒了。”
幾個兒子兒媳也懵，他們可真是不知道啊。
“我爸是不是出去了啊？”
“那能去哪兒啊？”
顧家的幾人互相使著眼色，香織假裝不經意，說：“這三更半夜出去，讓人看到還以為乾什麼壞事兒。”
“你閉嘴！”吳阿婆嗬斥。
不過這下子心裡更是七上八下起來。
“不行，我得出去找找。”她心裡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，這老頭子要是出去做賊，哪裡能不告訴她？畢竟還有個人打掩護呢，這沒跟她說，深更半夜又不在，她心裡格外的不放心。
他們這番動靜給家裡的孩子都弄醒了，一個個揉著眼睛。
二驢子：“咋了啊？”
“你爺爺不見了。”
二驢子：“不見了？”小孩子沒想那麼多：“是不是去找何奶奶了？我爺今天還去何奶奶家了呢。”
他說的是幫著抬何四柱兒進去那會兒，但是其他人卻不知道他說的是這個，以為他看見什麼了。臉色瞬間難看，想歪了，吳阿婆更是臉色赤紅。
氣的！
香織：“……”
她本來還想自己引導一下，沒想到二驢子陰差陽錯倒是說起這個了。
優勢在我。
她低頭抿著嘴，輕輕的笑了一下。
“何奶奶啊……”她的聲音很輕很淡。
“何大媽！！！！”吳阿婆最相信自己孫子，問都沒有多問，立刻就拎著掃帚竄出去。
“媽！”
“你彆衝動！”
“這事兒從長計議……”
還沒說出個一二三，吳阿婆就已經竄到何家的門口了，看熱鬨小分隊立刻就發現了，畢竟兩家是緊挨著的。作為在臥龍鳳雛中間的自家，他家可真是“大飽眼福”。
隻覺得這熱鬨都看不過來了。
吳阿婆穿著大背心大褲衩，也不管形象了，立刻咣咣的砸門：“何大媽，你給我開門！開門啊！”
二賴子正在窗口偷聽呢，差點嚇了一個踉蹌，這個時候跑都不能跑了，作為有著深刻看熱鬨經驗的街溜子，他反應還是很快的，他火速的衝到門口，直接拉下了門栓上的木頭，將木頭隻留一點點。
自己貼著門邊不敢動。
媽媽呀，千萬不要把他也抓在這裡啊。
不然他的名聲可就要不起了。
兩男一女，他丟不起這個人啊。
他就是平平無奇想要看熱鬨的一個人啊。
二賴子貼著門不動，顧老四：“媽。你讓開，我來！”
這人就不如幾個兄弟有心眼，人家都是勸著往回走，他倒是不同，直接衝上前。他咣當用力一推，啪嗒，木頭掉了，幾個人呼呼喝喝的衝到了家裡門口，二賴子立刻趁機跑出去。
香織一回頭，看見了。
不過她裝作沒看見，叫的也很大聲：“你把我爺爺交出來！”
“爺爺你快跟我們回家啊！”
她不管何大媽怎麼辦，她反正就要讓她爺爺這個偽君子被扒皮！
王家人想算計何大媽，她憎恨她爺爺，正好了。
反正這兩個人狗屁事兒多本身就不乾淨，他們正好合作利用一下。
“開門！你給我開門！老頭子，你是不是在裡麵，你們這對狗男女，你對得起我嗎？”
吳阿婆歇斯底裡的。
深更半夜，這麼鬨誰聽不見啊，很快的，周圍陸陸續續都點了煤油燈，也有人披著衣服出來了。
周圍住著的鄰居，也都出來了，好奇的看著吳阿婆砸門。
顧老頭兒何大媽被堵在屋裡，兩個人都麻爪兒了，雖然是洞庭湖的老麻雀，但是這兩個慣常就不是那種嬉皮笑臉的人設，他們一個以“正直無私”出名，一個以“溫柔賢惠”出名。
這人設啊，立起來了就不好搞了。
兩個人在屋裡，那是死活不能開門的。
這要是打開，可真是解釋不清楚。
但是吳阿婆也不顧及什麼臉麵，嗷嗷的，她也壓根想不到顧及臉麵。沒一會兒，人更多了。
“開門啊，我知道你在，給我開門！”
彆說是周圍的鄰居，就連知青點他們都來看熱鬨了，這誰能想到，知青點那麼遠都過來了。不過其實啊，也沒啥想不到的，二賴子滿村子的跑，嗷嗷叫：“快去看熱鬨啊，捉奸啊！顧老頭兒和何大媽搞破鞋啦！”
他真是生怕亂子小。
他可不是撒謊，他是真真切切聽過牆根兒的呢。
他那麼嗷嗷的一宣傳，這人還不呼啦一下子就衝出來奔著這邊來了？
於招娣反正是立刻起來了，她現在是恨透了顧家。你還彆說，有時候清醒就是一瞬間，如果顧凜不打她，她可能還糊塗著。但是顧凜對她動手，作為一個現代穿越黨，於招娣一下子就冷靜了。
再回想自己這一年對顧家的付出，隻覺得自己真是眼瞎，怎麼就沒有看出這家人的真麵目。
現在有顧家的熱鬨，她可不會不看。
於招娣呼啦一下子就穿衣出門，其他人也不甘示弱。
幾個新來的知青小姑娘都瑟瑟發抖，不過也……火速跟上。
這破村子熱鬨怎麼這麼多啊！
嗚嗚嗚，真是感覺沒個消停。
但是，倒是給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很多的樂趣！
男女知青彙合，大家都奔著這邊過來，陳文麗：“讓一讓，你們讓一讓！”
她帶頭擠，愣是擠到了前邊，站在了院子裡。這時何家的院子都密密麻麻了。
有幾個跟王家關係好的，也敲開了王家的門，站在他家的牆頭往隔壁看，彆說他們家，就連何家另一頭的朱家，牆頭也是站了不少人，這麼快就聚集了這麼多人，估計當事人自己都沒想到。
田巧花看了王一城一眼，意思他是怎麼做到的？
她沒說話，但是母子這點默契還是有的，王一城倒是聳聳肩笑，沒言語。
還能怎麼做？
他其實什麼也不用做，他隻是很了解二賴子。
他就知道，自己稍微漏一點，二賴子就會好奇，就會盯梢，就會宣揚。這是二賴子的性格。
他也知道，香織對顧家有仇恨。
他們倒是合作的很好。
王一城笑著看熱鬨，感歎：“這兩個人是屬王八的嗎？這就躲在殼裡不出來？”
“這出來怎麼解釋？”
王一城點頭：“那倒是啊，估計這兩個人在屋裡都要急死了，還在琢磨怎麼找借口呢。這深更半夜的，借口不好找啊。”
“哈哈哈可不。”
大家都好奇著呢。
屋裡的兩個當事人還真是愁的不行，誠然如王一城所言，他們的借口不好找啊，如果是大白天，自然是可以糊弄過去，但是這深更半夜，真的太難了。
“開門！快開門！”
吳阿婆還在歇斯底裡。
這時顧家的其他人也覺得不太好了。
這麼多人，裡麵又是親爹，真是有事兒丟不起那個人。顧凜勸道：“媽，我看你誤會了，我們還是先回去把。”
吳阿婆：“回去什麼回去，你爸被狐狸精搶了，我可不能由著她。出來，給我出來！”
“媽，我爸在家呢。”
顧凜使勁兒的使眼色，然而……吳阿婆不會看人臉色。
她說：“你趕緊給門踹開，就算要走，我也不能讓你爸留在這個女人這裡。”
顧凜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。
顧家的其他幾個兄弟也是一眼，就是顧老四蠢蠢欲動，還想踹門。
周圍人也在攛掇：“你們這麼叫，叫到猴年馬月啊。給門踹開啊。”
“就是啊，這都不教訓人，可真不痛快。”
“你該不會是打不過何大媽吧？”
“哎呀這何大媽有點能耐啊。之前陳文麗說她勾搭了她親家，我還不怎麼相信，現在我是相信了，真是人不可貌相。”
於大媽馬後炮：“我早就知道她是這種人了，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會裝模作樣的，那個時候還給我老頭兒拋媚眼呢。”
“我看顧老頭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，何大媽雖說不是啥好的，但是到底是個單身老太太，想找個老伴兒也對。顧老頭兒這是乾啥，自己有老伴兒啊。”
“就是啊！”
“你還彆說，你說的最有道理。”
“所以啊，吳阿婆最不容易。”
“太慘了，這麼大歲數了，還讓人撬了牆角。”
王一城也嚷嚷：“再不踹門，天都要亮了。你們是不是不敢踹啊！就怕踹開了，你家老頭兒出來再給你幾個大逼鬥。”
“你給我閉嘴！”吳阿婆聽了這話更生氣。
她嚷嚷：“走開，都給我走開！”
她抬腳就踹，一個老太太能有多少勁兒，她踹了幾下沒踹開，眼珠子掃了一圈，搬起踩在牆邊看熱鬨的石頭，咣咣的就去砸了玻璃……嘩啦！
玻璃，碎了。
這老太太也不管那些，挨個玻璃砸，嘩啦嘩啦！
田巧花：“哎呦，這玻璃都是錢。”
王一城：“噗！”
不愧是他媽。
“你們給我出來，你們……啊！”
吳阿婆繼續砸門，就看房門被呼啦一下子拉開了。
顧老頭臉色陰沉的能滴出黑水兒，他就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，這輩子竟然找了這麼一個蠢笨如豬的女人，這一輩子都隻會拖後腿。如果不是家裡有這麼一個蠢女人拖後腿，他早就發達了。
真是娶妻不賢禍三代啊。
他陰沉著說：“你鬨夠了沒有！”
吳阿婆不可置信：“你罵我？”
顧老頭：“我罵你！你知不知道，你給我和大妹子的名聲謔謔成什麼樣了？我晚上出來上茅房，看見有個黃鼠狼進了何家，我是怕出事兒，過來幫著抓黃鼠狼，你倒好，一下子把我堵在屋裡，非說我們有一腿，你就這麼不相信我？我們可是幾十年的夫妻，你說，我年輕的時候有沒有什麼這樣的事兒！我這清白了一輩子，被你給毀了啊。”
這是顧老頭想來想去，想到的一個借口。
當然，這個借口除了吳阿婆，誰也騙不了。
但是總歸有個借口，他總不能說自己真是來偷的吧？
他義正言辭：“你看看你，你給事情鬨得多大，你讓這麼多人跟著你一起，你到底想乾什麼！你不怕丟人是吧？”
吳阿婆被罵懵了。
“你自己想，我年輕的時候作風有問題嗎？”
吳阿婆搖頭。
顧老頭：“那不就是了？我年輕的時候都不亂來。我老了反倒是亂來。你覺得可能嗎？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。”
他正義正言辭呢，吳阿婆的腦袋也越來越低。
王一城適時的開口：“黃鼠狼呢？顧大叔，黃鼠狼不會是何大媽吧？你這抓黃鼠狼抓到屋裡，開門也沒看跑出來啊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
“這小子……”
“對啊，顧大叔，黃鼠狼呢？”
“哎呀，你們有沒有眼力見兒，什麼黃鼠狼啊，黃鼠狼重要嗎？重要的是何大媽。”
“噗！”
“哎呦，我還沒見過黃鼠狼……”
“那你看何大媽唄！哈哈哈~“
周圍發出極其歡快的笑聲，大家懂的都懂，不懂的……也慢慢的懂了。
於大媽過來看熱鬨也笑的離開，不過眼神兒還是瞄了於招娣一下，她閨女就是被黃皮子上身的，不過彆人提起黃鼠狼，她一點也不擔心……於大媽汗毛豎起，更怕於招娣了。
這是一個道行高深的，所以根本不怕彆人看出來。
她以後，一定要離這個“女兒”遠一點。
於招娣哪裡想到，於大媽以為她是黃皮子上身，不過也確實，她雖然不是黃皮子上身，但是確實也不是真的於招娣。她平日裡看小說多了，很少見到穿越被懷疑的，她也就沒想太多。
但其實，真的稍微有點感情又朝夕相處的親母女，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換了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