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事兒年年有, 今年特彆多。
最近王一城跟關穎心走的很近。他們走得近不奇怪，奇怪的是，中間還有一個瘦子陳嬌。
一個提本名色變的剛成年年輕男同誌。這個組合, 看著就怪。一到周末，三個人就沒影兒了，按理說, 王一城不住校，大家是不曉得的他們在一起的，但是有好幾次，他們都看見了瘦子和關穎心一起走。
雖說關穎心比瘦子大四五歲，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。他們在學校裡，沒有什麼人情世故, 但是男女朦朧感情還是看的很多的。難免有人試探口風，大家這才曉得，這不是兩個人的約會。還有一個王一城, 三個人還是一起出門的。至於乾啥，瘦子沒說。
關穎心更不想說。
就令人很迷茫，但是該說不說，彆的科目咱先不說，外語那是突飛猛進。關穎心還給自己買了新球鞋。天知道, 關穎心算是他們班比較窮的人之一了。
其實他們這些人有一半兒都不富裕, 特彆是一些成年要養家的, 更是如此。不過就算這樣，關穎心也是窮的, 她是除了學校的補助，家裡一點也沒有的。
可就這，關穎心竟然攢下錢買球鞋了。
這個時候的人還不太以惡意眼光看人, 因此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揣測，倒是關秀菊叮囑堂妹：“你可彆去投機倒把啊，彆的我是不擔心的，我相信的人品的，但是你可彆投機倒把，這要是被抓到影響學業就完了。”
關穎心：“知道的。”
她認真：“我投機倒把，我也沒本錢啊。”
關秀菊：“那倒也是……哎不對，你就不該有這個想法。”
關穎心：“反正你就放心。”
她拎著包，一溜煙兒沒了。
關秀菊納悶的很，有心問問，但是關穎心不想說，她也不好多問。畢竟是隔房堂妹。不是親妹妹。
他們班就好奇的很，關穎心倒是不管那些，一路跑到集合的地方，這裡是王一城家和學校中間的位置，他們要坐的那路公交車這裡也有一站。
今天關穎心被關秀菊拉住說話倒是晚了點，她氣喘籲籲：“你們等著急了吧？”
王一城：“沒有，走！”
他大手一揮，帶領兩個“小弟”上車，該說不說，這怪不得人人都想當大哥，當大哥的感覺真的很是與眾不同。三個人到了站點，擠下車。
王一城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，又看他們兩個，說：“你們也收拾一下。”
“成！”
三個人很快的就來到故宮門口，沒一會兒，就見有人過來，王一城直接迎上去：“你們好，我是跟你們約好的戴維，這兩位是我的同學薇薇安和大衛。”
王一城上去倒是麻溜兒的英語。
他接觸的這幾位也是金發碧眼的老外。雙方很快的就溝通上，王一城是開學才學的，滿打滿算現在都不到四個月。不過他倒是個大膽的，學的少沒關係，大膽開口就比很多人強。
現在會英語的總是少數，會跑到這邊做導遊的就更沒有了。
這買賣，那是獨樹一幟。
是的，誰能想到，王一城竟然跑這兒做導遊了。
他的兩個同學跟他是一夥兒的，三個人一起乾，磕磕絆絆，但是沒想到也適應了。
這事兒要從上個月說起，上個月王一城他們來這邊找人搭茬兒練口語，結果咧，王一城出師順利，一來就跟一個叫蘇珊娜的遊客接觸上了。雖然王一城說的磕磕絆絆的，但是他敢說啊，實在不行還能比劃，蘇珊娜當即就問王一城能不能幫他們介紹一下景點，他們是樂意付出報酬的。
王一城立刻答應了。
他能練手兒還能拿錢，何樂而不為？
王一城還是有警惕性的，不過參觀旅遊景點倒是沒有什麼的，就這，三個人直接就成了野生導遊。這要說正式的導遊，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呢。
王一城也不懂“導遊”這個詞兒，沒經曆過也沒聽過。
但是字麵意思他是懂的，也覺得這活兒沒啥，第一次他們就掙了八十塊錢。三人一合計，這活兒不錯，他們倒是也不每天做，就周末的時候一起來這邊，固定景點。
主要是，他們不可能每天出來。
不過彆看他們隻約周天，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樂意找他們的。蘇珊娜就給他們介紹了人，然後……總之，王一城他們倒是賺的不錯。三個人互相配合的也挺好。
幾個人不想暴露本名，還給自己搞了個英文名。
隨便瞎起的，反正有用就行。
王一城他們英語都入門水平，但是簡單的生活交流，他們倒是都很快適應了。反正啊，如果遇到說不清楚的，他就比比劃劃，有時候，肢體語言可比語言更生動。
幾個人互相打好了招呼，王一城他們三個領著幾人轉悠，經過這一個多月快倆月的忙活，他們配和默契多了。
大家也都互相友好，王一城很能搞氣氛，場麵很快的熱絡，王一城為了做導遊，還專門做了功課呢，講的頭頭是道的。一天下來，三個人累的坐在路邊，他們剛給人送到飯店，結束了今天一天的活兒。
王一城打開水壺，咕咚咕咚。
一旁兩個人也一樣，他們三個人是以王一城為主，但是三個人又是很有必要的，互相配合嘛。
關穎心也咕咚咕咚的，喝過了水，說：“我嗓子都要冒煙了，那個大媽問個不停，我都不知道怎麼講，好在還有你們。”
王一城：“為啥三個人一起，不就是為了能互相支援？你做的挺好了。”
關穎心：“那倒是。”
她笑了出來，說：“剛才酒店前台那姑娘還鄙視的看我呢，那白眼球翻的。”
她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，這賺點錢有什麼丟臉的？
投機倒把是不行的，但是他們做導遊倒是沒有明確的界限，沒什麼的。至於被人看不起，她才不怕呢，她以前在老家的時候，日子過得還不如這個呢。
那不是一樣被人看不起，現在最起碼憑勞動掙錢。
她還有錢拿到手呢。
“我領老外去廁所的時候，也被人說閒話了。”瘦子感慨。
王一城：“說就說唄，我們堂堂正正還怕人說？掙錢嘛，不寒顫。”
“對！”
關穎心堅定：“沒錢才丟臉。”
她深吸一口氣，說：“我們是運氣好才有這樣的機會，如果彆人也知道這一行這麼掙錢，保不齊多少人跟咱們爭奪。”
“那可不。”
這話還是不假的，王一城他們是陰差陽錯，純粹是現在沒有什麼導遊，他傻大膽才得到了這個機會，不過王一城這個人是很善於抓住機會的。
他是懶，但是飯都喂到嘴邊還不吃，那就是大傻子了。
正因此，王一城每個周末都要出來的，三個人一起行動，怎麼講呢？
三個人是沒有一個人賺的多，但是人多有人多的好處，一來安全。二來能夠更得體。因為三個人跟著忙活，做的十分周全。所以他們小費也不少的。
還有好幾個遊客都希望他們帶幾天呢，可惜啊，他們要上課。
不然賺的更多。
王一城：“走吧，找個沒人的地兒，咱們分錢。”
“成。”
“多少錢？”
“二百。”
“嗞……”
“真多啊。”
“我這一天，比我爸一個月都多不少。”瘦子感歎。
關穎心也吞咽口水，格外的驚訝。
王一城：“上一次還剩下十塊吧？”
關穎心：“有的。”
王一城：“那就行，一人七十，上次多的那十塊錢在你哪兒，你就六十，我們七十，有問題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齊刷刷的回答。
他們每次都是三個人平分，如果平分不了，就把剩下的錢暫時放在關穎心那裡，下次在加進去繼續分，像是上一次賺了一百。一個人分了三十，就有十塊錢沒有分。這次正好了。
“這一次這幾個人好大方。”
“還是我們做的好啊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
這三個人平分，真是談不上誰占誰便宜，因為三個人的活兒都差不多。瘦子和關穎心說的沒有王一城多，但是幫著拎包打水也是少不了的。
他們也會補充一些話題。
雖然開始的時候，大家都很容易臉紅，但是一回生兩回熟。你說人是適應能力多強的，就他們三個，現在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了。即便是比比劃劃，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。
本來就是啊，賺錢不寒顫！
他們是五月中發現這個財路的，現在六月末，也就短短一個半月，經曆了六周而已，關穎心就分了三百五了。媽媽啊，這是以前怎麼也不敢想的。
哦，除了分了三百五，還分了一個水壺。
他們這一天都在外麵叭叭叭，喝水還是很重要的，所以用公款一人買了水壺。
不僅僅是這樣，他們每次出來還用公款吃一次午飯呢，不過有時候是遊客請了，但是不管咋的，關穎心覺得自己好幸運，吃得好還攢了錢。
她給自己買了一雙新的球鞋，畢竟是體力活兒。
她買鞋是以前補助裡攢的錢，所以手裡還有三百五呢。
關穎心不知道彆人家怎麼樣，但是反正她家估計是沒有的，估計她家全家的存款都沒有三百五。要知道他們村裡一年下來分到手的也就是二十來塊。
她其實小學都沒有讀完，完全是靠著村裡知青的書自學的，也是真的聰明，才能考上好大學。這要是因為政策，如果按部就班的讀書，那她根本沒有機會的。
家裡不會讓她讀書的。
關穎心拍著口袋，說：“真好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走吧，我們回去。”
瘦子：“一起吃個飯唄。”
王一城搖頭：“不了，我閨女今天傍晚在家吃飯，我沒工夫應付你們。”
關穎心眼神暗淡了一下，隨即立刻說：“那我們明天見。”
王一城：“行。”
他們都是一個方向，自然是坐同一輛公交車，星期天的傍晚，車上的人十分擁擠，三個人好不容易擠上車，關穎心差點摔倒，王一城趕緊拽住她，說：“你這可不是第一次了，小心點啊。”
她平衡真不太好。
關穎心點頭：“我知道的。”
她抿著嘴偷看了王一城一眼，見他十分平靜，又咬了咬唇。
其實全班上下都知道關穎心對王一城有意思，她雖然被家裡苛待，日子過的苦，但是卻也沒有經曆什麼大事兒。特彆是感情的事兒，完全沒有，有點什麼都掛著臉。
因此誰都能看明白。
不過王一城倒是有點不為所動。
關穎心垂眸，不知道自己還要怎麼表現，是直白的說更好嗎？還是潛移默化？她耷拉腦袋想了好半天，說：“我們認識這麼久，我還沒去過你家呢。”
王一城挑眉，笑著說：“我家亂糟糟的，讓你們看見多丟臉啊。”
他其實是不放心彆人，所以才不讓人去自己家。
畢竟他不在家的時候，自家閨女隻有一個人。
王一城這人看著跟誰都好，但是對誰都防備。
不過關穎心根本沒看出王一城的性格，以為他說的是真的，趕緊說：“那我幫你收拾一下吧。”
王一城：“……”
關穎心：“我反正，我反正有時候也沒事兒，我幫你吧。”
王一城：“這不好的。”
“沒什麼不好！”關穎心緩和一下，說：“你明明可以一個人，但是卻帶著我們一起，你這麼仗義，我幫你收拾一下也是正常的啊！真的，我可以幫忙的。”
王一城：“不是我帶著你們，是我們三個合夥兒，沒什麼帶不帶的。我如果一個人，可能也沒有那麼多小費。”
他聲音很低，不想讓周圍的人聽見。
他以前都不知道，還有小費這種東西，但是卻每一次都能收到，雖然多少不一定，但是每次都有。而且王一城也發現了，現在經濟水平不一樣，那歪果仁確實比他們富裕一點。
不過，王一城也不覺得不好意思，因為他們總是會強大起來的。
嗯，他有金手指啊，陳文麗與於招娣。
這些年，他不是白混的，早就從他們那邊知道未來發展的多好，所以他才不計較這一時，未來會很好的。所以他也不向往外麵。沒那個必要的。
他倒是很平心靜氣：“我們三個人效果可是大於三。”
這話不假，因為是三個人，所以一般遇到的老外都覺得他們很重視，因此對他們印象很好。
王一城：“彆不好意思。”
關穎心：“那也是因為有你，我們才知道這樣也能賺錢，不然打死我都想不到的。”
王一城：“實話實說，再跟那個蘇珊娜搭茬兒之前，我也沒想到這樣還能掙錢。”
兩個人都笑了出來。
他們還是陰差陽錯發現的財路啊。
兩個人低聲嘀咕，很快的就到了，這一站不少人下車，瘦子意味深長的說：“你們在車上一直耳語，嘖嘖嘖。”
王一城：“我們說賺錢的事兒呢。”
瘦子感歎：“下一次就是下周了。”
王一城：“這個活兒吧，現在是就我們自己發現了，但是時間長了，你們信不信，肯定很快有其他人加入進來。到時候我們可能就賺不到那麼多了。有競爭，那價格勢必要下降。”
這話不錯。
關穎心：“五哥，那怎麼辦？”
王一城：“我今年暑假不打算回老家了，打算先賺一筆，你們怎麼看？”
瘦子高興：“我肯定沒問題啊。”
他本來就是本地人。
倒是關穎心鬨心了，她是想留下的，留下也沒有什麼，可是她沒有住的地方。
關穎心：“我想留下，可是我住在哪兒？”
瘦子：“你去王一城家借住一個暑假唄？”
“你可閉嘴把，我們孤男寡女的不合適。”王一城直接拒絕。
關穎心：“瘦子，你先走吧，我有幾句話想跟王一城單獨說。”
瘦子：“？？？”
他看了看兩個人，恍然大悟，說：“哦哦哦，你們說。”
嗖嗖的竄開，邊跑邊往後看。
王一城：“你想說什麼？”
“你看我這個人怎麼樣？”關穎心鼓足勇氣。
王一城：“挺好的。”
關穎心再次深吸一口氣，說：“那你考慮一下我唄。”
她自從開學就表現的挺明顯的，但是還是第一次直接說出來。她大眼睛水汪汪的盯著王一城，認真說：“我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王一城搖頭，說：“你了解我嗎？”
他聲音很清澈：“你根本不了解我的，你看到的隻是表麵，也許你會後悔的，有時候衝動做一件事，做一個決定，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兒。”
關穎心：“我很確定，我很喜歡你，我覺得你很好，也很適合我，我知道，我知道我條件很差，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，我很喜歡你的。”
王一城：“這跟條件沒關係。”
他想了想，說：“我結婚過三次。”
關穎心驚訝的看著王一城，王一城：“我跟我媳婦兒是在學校認識的，不過我們不是同學，她是我姐姐的高中同學，比我大，我們兩個算是臭味相投。彆人都勤勞，隻有我們倆好吃懶做。她有先天性心臟病，後來寶丫還小的時候就去世了。寶丫就是我女兒。我第二任妻子其實沒有登記，不過擺了酒。”
頓了一下，王一城笑著說：“她不到半年就回城了。”
關穎心到底是能考上大學的聰明人，一下子就聽出這話裡有不對的地方了：“你們都是成年人，結婚不登記？”
王一城挑眉笑了笑。
關穎心突然反應過來：“你們不是真結婚！”
王一城倒是沒說什麼其他的，沒說真也沒說假，隻是說：“第三任妻子是我們公社汽修二廠的廠長，後來改名玩具廠了。不過隨著她調到省裡，我們也離婚了。你看，我的經曆這麼複雜，你確定要跟我在一起嗎？”
關穎心：“我喜歡你，是因為我覺得你又有才華性格又好，根本不是因為彆的。而且我也不覺得你有什麼問題。你這叫什麼複雜啊。我家才複雜呢。”
王一城：“後媽？”
關穎心點頭：“嗯，我媽在我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去世了，半年不到我爸就娶了我表姨，也就是我媽的表妹，你說這複雜不？我表姨開始還裝一裝，後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裝了，她生了兩個兒子。就把我當成家裡的丫鬟。其實如果不是我跟我弟弟差的大，早被賣出去換彩禮了。因為我弟弟年紀不大。我跟我大弟弟差了十歲，他今年才十三，所以我爸媽才不著急嫁我，他們的主意是，我大學畢業分配了，就能把工作給我弟弟，那個時候他十七，正好接了工作。雖說那個時候我都二十七了，但是因為是大學畢業生，他們覺得我還是好嫁人的，不嫁給小夥子，也能嫁給彆人做填房。所以他們才不著急。”
關穎心說起這些都很淡定了，因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，失望多了，就習慣了。
“你看，你複雜有我複雜嗎？我家背景更複雜的，但是這不是我追求你，想跟你在一起的理由。”
王一城靜靜的看著關穎心。
關穎心：“我不是因為想要逃避家裡的逼迫才想跟你結婚，就是覺得你很好。跟你在一起很舒服。”
她輕聲細語，但是語氣卻堅定：“我不會為了擺脫麻煩而結婚，我是真的喜歡才想結婚。”
王一城：“也許你看到的我，沒有你想的那麼好。”
“那我也願意！”關穎心：“我自己選的，我樂意麵對任何結果。”
王一城沉默一下，說：“我比你大十一歲，我女兒比你小九歲。我也不可能再生孩子，這些你都想過嗎？”
頓了一下，又說：“在任何人和我女兒之間，我都會選我女兒，你看，你選我這種人乾什麼呢？”
王一城靠在了路邊的樹上，微笑但是說話殘忍不好聽。
不過關穎心倒是認真：“我既然想跟你在一起，自然都想過這些的。我不會欺負你女兒的，我不敢說對她多好，但是肯定不會欺負人，會儘量最好的。我自己也沒有媽媽，我懂的。”
她失落了一下，揉揉眼睛，說：“我也沒有媽媽的，我不會做一個壞後媽。至於孩子……我從來沒想過生孩子。”
王一城這個時候倒是很驚訝了。
他可是幾乎沒有聽過女同誌說這樣的話。
關穎心聲音冷冷的：“我為什麼要生孩子，我不確定我能養好一個孩子，教好一個孩子，就不要生了。”
王一城挑眉，沒言語，好半天，突然笑了：“這一點我們倒是想的差不多，如果不是我媳婦兒意外有了，我也不會有孩子。養孩子真的太辛苦了。小小的時候一點點養大，真是付出太多了。你看我這白頭發都次次次往外冒，都是為她操心的。”
關穎心：“你哪有白頭發啊，竟是胡說。”
王一城失笑：“我都拔掉了，不然多影響我的形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