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一城一年沒回來, 村裡變化屬實不是很大。
如果說有，也無非就是顧家，他已經都知道這家子乾的事兒了, 真的，就兩個字：鄙夷。
剛進村就吃了一口顧家的瓜, 王一城越發的覺得香織走的對，他又跟於大媽嘮了一會兒，這才領著藍淩和閨女往回走。到家門口的時候，田巧花已經站在巷子口張望了。
王一城高聲：“媽！”
田巧花趕緊上前，接過他手裡的東西。
“你東西回來就行，人回不回來無所謂的。”
王一城：“……”
我的老娘, 還真是啥時候都不會變。
田巧花：“小藍第一次來，趕緊進屋。”
她最先招呼兒媳婦兒, 寶丫嘟囔：“奶，你不最愛我了嗎？我才是你最愛的啊。”
田巧花翻白眼，不過嘴角卻翹了起來：“你啊, 少來這一出兒, 趕緊進家，我烘了花生，回家吃花生去。”
田巧花對孩子的稀罕程度就看她是否大方了。
總之幾個兒子是沒有的, 孫子輩兒才有這個待遇。
寶丫笑眯眯：“奶，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。”
三個人一起進門，這時家裡上上下下都等在院子裡了, 沒辦法, 好奇啊。幾個嫂子本來就著急，這一看人來了，全都探頭探腦, 不過乍一見到藍淩，表情有幾分微妙。
小五子的新媳婦兒看著年歲不大，穿了一件胡蘿卜色的大衣，黑長褲小皮鞋，就連頭發都燙成卷發了，她的卷發梳成一個高高的馬尾。青春靚麗又帶著幾分風情。
三個妯娌：“……”
這個新妯娌，打扮的怎麼跟電影裡的女特務似的。
這也太招人眼了。
不過再看小五子，就更微妙了，這種微妙是於大媽能夠體會到的。
小五子，何德何能啊！
田巧花：“看什麼看！還不趕緊的上來幫忙。一個個杵著跟電線杆子一樣。”
她說：“快進屋，這幾個都是你嫂子，這幾個是小五子大哥。”
他們家人丁興旺，田巧花挨個介紹，藍淩很快的分清了王家的人，不得不說，藍淩他們家可沒這麼多親戚，一時間還不怎麼適應。不過她倒是一直客客氣氣，很有禮貌。
田巧花也不指望這大城市來的新媳婦兒能迅速跟家裡打成一片，麵子情過得去就行。
她說：“趕緊都坐下吧，寶丫你今年考的咋樣？”這當長輩的遇見小孩兒，第一時間問的就是成績。
寶丫立刻：“我考的很好的。”
她驕傲的昂首挺胸，說：“我今年考了全年級第一的。”
彆看寶丫愛好多，但是學習是一點也不耽誤的。
田巧花立刻眉眼都是笑容，說：“哎呦我孫女兒真是不簡單，你們聽到了吧？寶丫人家去了首都都好好學習，你們在家也不能給我掉鏈子。”
幾個孩子都期期艾艾的應了是。
這說來也是，自從最小的紹傑出生之後，已經十多年了，家裡再也沒有小孩子，王一城這邊不用說，他自己作妖的，但是其他幾個都未必不想生，但是就是沒有。
所有他們家這些孩子都不算小，全都上學了。
“我們都要好好讀書的。”
田巧花：“你們知道就好。”
“寶丫，來來，咱們比比個兒。”紹勇拉著寶丫比個頭。
他和寶丫同歲，但是小時候一直沒有寶丫高，這大了之後總算是開始躥個兒了，特彆是這兩年，長得比較快，忍不住就得意的想攀比。
寶丫：“去去去！”
她說：“你一個男娃兒跟我比個頭，丟不丟臉啊。”
她才不比，因為她沒有紹勇高了。
大家都看透了她，笑了出來。這是田秀娟幾個妯娌才留心，這寶丫看著真不一樣了啊。以前整天在身邊轉悠，就感覺這是個小孩兒，但是現在看了一看，她竟然長高了很多。
田秀娟和柳來弟都不高，都是一米六出頭，寶丫可是比他們高了不少。他家最高的陳冬梅一六五，瞅著也沒有寶丫更出挑。她肯定是過了這個身高的。
田秀娟：“寶丫今年長高不少。”
寶丫燦爛的笑：“那可不。”
大家瞅著寶丫，都發出了一樣的感歎，她這一身時髦得很，人看著也特彆的精神，白白淨淨的。剛才大家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，倒是沒留心，小寶丫現在真是越變越好看。
寶丫以前就是村裡最好看的女娃兒，現在更出挑，眉眼明媚張揚，一看就是王一城的閨女。
這父女兩個真是，不管是身處哪兒，都把享樂進行到底。
寶丫：“爸爸，你不是準備了禮物？”
她提醒老爹。
王一城：“哦對，你看看我，你們看看我這個人品，我現在上學沒工作，我還千裡迢迢給你們帶禮物，你們真是偷著樂吧。哪裡有我這麼好的弟弟。我跟你們講，這就是親生的，但凡是隔一層，我都不待搭理你們的。我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。”
王一城自吹自擂夠了，又說：“你們幾個小的也是，你們全村上下問問，誰家的小叔像我這麼好，不僅長得好給你們爭麵子，還能從外地給你們帶禮物，我可真是，我都被自己感動到了。”
紹勇：“小叔我最喜歡你了。”
其他孩子立刻看向紹勇：“……”你個馬屁精，你說的也太快了。
王一城：“我給你們一人帶了一支鋼筆，一支八塊錢呢，這就花了我八十。”
“嗞！”
家裡人都倒吸一口冷氣。
這也太貴了。
小五子竟然舍得！
王一山微微蹙眉，說：“小五子，這也太多錢了，你現在都不工作，我們不能要你這麼貴的東西。”
這個大哥不管啥時候，倒是有幾分“家長”的做派。
王一城：“我都買了也不能退了，你們就記得我這個做小叔的情誼就行。”
“謝謝小叔。”
八塊錢一支的鋼筆，饒是家裡條件不錯，他們也沒用過這麼貴的。家裡讀書的孩子多，其實還是有壓力的。所以也並不會讓他們過奢侈的生活。要知道，能上學已經是很好的了。
王一城：“來，一人一支自己拿，都一樣的。”
王一城從來不會搞特殊，反正所有孩子一視同仁。
紹勇最大大方方，因為他跟寶丫最好，所以總是去小叔家，就比其他人自在不少。
“小叔，謝謝你。”
王一城：“謝就不用謝了，以後有好事兒想著點我。”
“嘿嘿。”
王一城給孩子們分完了，又拿出一件上衣，說：“媽，這是我跟藍淩送你的。你穿一下看看，尺碼是我們預估的。”
暗紅色，領口帶一點繡花的棉襖。
彆看現在羊毛大衣看著體麵好看，但是這鄉下真是不實用，特彆是老太太，更喜歡這樣棉襖，這才得勁兒呢。田巧花這十幾年就沒有給自己添置過衣服，基本上每個新媳婦兒都會給她準備一件。
以前洪月新也是，她雖說不是每年送衣服，但是今年送上衣，明年是棉褲，後年是棉鞋，總之也是十分實用。該說不說，她是占著小兒子的光的。
田巧花穿上了棉襖，這新棉花續的棉襖就是暖和。
“真不賴。”
田巧花照著鏡子，格外的心滿意足。
藍淩笑眯眯：“很好看的，我還給您準備了一盒雪花膏，王一城說您平時不怎麼用，我就給您買了大友誼，我媽也是用這個。您試一試。”
她柔聲：“幾個嫂子也是，來，我給你們也一人買了一瓶，初次見麵，以後麻煩諸位了。”
“啊，我們也有？”
幾個妯娌都有點懵，因為王一城是從來不會給他們帶禮物的。
王一城從來都是直白的，小叔子給嫂子送禮物，好說不好聽，他不乾。
沒想到這次竟然有。
藍淩笑眯眯：“是啊，來。”
幾人喜出望外：“哎呀這怎麼好意思。”
話是這麼說，拿的倒是很快了，生怕王一城反悔。王一城倒是沒啥反應，笑眯眯的，他說：“哥，我給你們一人帶了一條皮帶。”
王一山更憂愁了：“你這花了多少錢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是挺多的，我這不是想著第一年嗎？以後我肯定是不準備了啊，收著吧，也是我一點心意。”
田巧花這時開口了：“既然是小五子送的，你們就都收下，但是你們可得知道，小五子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，他周末暑假都要去找活兒，才能攢下來錢。你們可彆收了東西轉頭又說小五子壞話，這要是讓我知道了，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。做人得知道感恩，人家對你們好，那是他厚道，但是你們要是不厚道，就不是我田巧花的孩子。”
“媽。我們知道的。”
田巧花默默點頭。
“媽，這是我買的烤鴨還有鹵肉還有一些餅乾之類的，你都整理一下，這個禮盒是給我大舅的。”
田巧花：“我曉得。”
人情往來，她可比這些小孩子更懂。
田巧花不舍得給彆人東西，但是這個“彆人”從來不包括田建國。
這雖然是堂哥，但是在田巧花心裡就跟親哥哥一樣了。
“烤鴨也給你大舅帶一隻，你領著媳婦兒去送把。”
“行！”
寶丫：“我也去。”
田巧花：“你就彆著急跟著去了，你爸帶著新媳婦兒過去，少不得彆人要打趣幾句，你一個孩子聽了不好。”
寶丫：“……”
她怎麼就不能聽啦。
她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，還能不懂？
田巧花倒是沒讓寶丫跟著，紹勇湊到寶丫身邊，說：“你這穿的人模狗樣的，我們怎麼撒歡啊，你換個衣服唄，咱上山玩兒。”
寶丫：“行！”
她倒是很果斷。
但是吧，她沒準備衣服啊！
遇事不決就求助。
寶丫：“奶，奶，有舊棉襖嗎？我想上山。”
田巧花都習慣了這些孩子整天往上山跑，她瞅了一眼寶丫，說：“你等著。”
田巧花這些年經常添置新衣服，舊的還真是不咋穿了，她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給寶丫。洗的舊舊的軍綠色，還帶著好幾個補丁，不過寶丫也不嫌棄。
剛才還是城裡來的精致小少女，現在就是鄉下小土妞兒了。
寶丫換了她奶的舊棉襖，說：“咋樣？”
三丫：“雖然有點土，但是還是挺好看的。”
果然，長得好，披個麻袋都好看。
三丫內心默默流淚，他們家這些女娃兒，她是長得最不好看的，得虧她心大。不然這可不是整天上火了。
這要是說起來，王家這些孩子站在一起，寶丫真的一點也不像是他們的妹妹，她格外的高挑白淨。不過這要說起來，隻能說寶丫全都遺傳了爹媽好的地方。
田巧花其實長得不好看，屬於那種虎背熊腰麵色凶狠的女同誌，像是她女兒王一紅就有點像她，倒不是說麵色凶狠，但是就普普通通。
不過王家幾個小子就比較像親爹。
田巧花的男人長得是很好的，算是十裡八鄉有名的俊俏後生，要不是長得好，隔壁何大媽也看不上啊。但是這俊俏後生卻不是個看臉的，他不選長得好點的，反倒是喜歡田巧花的颯爽。兩人喜結連理。
王家幾個小子，都像親爹，而王一城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
他一點也不像田巧花，特彆像親爹，而且，比親爹長得好。而他後來娶了媳婦兒，他媳婦兒也長得好，寶丫可以是綜合了爹媽的優點長大的，她媽媽個子不高，可是寶丫偏是像了爸爸。
但是她小鵝蛋臉兒又像了媽媽，所以她是家裡最好看的小姑娘。
幾個妯娌裡田秀娟長得最一般，她閨女三丫就像她，反而不怎麼像親爹。因此三丫是長得最一般的。她倆站在一起，可真不像是堂姐妹。
三丫感歎：“我站在你身邊就跟燒火丫鬟一樣。”
寶丫摟住三丫的脖子，說：“姐姐竟是胡說，哪裡有你這麼可愛的燒火丫鬟。”
三丫咯咯咯的笑了出來，她今年十七，過完年都十八了，還沒說幼稚到要跟妹妹攀比。她自覺自己可是一個大人了。
她捏捏寶丫的臉：“不管我像不像燒火丫鬟，寶丫都像是大小姐。”
寶丫：“這倒是沒錯，我就是這麼好看啦。”
“你可真自信。”
寶丫揚頭：“那當然，姐姐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。”
“寶丫，走嘛？”
“走！”
王家一群孩子一起出門，嗯，算來也不是孩子了，好幾個都成年了呢。不過在田巧花眼裡都是孩子沒錯了。
“上山玩兒注意安全會啊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紹文紹武紹勇紹傑都跟著一起出門了，這說起來，也是不放心紹勇領著寶丫，雖說村裡大多數都是好人，但是也得防著有些人起壞心思。老鼠屎，哪裡都有。
寶丫也不是小女孩兒了，還是謹慎點更好。
大丫二丫倒是沒跟著一起去，四丫一貫是樂意跟著姐姐大丫，所以也沒有跟著，不過五丫六丫倒是都跟上了。家裡女娃兒裡，五丫心眼最多，她小時候也最嫉妒寶丫，畢竟柳來弟整天叨叨，多少影響了五丫。
她不像六丫隻認吃，嬌憨不走心，有些事兒還是放在心裡的。
不過自從上學，小姑娘接觸外麵的人多了，看到了彆家怎麼對女娃兒，也是有些自己的思考的。她整天不著家，慢慢也不怎麼聽柳來弟的了。主要是，柳來弟自己也不怎麼說了。這人呀，要是比你強一點二點的，你想念叨念叨。
但是要是強了千百倍，就沒啥可說的了。
柳來弟就是這麼個狀態。這些年她雖然嫉妒，但是自己也沒個兒子，人家又比她強那麼多，她慢慢倒是也不太說了。她現在主要就是想跟陳冬梅攀比。
其他的，這不重要。
柳來弟不盯著王一城他們家，五丫也不受親媽影響，倒是也不像小時候那樣有些小心思了。
雖說，現在還是有些嫉妒，但是到底是一家人，她更多的也是羨慕。
而且五丫也知道，他爸媽雖然想要兒子，但是他家對女兒真算是好了。畢竟，家裡還舍得供他們讀高中呢。而且他家對男娃兒女娃兒都一視同仁。
分鹹蘿卜，男娃兒都不會多給一根！
可以說，他們家孩子能成長的這麼好，都虧了田巧花一視同仁的摳門，以至於一個個都沒被重男輕女荼毒。
五丫雖然沒壞心眼，心思清明，但是心眼多的女娃兒總是看得遠，五丫其實不咋想上山，但是還是跟上了，她好奇的問寶丫：“寶丫，首都是什麼樣子啊？比市裡還繁華嗎？”
她姐姐就在市裡讀師範，她是去過市裡的。
寶丫：“是啊，很繁華的。”
她說：“我覺得比咱們市裡繁華挺多的，五丫姐姐今年高二了吧？你是想考首都的大學嗎？”寶丫也是聰明，一下子就想到五丫問這話的意思了。
五丫：“我想去大城市看一看，但是我的成績可能考不上。”
他們家幾個哥哥姐姐成績都不錯，但是五丫六丫還有紹傑就隻能算是中等偏上了。五丫自己也愁呢，她已經挺努力了，但是考大學還是很費勁的。
她不像是哥哥姐姐，趕上剛恢複高考，他們那個時候剛高中畢業比彆人多了優勢，但是五丫的年紀，那肯定是不存在這個優勢了，她想考大學都挺費勁的。
“我是想去首都的，但是如果考不上的話，我肯定就會選擇本地學校的，本地學校對本地生源的錄取還是有一些優勢的。”要不說五丫有心眼呢，她雖然成績不算頂好，但是也知道優勢劣勢，都打聽過的。
寶丫：“反正還有一年半呢，再衝一下，沒到最後，就彆想的太多。”
她倒是也挺理智的：“你先儘量好好學，等高三模擬考之後再看一下自己整體的情況，問問老師的意見，我覺得他們肯定是比我們自己瞎捉摸更強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六丫：“我想考大哥二哥的大學，他們食堂的飯菜好吃。”
她吸溜兒一下。
五丫幽幽：“你考不上。”
六丫：“！！！”
她怒目相向：“你還是不是我親姐姐了。”
五丫：“他們學校在咱們省都能排前三，你咋考？你現在考高中都吭吭哧哧。”
六丫今年初二，距離中考還有一年半。
不過她的成績算不得多好。
當然，也不差，中等偏上，可是考高中都要看運氣了。
六丫倒不像是親姐姐五丫那麼愛琢磨，反倒是很淡定，說：“如果我考不上，就去學廚子，我就能做很多好吃的了。”
五丫恨鐵不成鋼：“你就不能要點強。”
六丫無辜的說：“我是想要強啊，我也想考好啊，可是不會就是不會。”
她真的挺努力，但是也隻能中等偏上。
六丫真不像王家人那個勁勁兒的，豁達的說：“爸媽都不咋聰明，我能聰明到哪兒？再說，你看啊，就說紹勇哥哥和寶丫，他們是同學吧。寶丫明明都沒怎麼努力都能考到第一名，紹勇哥哥回家偷偷看書，也考不到。可見，有時候努力是比不過天資聰明的。”
紹勇感覺自己真是躺著也中槍。
他咋這麼慘，憑啥要被小妹拿出來做對照組？
他怒目相向：“你個吃貨！”
六丫也不惱，咯咯笑。
寶丫眨巴眨巴大眼睛，說：“我回家也學習啊。”
大家都看她，寶丫一張無辜的臉蛋兒，說：“我回家也會學到很晚，我偷偷學，又不會張揚。”
紹勇三丫五丫六丫：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你們好學生，心眼太多了。
“你們快過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