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人一起看向了她，薑敏莎：“帶我一個。”
她枯燥的生活真是少見這樣的熱鬨，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，但是她可以過後再問啊。
王一城果斷的給車子停好了，也進了小飯館，他把圍巾往上拉，擋住了臉，高錚寶丫都學著來，倒是薑敏莎就沒有這個必要了。不過他們這樣也不算奇怪，現在天冷，好多人都帶圍脖呢。
而且吧，他們進門，李油和徐小蝶也根本就沒有留意他們，王一城找了一處位置，小飯館中間生著爐子，王一城他們正好坐在了另一側，爐子也能擋一擋。
不過王一城是看出來了，就算是不躲著，恐怕李油和徐小蝶也不會發現他們的。這兩個人四目相對，淚眼朦朧，根本就看不見彆人了。
李油：“你怎麼沒有跟顧凜在一起？”
徐小蝶垂著頭，輕聲說：“我畢業分配回家鄉，跟他在一起的，但是他打了我。”
李油不可置信，他雖然人不咋地，但是可沒打過女人的，這打男人的還叫男人？
“這個混蛋，他咋這樣。”李油很氣憤。
徐小蝶：“當時他哄了我，但是我心裡是知道的，他敢對我動手，就說明對我沒有多少真心了，所以我就跑了。我放棄了我的工作。”
李油震驚。
徐小蝶說的倒也都是真話，當時在宿舍，顧凜對她動了手，彆看她當時是原諒了顧凜，但是心裡卻一下子冷下來了。真正的愛情，怎麼可能動手？他們這一片兒普遍的風氣都是覺得打老婆的不是個男人，真正的老爺們都是跟外人乾，欺負媳婦兒的算什麼好漢。那是要被人笑話的。
就說何家，何家最早的時候條件很好為什麼村裡人都不待見他們家，還不是因為他們家品格不好，村裡沒幾家打媳婦兒的，他們家就乾得出，所以大家都看不起他們家。
正因此，顧凜動手，徐小蝶心裡很冷，她覺得顧凜打散了她的愛情，而且……她是在村裡長大的，也見過打老婆的，雖然他們這一片兒打老婆的人不多，但是也有。
她就沒見過哪個人改了，但凡是動手了，有一就有二。
有一就有二啊！
她怎麼可能繼續跟顧凜過下去？
顧凜什麼也沒有，唯一有的就是跟她的感情，可是他卻連對她好都做不到了，她自然要離開。
當時她也有備胎祥哥，但是卻沒想到真是落入虎口了。
“那你現在結婚了嗎？”
徐小蝶搖頭：“沒有，我、我是個瞎子。”
她捂著臉，默默掉眼淚。
李油：“怎麼了？你到底怎麼了？你跟我說啊。”
徐小蝶咬著唇，說：“我當時想要擺脫顧凜，就跟祥哥在一起了。你應該見過一次的，以前顧凜就是跟他去南方倒騰服裝。”
李油還真是見過的，他蹙眉：“那人不是有對象？”
徐小蝶搖頭：“他沒有，他對象走了，他就是一個人，我跟他在一起，他還在做倒爺，我就跟著他。”
李油：“那你們怎麼不結婚？”
徐小蝶又哭了：“他不跟我結婚，他對我也不好，這幾年他是賺了錢的，但是對我不好，我稍微不聽話，他就會打我。我是想跑的，但是他身邊跟著好多個人一起乾，我就算是跑回家，他也能找到我，我沒辦法。隻能這樣過著……”
李油怒了：“怎麼還有這種人，還有王法嗎！！！”
徐小蝶：“我能怎麼辦呢？我沒有工作，我父母哥哥也都不待見我，他們不會給我出頭的。他們早就對我失望了。我想跑也沒有錢。他吃穿用上倒是不為難我，但是很少給我錢。我如果跑了，什麼都沒有。”
李油也沒想到，徐小蝶離開他之後過的這麼苦，他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說什麼了，他沉默了好半天，說：“那你這次來首都？”
徐小蝶：“他們做倒爺，從鵬城進了貨，然後來首都賣衣服，我是跟著一起來的。”
徐小蝶也沒想到祥哥是這樣的人，她以前覺得於招娣太狠心了，竟然就這麼跑了。一點也不顧祥哥的情誼，但是現在卻知道於招娣為什麼要跑了。
祥哥這些年脾氣越來越不好，越有錢越不好，囂張得很，對她動手也越來越多，她想，以前的於招娣一定也是因為挨打。
其實，這倒是徐小蝶猜錯了，祥哥根本從來沒跟於招娣動過手。那個時候他哄著於招娣還來不及，畢竟於招娣本身就是極有用的。他甚至也不打女人，之所以對徐小蝶這樣，也是因為“一回生兩回熟”。
他就沒把徐小蝶當回事兒，薑敏莎學習太累壓力大看看愛情小說哭一場發泄出來，然後又精力十足的繼續學習。而祥哥把打徐小蝶當做解壓的方式了。
同樣都是解壓，這就很無恥了。
祥哥甚至也知道，徐小蝶已經沒有更多的出路，隻能跟著他，所以他才更加的肆無忌憚。
他吃定了徐小蝶沒有出路，所以對她渾不在意，也不把她當回事兒了。他們家鄉打女人被人看不起，但是出去做倒爺，接觸的都是三教九流，反倒是沒學好更壞了。
徐小蝶這幾年日子過的真的很一般。
她說著自己這些年的日子，揉著眼睛：“我也知道，很多人看我的日子過的還是挺好的。畢竟吃得好用的也不差，可是我真的難受，我要的根本不是這些啊。我隻是想要愛情，就那麼難嗎？”
即便是經曆了這麼多，徐小蝶仍舊是一個以愛情為生命的女子。
李油心疼的握住了徐小蝶的手：“我知道，我知道你過的苦。”
徐小蝶眼淚汪汪的，李油想要的，何嘗不是真摯的感情呢。
他堅定的說：“要不，你留下吧，我們在一起，你彆回去了。”
徐小蝶不可置信的看著李油，李油激動的說：“我們兩個在一起，你彆回去了，他對你這麼壞，你回去也是遭罪。你們都是單身，他卻不肯跟你結婚，就是沒有想好好跟你在一起。當你以後歲數大了，人老珠黃，他一定會甩了你，到時候你什麼都沒有，也沒有人也沒有錢，那個時候你年紀大了，就連工作可能都找不到，你該怎麼辦？”
徐小蝶睜大眼，呆滯的看著李油，聽了他的話，瑟瑟發抖，這幾乎是戳中了她心中最害怕的隱憂。
李油其實也是一個挺自私的人，但是這一刻倒是生出了幾分豪情，想要救徐小蝶於水火，男人嘛，多少都有點救風塵的愛好。雖然徐小蝶這算不上什麼風塵，但是看她這樣慘，作為舊情人，李油是真的看不下去的。
他說：“我幫你，彆人不幫你，我幫你。”
徐小蝶瞬間又哭了。
李油：“你再怎麼也是一個大專生，找個工作肯定是能找到的，我們兩個在一起好好過日子，你看呢？”
徐小蝶眼淚汪汪：“你會跟我結婚嗎？”
李油豪氣衝天：“當然！我們結婚！”
徐小蝶哭的更厲害，她沒有想到，經曆這麼多，兜兜轉轉，李油竟然是那個願意幫她的人。他才是那個有情人。
“我、我真的沒想到你不嫌棄我……”
李油：“我怎麼可能嫌棄你，如果不是我們當年太年輕，說不定早就在一起了。你也不至於吃這麼多苦。”
徐小蝶：“你你你……你這些年都沒找？”
李油搖頭。
找了，沒找到。
開始是他要求高，後來是他找不到。
像樣的看不上他，不像樣的他看不上。以前人家都覺得他是高材生，可後來又都覺得他是繡花枕頭，所以即便是在女工多的廠子，仍是個單身。
不過徐小蝶不知道，以為李油是真的等她，淚水掉個不停。
“李大哥，你真好。”
李油：“你就彆回去了，回去了再出不來。”
徐小蝶倒是搖頭：“我得回去把我衣服什麼都帶出來，你放心，他們倒是不太關注我的行蹤的，他們最近忙著擺攤呢。”
李油還是有點不放心，不過徐小蝶倒是說：“我如果不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，身邊什麼也沒有，那就什麼都得買。你上班掙錢也不容易。”
李油：“那我跟你一起。”
徐小蝶想了想，點頭：“也好。”
兩個人又商量起來。
王一城他們聽了一嘴的熱鬨，倒是沒有像以往那樣是個樂嗬，王一城雖然不知道他們以後的生活會怎麼樣，更不知道李油是不是一時衝動才求婚，但是這一刻他倒是覺得李油還挺真心的。
他也是真的覺得如果能擺脫祥哥，對徐小蝶也是好的。
說起來，他們在村裡總是聽說過徐小蝶跟祥哥還有顧家的事情，但是卻不知道這麼詳細，沒想到，祥哥經常打人。徐小蝶日子過成了這樣。
看來這人真不是個東西。
不過也不奇怪，祥哥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鳥，之前還想算計他，可見這人是為了錢不擇手段的。徐小蝶如果繼續跟著他，將來說不定比李油設想的那樣還慘。
但是如果徐小蝶跟李油在一起了……
王一城看著他們，以他對這兩個的了解，他倒是覺得，保不齊這兩個人真的能過的很好。因為徐小蝶就是那種越是困難越要衝的人。
以前她就是這樣的，他家裡人越是不讓她跟顧凜在一起，她越是要證明真愛。結果坑了自己。
現在也是，有祥哥這麼個可怕的大雷在哪兒放著，徐小蝶反倒是越會代入自己是淒苦的女主角，反倒是越會珍惜擁有的日子，保不齊真是能跟李油過好了。
李油也是一樣。他想要的是崇拜自己的人，這點徐小蝶能做到啊。
他幫了徐小蝶，徐小蝶一定感激至深。
王一城正在尋思這些有的沒的，就聽寶丫小聲說：“他們應該可以生活的很好的。”
王一城看向了閨女，兩個人倒是想到了一起。
以他們對李油和徐小蝶的了解，都覺得有祥哥這麼個壓力，反倒是會讓他們哈好生活的。
“爸爸，我們等一下要跟著嗎？”
王一城想了想，說：“跟著點吧，如果遇到困難幫一下。遇不上更好。”
“行！”
彆看寶丫也不怎麼喜歡徐小蝶李油，但是如果徐小蝶想要擺脫家暴男，她是樂意出點力的。
徐小蝶也是覺得宜早不宜遲，她跟李油兩個人很快的離開，卻沒有發現，一輛車一直跟在他們後頭。兩個人上了公交車，徐小蝶：“我回去收拾東西，你就在街邊的牆角等我。”
“行。”
兩個人都有點緊張，徐小蝶很快的來到了自己的住處，他們租的是一處大雜院的兩間房。其實他們原本都是在家鄉擺攤兒，但是小城市和大城市還是不一樣的。所以這一次祥哥還是決定來首都。
畢竟，他對這裡也熟悉，曾經待過好幾年的。
徐小蝶很快的回來，其他人擺攤沒有回來，其實她有時候也要跟著去擺攤兒的，但是一般快到飯點，她是要回來做飯的，正是因此，才會遇到李油。
徐小蝶生怕那些人回來，一回家就火速的整理起了行李。
她帶出來的衣服其實不多，但是如果沒有也要花錢買的，她趕緊收拾，猶豫了一下，又裝了一些祥哥倒騰的服裝。她有點害怕，但是還是很堅定。
這些年，她跟著祥哥，雖然是管吃管住衣服也是給的，但是她乾的活兒也不少，洗衣做飯睡覺，她不僅要給祥哥洗衣服，還有一起出來這些人，她是所有人的老媽子，總是要乾很多活兒。可是卻拿不到一分錢。
祥哥隻會給她買菜錢，她也能摳著那麼一點點，說敢相信？她一共的錢加在一起都沒有一百。
想到這裡，徐小蝶果斷的又裝了幾件衣服，她看到也有幾件男裝，那是祥哥給自己買的，她都裝上，打算留給李油。她辛苦付出了好幾年，拿幾件衣服當然可以。
徐小蝶飛快的提著行李袋子出來，隻不過剛出來，就看到鄰居的老太太吊梢眼兒看著她，一臉懷疑。
這個老太太是他們一個大院兒的，也是個租戶，但是十分刻薄，他們才住幾天，這人就想占便宜了，十分看不上她。還跟祥哥說她壞話。
徐小蝶呸了一聲，飛快的出門，吊梢眼老太太很快的跟上去，就看徐小蝶跑的很快，她心下有些懷疑，叫：“隔壁小媳婦兒跑了啊……”
立刻有人出來看。
不過事不關己，可沒人去追。
吊梢眼老太太：“你們趕緊去追啊，到時候阿祥肯定能給我們好處的。”
大家仍是不動。
這個便宜不好占啊。
大家都不動，不過這個時候祥哥他們幾個人倒是回來吃午飯了。老太太遠遠看到祥哥從另一側過來，趕緊大叫：“阿祥啊，你快追啊！你家那個小媳婦兒提這個行李袋子跑了啊！快追啊！”
祥哥臉色一變，飛快的叫：“你們去追！”
他自己跑進屋，打眼兒一掃就看到徐小蝶的東西不見了，再看放在袋子裡的衣服也少了，罵了一聲賤人，隨即飛快的衝出來。幾個大老爺們很快的追出去。
徐小蝶並沒有走多遠，她跑出來剛跟李油會和，就看到祥哥他們幾個老爺們追上來了，她嚇了一跳，叫：“他們回來了，他們追上來了，快走，快走啊……”
李油也嚇了一跳，他拉住了徐小蝶，飛快的跑了起來。
這一刻，李油倒是生出了一股子豪氣，他覺得自己要是不救徐小蝶，那麼徐小蝶是要倒大黴的。到底也哥哥妹妹了好幾年，李油這個時候真是覺得自己就是那好漢。
英雄救美的。
兩個人手牽手，嗷嗷的逃跑。
祥哥遠遠的看到一個男人拉著徐小蝶，氣的不行，當初於招娣跑掉了就是他的痛點，憤怒的不行。現在看到徐小蝶也敢跑，追的更厲害，叫：“你們兩個奸夫□□，給我站住，站住！跑跑跑，彆讓我抓到你們，不然我非打死你們！”
“給我站住，站住！”
李油根本不敢停，徐小蝶就更害怕了。
果然嗷嗷的跑，但是一個坐辦公室的，一個女同誌，哪裡比得上做倒爺的老爺們，眼看距離越來越近，就要追上了，他們隻能儘量逃，李油拉著徐小蝶拐彎兒跑過胡同兒，啪嘰一下摔了。
關鍵時刻，李油叫：“你快走。”
徐小蝶：“不行！”
她把人踉蹌著扶起來，哭的厲害：“我不能不管你！”
眼看人就要追上來了，兩人一臉蒼白，不過仍是堅持要跑。
嘎吱！
一輛車停下，李油：“哎？”
車門打開，寶丫說：“趕緊的，上車。”
兩個人呆愣了一下，飛快的上車。
車門關上，車子很快的開出去。
車子剛開走就拐了個彎兒，祥哥一群人追過來，隻來得及看見車尾氣，他們並沒有看到李油和徐小蝶上車，自然不會往車上想，他罵道：“跑的倒是快，說不定是躲在附近，你們找一找，他們沒道理一溜煙兒就不見了。”
“好！”
“快找！”
“祥哥，嫂子這是……”
祥哥黑著臉，說：“媽的，還敢給我戴綠帽子，讓我抓到非打斷她的腿。”
幾個人兵分兩路，一路找人一路繼續追。
雖然沒看到人，但是順著巷子追。
不過這個時候李油和徐小蝶已經逃得很遠了。
他們兩個人擠在車後麵，王一城順著後視鏡看他們，說：“你們這是讓狗攆了？”
他倒是裝作偶遇。
“你們沒事兒吧？”
“沒事兒！”
李油和徐小蝶都喘的不行，但是倒是都紅了眼。
李油也沒想到竟然會遇到王一城，他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。
仔細想一想，還是自己上一次做好事兒告密結的善緣啊，不然人家看到他都不會管他的。
多虧了上次啊！
他是把王一城幫他跟上次聯係上了，卻不知道王一城其實一直都跟著他們，有心幫忙的。他說：“真是謝謝你啊！”
王一城：“沒事兒，你們去哪兒？”
他又說：“徐小蝶吧，好久沒見了，沒想到你們在一起了。”
徐小蝶看著王一城，有點尷尬，但是卻還是撐著說：“你能當做今天沒見過我嗎？彆告訴彆人我跟李油在一起。”
王一城掃了她一眼，說：“我跟你也不熟，我說你的事兒乾什麼？”
徐小蝶鬆了一口氣。
王一城：“我不管你們那些屁事兒的。”
徐小蝶仔細想一想，王一城這人雖然以前在村裡是有名的不著調，但是還真不是一個嘴鬆的人。她輕輕的又鬆了一口氣。
“你們去哪兒？”
李油：“你給我送到我們單位宿舍吧。”
王一城：“行。”
李油：“這做人，還是得做好事兒啊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回報了自己。真是老天爺的安排啊。”
王一城：“……”
我跟著你們的啊！
不過李油倒是堅定的認為王一城是因為上次的告密，他更堅定：“做人還是要做好事兒。”
王一城：“……”
李油也沒想過，有一天跟王一城還能這麼心情平和。
他攥著徐小蝶的手，隻覺得剛才太危險了，千鈞一發啊。
徐小蝶也緊緊的握住他的手。
王一城透過後視鏡看了看他們，覺得這兩個人有這麼個經曆，倒是對他們都挺好。共患難過的感情，那肯定是不同的。他挑挑眉，說：“到了。”
李油拉著徐小蝶下車，深吸一口氣，再次說：“謝謝。”
王一城擺擺手，直接發動車子，一溜煙走了。
李油和徐小蝶相視而笑。
他們太幸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