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麵的人當然看不出有什麼不對,最多覺得這首歌難度確實大,很能表現一個人真實的舞蹈水平,因為他們不知道黎楚膝蓋上有傷。
但沈淮,他真的也像其他人一樣完全不知情嗎?要知道,Knees這首歌,原唱很多時候都是在褲子下帶著護膝跳的,因為強度太大了,一般都不會輕易嘗試。
如果沈淮此舉不是故意,宿寧把自己名字倒過來寫。
他知道不對勁,於是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,然後就被沈明錚拉住了。
“坐下,”沈明錚好像很清楚他在想什麼,“現在不是時候。”
宿寧也沒有失去理智,於是停下了腳步。
他說的對。
現在這個正在錄製的當口,他不可能跳上舞台強行停止,即興表演換曲更是笑話,台下坐著的那些媒體不是瞎的,雖然沒有投票權,但那一雙雙眼睛盯著,特彆是還有江辰灃在。
他跳上去阻止,這群人回去會怎麼寫黎楚?
——一個光影娛樂送上來的關係戶,一個隻能在舒適區呆著的練習生,這隻會抹殺黎楚之前的表演和努力,在強行停止錄製麵前,所謂的膝蓋傷不管怎麼解釋都像是借口。
更何況,宿寧也來不及了。
即興表演,音樂一響就要開始動,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,就連在台上的黎楚也是。
宿寧想到的膝蓋舊傷,他作為當事人當然也想得到。
老實說,黎楚其實是有選擇的。
畢竟是即興表演,他可以把動作改了,不去做那些強度大的膝蓋動作,換成更簡單一點的。
他有創作的能力,這對黎楚來說很簡單。
但黎楚又做不到。
這首歌標誌性的跪地動作不做,就失去靈魂了,配合歌曲高潮部分的本意,是一向性格狂妄的男人在麵對心愛的女人的時候,也心甘情願下跪求婚獻出膝蓋。
其他動作都可以隨便改,這個跪地動作改了,效果就要大打折扣。
原來沈淮就是在這等著他呢。
他不做,舞台效果就不好,即興表演不如前麵的好,會讓人大失所望,而且後麵就是麒麟的表演了,黎楚很容易被那兩位蓋過去。
他做了,膝蓋問題就隻能他自己承擔,這是即興環節,又沒有上去拿刀子架著他,萬一跳出問題也是他逞強,這能怪誰呢?
所以,對黎楚來說,彆無選擇。
一瞬間,他心裡已經想到了許多計較,但是練舞已經練出肢體反應的黎楚在音樂一響起來的時候開始動了。
他臉上的表情也隨之做出變化,嘴角微微勾起,和前一個《壞小孩》的風格完全不一樣,不再是活力臭屁小孩的感覺,原曲裡是西裝革履跳的,是個成熟的男性形象。
黎楚這身衣服已經不適合了,所以在他跳舞的時候,便隨著一個舞蹈動作把外套脫掉了。
他裡麵的衣服很簡單,就是純色背心,這動作又讓台下歡呼聲
驟起,他身上可不像臉上有軟肉,一用力明顯是有肌肉的,一下就顯得沒有那麼幼了。
過了一會兒,他下一個轉身的動作又把碎發劉海給掀了上去,露出更多額頭,一下便顯得成熟了許多,且他確實五官長得不錯,哪怕是這樣隨意弄出來的散發背頭造型在攝像機麵前也很好看。
表演不等同於單純的舞蹈,表演需要氛圍感,於是必須迅速改變妝造。
黎楚那遊刃有餘自我發揮的隨意感十足的姿態,足以證明他的舞蹈實力絕不局限於一個領域之中,他熟練地像一個老手。
很快,歌曲到了高潮部分。
於是,在他迎著大眾的目光和期望在那句歌詞裡跪下去的時候,根本沒人察覺出他的痛楚。
這個膝蓋動作還不止一次,至少需要以不同方式重複好幾l次。
這個跪下的動作是在舞台正中間做的,這個場子沒有觀眾,選手席因為把下麵的椅子撤了,所以座位也離得很遠,離得最近的自然就是最前麵的導師席,黎楚跪下的時候,和正中間的沈淮在一條線上。
那一刻,黎楚分明看到了沈淮臉上的得意笑容。怪不得之前說讓自己等著,原來是在這裡等著。
這個人一定要他低頭,他偏不。
他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跪,絕不是為了沈淮。
等音樂停止,他表演完了站起來的時候,黎楚已經有些暈了。
他的生理反應催促著他立刻下台休息或是乾脆在這裡躺倒,但不行,還有導師點評環節。
沈淮表麵上看著特彆滿意,於是這個點評也就過於長,還和其他導師分彆做了些溝通交流。
他臉上還帶著和藹的笑,攝像頭還開著,媒體人還看著,黎楚這時候不能有任何異常,於是他臉上也帶著笑,也點了點頭,實際上因為膝蓋的疼痛,他腦子裡已經有嗡嗡的聲音,嘴唇也開始有點發白。
好不容易,等到這個點評結束,簡直漫長得要命,黎楚邁下台階,攝像機已經拍不到他的時候,他總算忍受不住,一頭栽倒了下去。
這個舞台有點高,他還沒有踩到下一個台階。
但黎楚沒想到的是,有人在下麵接住了他。
是早就已經站在那裡等待的宿寧,穩穩地接住了自己,舞台上燈光太強烈,一到後台這裡一下暗了導致黎楚的眼睛沒適應,其實他沒看清楚接著自己的人是誰,但那個人靠近的時候他就聞出來了。
他知道宿寧身上有股淡淡的沉香的味道,可能是他家裡常用的熏香,上次去他房子裡睡覺的時候,也是這種味道。
他一下就安心下來,然後又有一點點委屈。
明明在台上膝蓋巨疼的時候也不覺得委屈的。
旁邊站著的周純青著急但是又不敢大聲,隻能急切地小聲問道;“膝蓋怎麼樣?還好嗎?你說你,不跳那個動作不行嗎?”
她是站在姐姐的角度上說話,但宿寧不會問這個問題。
他知道,站在舞台上的黎楚不可
能不跳。
“彆慌,下去休息先敷藥,我帶了藥過來,節目組的醫生就在旁邊,”
宿寧道,伸手幫他擦了擦虛汗,“中間還有一段彆人的表演時間,有時間。”
陳媛都沒發現哪裡不對,因為太專注,她都沒發現宿寧什麼時候走了,等到表演結束,她有些後知後覺的疑惑。
“宿寧去哪裡了?”
“還有,這首歌在我們隨機的歌單裡嗎?難度這麼大的,理論上我們選曲的時候不會放進去。”
隨機歌單裡大概有那麼一兩百首歌,她不可能所有的都記得清清楚楚,她一個總導演,不會事無巨細都要管,所以也不敢確定。
沈明錚卻接了一句:“沒有。”
“我看過那個歌單,沒有這首歌。”
陳媛第一反應是記憶力真好,隨後意識到什麼,皺了皺眉。
沈明錚這句話的時候側頭往一邊看去,正看到宿寧接住黎楚的瞬間,隨後又看向導師席。
表演中間不是一直就這樣往下拍,中間也會休息一下,比如現在就停了一會兒,工作人員上去給導師和學員補妝喝水,像是課間休息,沈淮現在的心情看起來比剛進來的時候好多了。
他和陳媛關注的是,讓黎楚跳這首曲子的背後安排很不對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