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你停頓的那幾秒中,夏油傑的思維已經發散到咒術界的氛圍太過壓抑腐朽,這樣的環境之下你根本不可能獲得自由。你隻能委身於禪院嫡子,用婚姻換取那一丁點的自由,卻不曾知曉,這零星的自由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。
“不,是回到我真正的父母身邊。”
夏油傑被打斷思緒,他麵上流露出幾分錯愕,“所以那位主持……”
你覺得他的表情很搞笑,忍不住唇角上揚,語調輕快,“那是我的養父啊。”
可他卻雙唇緊抿,怎麼也笑不出來,你喝了口汽水,微涼的汽水很適合這個稍微有些炎熱的初春天氣,就在你打算喝第二口的時候去聽見了他的聲音。
“抱歉,我不知道這些……對不起。”一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,夏油傑卻還覺得不夠,他忽然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,你的身份不是私生女,而是處境更加糟糕的養女,甚至可以說是用作聯姻專門培養的養女。
這樣的你,這樣弱勢的你,明明渴求著自由,卻不得不放棄一切,即便這樣,你也還能對他露出寬慰似的笑容。
顯得他多麼咄咄逼人,他在做什麼啊……在逼迫你做出違抗命運的決定嗎?
然而這樣的命運難道是你想要的嗎?根本不是,從來都是他人將意願強加在你身上,他居然曾經產生過怪怨你的情緒。
那一瞬間,夏油傑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過分,原本積攢在心中的情緒也頓時消散。
“傑為什麼要道歉呢?”麵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,你是一頭霧水的,完全沒有讀懂發生了什麼,“傑又沒有做錯什麼。”
夏油傑輕輕地搖了搖頭,他的心思不同於同齡少年的粗放,相反地,格外細膩,他看向你的眼神裡多出幾分懊惱,“我隻是太自以為是了,把一些事情看得太理所當然。”
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應該會向往自由,理所當然地認為你同禪院嫡子的婚約並非出自真心。
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你見識過自由,見識過什麼叫做真正的喜歡這一基礎上。
“阿蟬會有更美好的未來的,我保證,你的未來會遠比現在還要幸福。”少年在心中暗自下定決心,他會如同騎士般披荊斬棘,帶你逃離這殘酷的命運,再給予你幸福的未來。
就如同他當初在廟會上同禪院直哉說的那樣,你會幸福的,隻不過這幸福將會由他來守護。
雖然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,但你還是很樂意看到夏油傑恢複好心情,你笑盈盈地又把便當裡的西藍花挑出來給他,“現在如果傑能幫我解決掉這些西藍花的話,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啦——!”
他無可奈何地又替你解決這一堆西藍花,“下次就不能再挑食了。”
話是這麼說的,然而要是真的等到下一次,你稍微一央求,他還是會替你解決這些蔬菜,對此你已經摸索出了一定的套路,正所謂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。
“說起來,傑都沒有說呢,為什麼要生氣啊?不要想著轉移話題哦。”
“也沒有很生氣,隻不過有點苦惱而已。”
“嗯?苦惱什麼?”
他忽地抬頭,向你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“苦惱該怎麼毫發無損地把惡龍的珍寶偷走。”
苦惱該怎麼在讓你不受到傷害的前提下讓你離開禪院家,當然,這些話他根本不可能當著你的麵直說,這樣隻會讓你徒增煩惱。
“你……我真的沒想到啊。”他聽見你的聲音頓住,過了好幾秒才開口,“原來傑你這麼中二的嗎?噗哈哈——那傑一定就是最勇敢的騎士了!居然有著這麼宏偉的目標誒!”
少年也淺笑起來,麵色溫潤如水,“是啊,這就是我的目標。”
他告訴自己,這樣就好,你不需要知道什麼,你隻需要一直保持最為純粹的天真就好。
——至於其他的東西,那些陰暗的,肮臟的,扭曲的情感,你都不需要觸碰到。
*
三天後,那是一個悶熱的雨天,夏油傑依循著咒靈給出的路線來到寄出信件的告白者住處。
叩叩——
黑發少年屈起食指輕輕敲了下門,此時恰好有公寓的其他住戶到來,他向對方投去一個無可指摘的禮貌性笑容,完美符合人們心中好好學生的形象。
“咦,你是這家住戶的……?”
“啊,是同學,我聽說他轉學後就住在這裡,所以想來看看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鄰居打開門,進屋前也向他笑了笑。
就在這時,少年麵前的門被打開一條縫,屋內的人猛然意識到什麼,立馬想要關上門,卻被少年穩穩地抓住門邊,他笑眯眯地湊近,幾乎將半個腦袋探入屋內,可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,就連聲音也冰冷異常。
“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?離她遠一點。”當卸下所有的溫柔假麵時,暴露在對方麵前的就是夏油傑最為陰暗的一麵。
喀拉喀拉——
他抓住的門邊被輕輕鬆鬆地捏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縫,“看來還是需要長點記性啊。”
說完,他輕而易舉地進入屋內,又極為貼心地關上門,確保不會吵到隔壁的住戶,在對方充滿驚恐的眼睛中,倒映出的是他麵無表情的臉。
*
離開公寓時雨勢又大了一些,夏油傑正要撐傘,他的視野裡突然躍入一抹身影,他很清楚來人是誰。
禪院嫡子,禪院直哉。
他從禪院直哉的臉上讀出了氣勢洶洶這幾個字,忽然之間他就明白禪院嫡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,大概是了解到未婚妻被人糾纏,所以特意來解決麻煩的吧?
因為那一層未婚夫的身份,所以能夠這樣明目張膽地教訓對方,簡直就像是特權,又像是在炫耀。
他本該避開對方的,免得對方起疑心,然而隱秘的惡意卻讓他站在原地,正好與他迎麵對上,後者挑眉,似乎在問“你這種無關人士怎麼在這裡”。
禪院直哉開口:“你來乾什麼的?”
夏油傑笑了,“和你來這裡的用意一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