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沅深吸一口氣:“席亦城他爸叫人來給席亦城辦休學了,我在辦公室裡聽到的!”
“什麼?!”
張延不敢置信,腦子轟一下像有東西炸了,好端端的又不是斷手斷腳,休什麼學!
他拔腿奔向五樓,來辦理休學的是個年輕男子,穿西裝打領帶,模樣很斯文,他趕到時人正從辦公室裡出來。
張延擋在他麵前,雙手撐著膝蓋大喘了口。
“同學,你有什麼事嗎?”男子問道。
“你、你...”張延用力吞了吞唾沫,自己也跑急了,他直起腰杆問,“你是來幫席亦城辦休學的?”
“是的,”男子提著公文包,說話溫和,“我是席總的助理,來幫席總的兒子辦理一下手續。”
“什麼原因,他身體難道還沒好?”
“根據我手頭的資料是這樣。”
“我不太懂,什麼叫根據資料,他本人呢?”
“不好意思,”助理略表歉意,“席總怎麼做的決定,我就按照要求怎麼做,同學,我還趕時間,得走了。”
男子越過他,拐彎下了樓梯。
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,張延在怔怔地站在原地。
休學?這學期就這麼不來了?
*
“三條。”
“碰!”
“六餅。”
“我吃我吃,正好卡張,哈哈哈!”
“他媽的,你們怎麼又能吃又能碰的,老子的牌爛得跟狗屎一樣,”男人叼著煙罵罵咧咧,煙灰隨著晃動的煙頭掉落,他撣了撣,掐了煙摁進煙灰缸裡。
這麼一碾,已經堆疊起“寶塔”的煙蒂紛紛散落,幾乎要把臟汙的煙灰缸給埋了。
“靠,煙灰缸裡還有橘子皮呢,都爛了,我說怎麼總有點臭味,”一人呲了呲牙,把自己的煙丟在了地上,同時甩出手裡的牌,“大餅!”
四個男人正搓麻將。
房子不大,不足八十平,地上扔了好些零食包裝袋和啤酒罐子,陳舊的沙發上掛著臟兮兮的工裝褲和汗衫背心,靠墊底下壓了臭襪子。
煙味、酒味、臭味混雜在一起,閉不透風的空氣裡一團悶熱。
“趙哥,你這風扇還有用沒用?”平頭男問。
被叫趙哥的男人琢磨著牌,道:“沒用你就踢兩腳。”
平頭男真站起來踢了兩下,落地扇咣當咣當扇得更起勁了,可還是沒風,他忍不
住罵了句破玩意兒,正要坐回去,餘光瞄到了開門進來的人。
房子的門是老式的牛頭牌鎖,開門得用鑰匙,動靜輕不了。
“喲,我還以為你今晚又不回來呢,”趙哥抬頭看了眼,“成宿的泡網吧不去上學也不怕把自己猝死啊。”
“二條,年輕人泡網吧正常,身體底子好能熬,哪像我們啊。”
“就是,”爆粗口的胖子附和,想到什麼,回頭朝席亦城招手,“來來來,小夥子來幫我玩兩把,據說童子手氣好,快快。”
“你們賭錢?”席亦城微微皺眉。
胖子讓出座:“我們不賭錢,純娛樂。”
“就你那點工資你也不敢啊,買菜多花兩毛錢你老婆都得掐死你吧,”平頭男打趣,惹得其他人一陣大笑。
席亦城陪他們玩了幾圈,RP爆表,接手的爛牌時來運轉,第二圈直接杠上開花,小小的房子裡隻剩下胖子渾厚穿透牆壁的笑聲。
“小子,抽嗎?”胖子遞煙。
“抽。”
他接了煙,點了含進嘴裡,也因連贏了幾局眼中含笑,朝另三人道:“還玩嗎?”
“不玩了不玩了,”平頭一把推掉牌,“明天還得上班。”
“是啊差不多了,該走了。”
“喲,12點了!”
三個人說走就走,房子裡一下變得冷清。
“看起來你今天心情不錯,起碼不板著個臉了,”趙哥打量著席亦城。
席亦城勾了勾唇:“還行,等我找到合適的地方就走。”
“我單身,多個人又無所謂。”
“我回房了。”
“嗯,早點休息,年輕人也不能仗著精力好就糟踐身體。”
“知道了,老年人也不能太嘮叨。”
“臭小子,老子還是壯年!”
席亦城關上房門,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,七八平米的房間隻要一盞床頭燈就足夠照亮每個角落。
他在床邊坐了半晌,接著拿過了一本練習冊,對著台燈慢慢書寫,字跡有力,工整,比以前龍飛鳳舞時規矩得多。
可是寫著寫著,頁麵上洇開了水墨。
墨跡糊了字裡行間。
他合上練習冊,人倒進床裡,抬手遮住了眼眶,壓抑了那麼久的疼終有傾瀉的一天,情緒飽脹到了極限便是崩潰的來臨。
他們說好的。
說好了不會不要他。
說了會一直管著他。
說好了將來可以一起去旅行,去爬山,等他們老了會約著一起去釣魚,會在一起很久很久。
可是為什麼說話不算數?
為什麼十幾年感情的天平沒有偏向他?
“為什麼....”
“為什麼不要我了....”
錐心的疼蔓延在呼吸的每一瞬間,那麼高那麼挺拔的男生也會因為受傷而把身體蜷成小小的一團,這些天積攢的隱忍已到爆發的邊緣。
他想張口呼吸,卻又死死咬住牙,不久前的事故,塌方的何止是那一處地麵,還是他的所有。
“啊.....啊啊....”
鳴咽從緊咬的牙關中溢出,他抱緊了雙臂。
“許暮星,你管管我...”
“管管我.....”
“啊啊,啊——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