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男生高興了,他不高興了,晚上嘰嘰喳喳。
“他見到我一定會開心死,他們搬家的時候很匆忙,說走就走了,走之前他還哭了呢,我安慰了他好久,我說了放假就去找他,一定要說到做到。”
“我們倆是特彆好的關係,比親兄弟還好。”
“我們說好了,要做一輩子好兄弟好朋友。”
“我們很久沒見麵了。”
“哦,”趙天佑漫不經心應著,靠坐在床頭拿著本子和筆,算著今天零工的賬,順口道,“多久
了?”
“兩個月。”
“噗,我特麼還以為好幾年呢,”這麼一打岔,算到哪兒他又忘了,心頭吐血,“我喊你大哥,你彆說話了行嗎。”
“嗯,”男生高興地點頭。
票有提前買好,第二天上午,他直接送男生去汽車站,站內人很多,提著大包小包的都等在候車室,看時間還早,他去早餐店買了兩隻包子和一根玉米給人在車裡當午飯吃。
回來時,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坐在男生身邊笑眯眯搭話。
“小朋友,你一個人出來的嗎?”
“你爸爸媽媽呢?”
“叔叔有個兒子和你一樣大,看見你我就想起我家兒子,你坐哪班車呀?叔叔請你去外麵吃根冰棍好不好?”
男生冷著臉沒理。
“他不吃冰棍,不如你請我吃?”趙天佑走到眼鏡男身後。
眼鏡男回頭:“你誰啊?”
男生抬了抬眼皮:“他是我爸。”
嗬,臭小子又給他升了輩分。
趙天佑不承認也不否認,直直瞧著眼鏡男,男子悻悻離開,他把包子和玉米給男生:“路上再有人搭話誰都甭理,人心隔肚皮,不定就把你賣了。”
“我沒理他,”臨彆之際,男生認看著他認真說,“那天你身上就二十幾塊錢,還請我吃了根年糕,我覺得你人挺好,嘴上說話很壞,但是心腸很軟,是好人。”
“算你有點良心。”
“叔叔,你給我寫個電話號碼吧,回家後我聯係你,還你車票錢。”
“算了吧,走了以後彆再讓我碰著就行,”趙天佑擺手。
離發車還有二十分鐘,不少人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排隊,男生也進入了隊伍,回頭衝他咧嘴笑,要去見朋友了,那開心勁兒怎麼掩都掩不住。
趙天佑在座位上等著他進站,結果停止售票前十分鐘,他一咬牙也買了張票,心裡罵罵咧咧,火車站、汽車站之類的地方是兒童走失高發地,自己到底心軟。
腦海抽了自己一嘴巴子,再心軟一回,絕對最後一回。
大巴車穩穩當當地載滿了乘客從一個城市抵達另一個城市,到站是下午一點多。
他帶男生吃了份快餐,兩人坐公交抵達地址上的桐陽街,但整條街全是店麵房,一樓門店二樓包括二樓以上是民用住宅,門牌標的隻有桐陽街幾號,壓根沒有百裡路。
“沒有,沒聽說過什麼百裡路,”16號門店的老板娘搖頭。
“您確定嗎?”男生又問。
“確定啊,怎麼不確定,我家在這兒開店十幾年了,一直就叫桐陽街,前麵那棟高樓瞧見沒,到這兒一圈,”老板娘坐在櫃台後比劃了下,“我都熟得很,就沒有百裡路,要麼是你們找錯街了。”
男生的臉色發白。
趙天佑不知道怎麼說,好比原本是一塊鐵,現在成了薄薄的一張紙,戳一下就能碎。
他歎口氣,用手機查了市內街道,就沒
有相似的,即便沒有他也陪男生找了好幾處地方。
高掛的日頭從西方落下,餘暉消散了最後一點光芒。
兩人站在某處馬路邊。
“你朋友可能寫錯地址了。”
男生嗯了聲說:“他可聰明了,在學校經常能拿獎狀,但有時候也會迷糊。▲_[]▲來[]?看最新章節?完整章節”
趙天佑沉默片刻,道:“接下來呢?你回家還是接著找?”
“你不用管我了,我自己接著找,謝謝叔叔陪我過來。”
“行,你找吧,就我這點錢還陪著你找人,晚上還得住還得吃,明天我直接喝西北風,老子當不了這菩薩,走了,”趙天佑抬腳離開。
他穿過馬路,往車站方向走了五十來米後回頭看。
男生竟然沒跟。
小小的身影依舊矗立在那兒,低頭看著手裡的地址,然後抬手擦了下眼睛,先是左手,接著是右手,來回著擦,像眼睛裡長了隻跳蚤,從左眼蹦到了右眼,又從右眼蹦到了左眼。
但這隻“跳蚤”誰也捉不到,誰能在傷心難受的時候阻止眼眶裡落淚呢。
趙天佑狠了很心,撥打了110。
男生被接走時,車窗內的那張臉糊滿了眼淚鼻涕,小孩子的傷心總是那麼純粹,純粹得好像全世界都塌了一樣。
隔著玻璃,男生道了句再見。
.....
“呼.....”
煙霧從口腔裡吐出,像是吐出了一口濁氣,趙天佑的一根煙也抽完了,氣沉丹田衝著緊閉的房門吼去:“這麼多年了還沒長進,丟不丟人!”
*
最近都是好天氣,日頭晴朗,秋風軟如春。
許暮星坐在床頭櫃邊,每日的住院清單被反了個麵,食指和拇指夾著筆,筆尖觸碰紙張,嘩啦一聲劃破了單子。
寫了十幾分鐘,沒寫出一個完整的字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