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6 章(2 / 2)

她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,連頭發絲都還在滴著水。身上是鮮紅華麗的衣裙,裙裾上卻全是泥土。

鮮紅的影子和今夜的夜色一起,死死烙進了淩霄的腦海。

這種時候,淩霄居然還愣住了?薑錦一咬牙,幾乎是拖拽著她往前跑。

“快走!”她急得腦門都要冒煙,“一會兒他們反應過來了!”

情況比她想象得要複雜太多,她和裴臨攏共加起來四條胳膊四條腿,為免風險,薑錦使了點小花招。

擒賊先擒王,她先放出的那一箭——從方才打鬥的殘局裡揀來的殘弓和一支破爛羽箭。

而那聽起來轟隆的馬蹄聲,是裴臨牽馬去了山坳儘處、回聲最大的地方。

這樣的小把戲隻能趁那些山匪還沒回過味來糊弄一時,所以她們得趕快跑,跑得遠遠的!

淩霄機械地跟在薑錦身後,目光怔忪地望著她的背影。

平心而論,她們現在的形容都很狼狽。

可不知為何,儘管淩霄確信自己沒有見過眼前這個宛若神兵天降來救她的女子,可是她的背影,卻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。

兩人一路狂奔,直到

山坳的轉角,而馬蹄聲也在向她們靠近,終於,一人一馬的身影出現在了薑錦的視線裡。

裴臨走來,把韁繩拋給薑錦,道:“你們先走,我來斷後。”

他神情淡淡,仿佛並不把可能的危險當一回事兒,薑錦皺了皺眉,道:“暫時沒人追上來,我們一起走便是。”

她牽著的那隻手掙紮了一下,薑錦回頭,便見淩霄低下頭,竟是要向她行大禮。

“多謝你們。我……我不能走,我……”

生死之間被強行壓抑的情緒翻湧而上,可眼淚早在之前就流光了,淩霄頂著通紅的眼眶,沒有眼淚,卻是在哭,“我不能走,我還要為他們收屍。”

薑錦隱約猜到是她的家人出事了,想到方才所見的血泊,她艱難地開口:“方才這半邊山林我都走遍了,隻看到了打鬥留下的痕跡,未見屍首。”

淩霄身形一晃,若非薑錦還攙扶著她的手臂,隻怕已經倒了下去。

可她還是固執地不肯走,她說:“多謝二位救命之恩,我一人留在這裡,尋一處僻靜地方躲起來,等天亮了,人都走了,我再回去看看。”

她害怕得都在抖,可說話還是有條理的。薑錦彆過眼去,心下的愧疚不安讓她很想緊緊抱住淩霄,可是她貿然出現救人已經很是唐突,無法再做更多。

薑錦深吸一口氣,說:“我陪你等。”

淩霄的意識似乎都已經剝離在父親為她擋箭的瞬間了,她神情愣然,也不知還到底聽不聽得見旁人的言語。

裴臨已經退出一射之地,而薑錦也沒空顧及他,她隻站在淩霄身側,試探性地去碰她的手背。

不過,連老天似乎都在趕人,天將亮的時候,忽而降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。

極度的悲慟損人情誌,而剛才的奔逃更是讓人筋疲力竭。足以衝刷掉一切穢惡的淋漓雨幕下,淩霄身子一歪,再支撐不住,直愣愣地倒下了。

薑錦的情況沒比她好到哪裡去,涼雨澆得她身子發顫,隻能靠咬破自己的舌尖來保持清醒。

裴臨當然看得出薑錦實在硬撐,可是他知道,這是她的心結,是她需要自己麵對的場合。

他拍了拍馬屁股,這馬倒也靈性,竟真的懂了他的意思,湊到薑錦身前,屈下前腿,要讓她騎上來。

好在這是匹大馬,扛三個人也不吃力。在場四個活物,就這馬看起來還挺高興,它迎著嘩然的雨打了個響鼻,旋即馬蹄子一噠,跑了出去。

——

附近的縣鄉管理鬆懈,城門口幾乎無人把守,客棧也都是半死不活快黃了的那種,有人來宿,閉著眼睛就往裡迎,管他是缺胳膊少腿還是窮凶極惡,給錢就行。

一錠成色極好的銀子被拋到了掌櫃跟前,小二殷勤地引薑錦他們三人上樓,就跟眼睛瞎了耳朵聾了,看不見他們身上的異常一樣。

之前在雲州投宿的時候,客棧的人還會要看他們的路引讓他們留下姓名,這裡倒是渾然沒有這回事兒了。

三個人,理所當然開了三間房。

薑錦的聲音已然啞了,她對小二道:“準備幾身乾淨衣物,再燒些熱水上來。”

給錢的就是大爺,店小二應聲,忙不迭下樓去了。

淩霄依舊不省人事,整個白天,薑錦都眼不錯珠地在一旁看顧著她。

果不其然,當夜,薑錦便也病倒了。

她本就中了那虎狼之藥,在冷溪中浸了許久,又是一路提心吊膽、奔波不停……

額前像火燒一樣在發燙,眼皮沉重,墜得薑錦睜不開眼。

她隱約能感到有人在她身邊歎了口氣,隨即扶她起來,喂她喝了些溫水,又拿了巾帕,來絞她還沒乾透的長發。

她也能猜到,這個人是誰。

終於,在意識清醒一點之後,薑錦的手驀然伸出被子,拉住了這人的手腕。

裴臨動作一頓,對上薑錦艱難抬起的眼眸。

“裴……公子,”她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,“我有話想問你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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