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襟懷坦蕩,麵對他時一絲異樣的心思也無。裴臨瞧得分明,他壓抑著深深望向她的衝動,也退後了兩步,低眉頷首,叉手一禮,“薑娘子,一路順風。”
“一路順風。”
簡單道彆之後,他們便真的分道揚鑣了。彼此都沒有再過問對方的行程,仿佛真的從此往後,山長水闊,隻能去等一個來日。
——
兩人沒有急著走,她們先去了出事的那座山頭。
儘管淩霄說,上輩子她從匪窩裡麵逃出去後,再看時所有的痕跡都已經被人抹去了,而薑錦也記得,那晚所見的隻有散落的鏢車,並無屍首,她們還是再跑了一趟,生怕有遺漏的蛛絲馬跡。
薑錦攥著淩霄的手,一刻也不敢鬆,試圖以這樣的接觸給她一點支撐。
淩霄麵色蒼白,精神卻還好
。她抿著下唇,說:“果然。”
果然這一片山野之中,已經再找不到任何發生過打鬥的痕跡。
“這背後必有蹊蹺,不可能隻是劫鏢那麼簡單,”滅口二字太殘忍,薑錦沒有說出來。
她看向淩霄,問出了心底一直以來的疑問,“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,那為何……前世你從來沒有想過去報仇或者是如何?”
淩霄其實是非常溫柔的長相,垂下眼簾的時候,整個人仿佛都被淡淡的憂傷籠罩住了,她說:“我爹臨死前,拉著我,要我不要報仇。我答應他了。”
怪不得……
薑錦明了。她爹肯定是了解這個女兒的,以淩霄的性格,若非如此,恐怕最後也是不死不休的結果。
淩霄抬起頭,強顏歡笑道:“我們走吧,在這裡耽擱也沒有什麼用了。至少這一次,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二哥。”
再空乏的言語安慰也是無用,隻有讓她儘快和親人重逢,才是真正的安慰。薑錦點了點頭,沒再多言,兩人一道下山,啟程去往範陽。
薑錦雖然才來過範陽,但先前她那是被打暈了塞在車裡,算不得真正來過。
節度使的府邸在此,城中的守備顯然就比雲州要強上很多。城頭上可見列衛守候,正值中午,薑錦甚至還正好看到他們在換崗。
薑錦和淩霄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,沒有商量,但是彼此很快就達成了默契。
是夜,月黑風高。
盧府彆院裡,裴清妍靜坐在窗前發呆。
成婚數日,她還沒有見過自己丈夫。那個據說青麵獠牙的家夥沒有回來,而她就隻能惴惴不安的等待。
她折騰的那些事情,盧府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。裴清妍不願討嫌,左右盧家也沒有多在意這樁親事,連新房都是現辟的,一點人氣都沒有。她就借口自己水土不服身子不適,先去彆院中暫居。
彆院裡人口稀鬆,倒給薑錦和淩霄行了方便。
夜色下,她們自簷上悄然走過,敲暈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鬟兩個,放倒了不中用的護衛若乾,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溜了進去。
幾乎沒有任何阻力,她們就這樣潛入了這間彆院,長驅直入前往內間。
近似於貓踏在落葉上的聲音傳來,窗前的裴清妍不以為意,還以為是丫鬟來勸她吃午飯,懨懨道:“你放下吧,我還不餓。”
“裴二小姐。”
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,裴清妍猛然回神,她騰地站起來,才看清外麵來的是誰。
“怎麼是……”她嘴唇翕動,下意識往後退,想要叫人,才想起自己身邊的丫鬟都已經被她屏退了。
薑錦瞧出了她的害怕與心虛,原本心裡那一點懷疑此刻也沒了。她心下感慨,悄悄歎了口氣,還是道:“才多久沒見,裴二小姐不認得我了嗎?”
裴清妍哆哆嗦嗦地往椅背上靠,“你……你你是來報仇的嗎?”
薑錦身後,她不認識的那個年輕姑娘忽然嘲諷地開了口:“有賊心也得有賊膽,下手的時候怎麼就不知害怕了?”
薑錦壓住了淩霄的手背,對裴清妍道:“二小姐,今日我並非來算什麼賬,隻是回來找人。”
“找人,找什麼人?”裴清妍一愣,好在她腦子沒壞,反應還是很快的,“你是說,之前那兩個鏢師嗎?”
薑錦點頭。
她原以為還要費些口舌,或者小小的恐嚇威脅一下這個壞心眼的小丫頭,沒曾想裴清妍很快就打起了精神,主動站起來要給她們帶路去找人。
裴清妍自知理虧,見是薑錦來了之後連抬眼多看她一眼都不敢,一路縮著脖子,哪還有之前驕矜的樣子。
她咬著牙,道:“那兩個鏢師,吃的酒太多了,中藥之後昏了兩三日吧,我就把他們帶過來先安置著了。”
淩霄拳頭都捏起來了,一麵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哥哥,一麵卻還是因為薑錦,她沒忍住,怒道:“下那麼醃臢的藥,裴小姐真是好手段!”
裴清妍起初沒明白,她偷偷斜眼覷了薑錦一眼,見她神色如常後猛然一驚,急急道:“什麼醃臢藥?我……我沒有!”
“我那日在酒水裡下的,千真萬確,隻是蒙汗藥而已!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