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了警醒自己,薑錦刻意找了兩隻骰子帶在身邊,手癢了就自己拋兩圈,不曾再真的賭過了。
她雖扮了男裝,也隻是為了方便行事,初來乍到那會兒,還有人借此刁難過她。
好在軍營裡坦率直接,一向比的是誰拳頭更硬。雖然薑錦的力量尚還需要磨練,但是有上輩子那麼多實打實搏殺的經驗在,再處理這些刁難實在是小菜一碟,很快這些刁難便都銷聲匿跡了。
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是姑娘,所以哪怕這段時日相熟了的同僚,有的事情也不會來找她。
奈何不是所有人都長了眼睛。
譬如此刻,夕陽西斜,正到了各回各家的時候,薑錦撣掉勾在她肩上的那隻胳膊,退開幾步,道:“……望軒兄。”
崔望軒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子,大咧咧道:“今日發了餉銀,走吧薑兄弟,請你喝一盅。”
他是崔家旁了不知多少支的子弟,身上最值錢的便是這個姓氏了,其實出了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姓崔,在軍中混了好幾年了,勉強撈了個副尉做做。
平素他嘴太碎了,沒同僚愛搭理他,好不容易新來個薑錦,他幾乎是立馬單方麵與她相熟了起來。
隻可惜這樣都沒發現她拙劣的男裝。
薑錦覺得這人可煩,終於還是沒忍住,朝他招了招手,一臉神秘地道:“你過來,我有個秘密要說與你聽。”
崔望軒“啊”了一聲,剛湊過去,耳旁就響起一道晴天霹靂。
“其實……我是女的。”
他跳著腳退後兩步,不可置信地道:“什麼?你你你你是女的?”
薑錦挑眉看他,“對,我是女子,如此裝束不過為了免去一些事端。”
她補充,“旁人都曉得的。”
崔望軒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自己,“就我蒙在鼓裡?”
“嗯,”薑錦點頭,“見過我的人裡,應該就你不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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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罷,她禮貌地叉手一禮,撇下這位轉身就走。
沒曾想知道她是女的也攔不住這位的快嘴,沒一會兒,崔望軒便緩過勁,又追了上來。
不過這回他倒是沒勾她肩膀,隻是道:“走吧走吧,不差這一會兒,我們看熱鬨去。前些天鬨得沸沸揚揚,揭榜要除山匪的那位,班師回來了。你就不想看看他長什麼模樣?據說他年紀很輕,還未弱冠。”
範陽一帶地勢蜿蜒曲折,實在是山匪為禍的好地方,這裡的百姓對他們可謂是深惡痛絕,這個熱鬨想必是一定會看的。
不過……五十個人也能叫班師?薑錦腹誹,若是旁的熱鬨便罷了,看裴臨那張臉……還是算了,難道上輩子還沒看夠?
隻不過崔望軒這人有個沒朋友的毛病,他有的時候有一種詭異的執著在身上,不達目的不罷休。
薑錦腦子被他念得嗡嗡的,隻恨自己方才嘴快搭理了他,現如今被他一路跟著念實在是太丟人了,沒辦法,她也隻好跟著去了。
果然,如崔望軒所說,城門口好大的熱鬨可以瞧,甚至還有小販見縫插針擺起了攤賣零嘴果脯。
薑錦歎為觀止。
剛發了餉銀就是硬氣,崔望軒閃身去買了一兜子,還分了薑錦一把。
他嗑著果脯點評,“哎呀,也就是我沒這等機遇,否則啊……”
話沒說完,果脯之外,崔望軒還收獲了一旁路人的白眼若乾。
薑錦禮貌地避開幾步,以免被旁人認成是他的同伴。
擁擠的人潮卻轉瞬間就安靜了不少,城門大開,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逼近。
再遙遙看見裴臨此人的時候,薑錦不免感慨萬千。
他依舊耀眼得不可直視。
馬背上的裴臨像是感應到了什麼,眼神一掃,正對上薑錦的目光。
薑錦心下安定,沒有回避。
不是她自作多情,但她確實感受到裴臨的視線精準地撥開了人群,指向了她。
不過,隻這一瞬。
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,平視前方,繼續向前走。
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。
——
回去之後,薑錦還來不及換上女裝,便見裴清妍來找。
裴清妍當然知道她現在都在做什麼,看她的眼神也總是充斥著欲言又止。
眼下也不例外,裴清妍見薑錦這一身利落短打,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開口道:“我……阿錦姐姐,你還是去換一身衣裳吧,今晚有宴席,大夫人那邊要我們都過去。”
薑錦動作一頓,既而悄聲道:“我如何都不打緊,你倒是要真的換一身漂亮衣裳咯。”
裴清妍沒聽明白,薑錦便好心解釋了兩句,“我在營中聽說了,你那夫君,已經回到了範陽,今晚大夫人叫你去,隻怕
也有這個意思。”
聞言,裴清妍僵硬了一瞬,她扯著自己的袖子,有些艱澀地道:“好,我曉得了的。”
儘管是裴清妍當時主動做下那些事情,與她無乾,但薑錦總有一種自己鬼使神差之間壞了人家姻緣的感覺,所以才有這麼一句順嘴的提醒。
薑錦回去,潦草地換了身舊衣,重新綰了發便出來了。
她和裴清妍一道去了正廳裡。
氣氛喧鬨,她們的出現沒有影響到席間已經開始的交談。裴清妍落座後,和往常一樣垂著眼眸,可是想到薑錦方才的話,她便又忍不住眼神亂飄,去尋哪位該是她的丈夫。
隻是實在不好找。這場宴席上,來了很多五大三粗的漢子,大抵是薛靖瑤要犒賞這些人,他們正是席間的主角。
在一眾粗人裡,裴臨的身形顯得格外清雋,明亮的燭光籠在他身後,就像是為他鍍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暈。
春風得意的時候,果真就是不同的。
薑錦印象中這樣的他,已經很久遠了。畢竟到前世的最後幾麵時,她將要油儘燈枯,他其實也很疲倦。
有太多的事務纏身,樁樁件件要過他的眼,行差踏錯一步,不止他會死無葬身之地,那些雖他一道起於微末的人,也不會有好下場。
想著想著,薑錦的目光便夾雜著審視和對比的意味,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,借由氣氛憋悶,出去散心了。
她進去就喝了一杯水酒潤唇,屋外涼風吹過,酒意發散,確實也是好受的。
快要開席了,薑錦深吸一口氣,沒多耽擱,剛打算轉身回去,便在池邊撞上了一雙通透澄明的眼睛。
裴臨捏著隻酒杯,緩緩朝這小池塘走來。
他也沒看她,所以薑錦沒當一回事兒,正打算繼續往回走,忽聽得耳畔傳來他壓抑著的清冽聲音。
“薑娘子,彆來無恙?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