騙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,所以薑錦沒有騙人,隻是在沉默。
猶豫了一會兒,她終於還是坦白道:“倒也不是。隻不過……我早知道裴煥君房中設有機括,而那幅畫如我所想確實很重要的話,一定是會被察覺發現的。”
聽了這話,淩霄的話音果然有些惱了,她說:“怪道你早早就盤算好了要怎麼應付,原來壓根不是防患於未然,而是早就想到了。”
“我哪裡都想到了呢?”薑錦笑了笑,她說:“我這不是沒料到又被箭給蹭了嗎?”
不說這個還好,一說淩霄就更氣了,她抿著嘴,道:“既在河邊走,怎麼可能不濕鞋?蹭?姐姐說得輕巧,這是又破皮流血又要留疤,不是被鳥啄了。”
從前行兵打仗,大大小小的傷就沒少她一份過,薑錦確實不是太在意。
她甚至覺得,就算受傷了,今夜這一遭也不算白忙活,至少她記清了畫上女子的服製和長相。
隻不過,薑錦側著眼睛瞄了淩霄一眼,還是把這話吞了下去,轉而避重就輕地道:“留疤就留疤了,我又不靠皮囊吃飯。”
“話雖如此,可是姐姐就想受傷了嗎?”淩霄說。
她的眼眶微紅,薑錦心頭一軟,到底還是多和她解釋了兩句,道:“並非蓄意隱瞞,隻是你若知道這麼危險,肯定會勸我彆冒險的。”
淩霄聽著,什麼話也沒再說,她隻是在為薑錦擦拭好傷處、重新上了藥之後,忽然道:“姐姐,我們還是太勢單力薄了,等到回範陽之後,我想和你一起去到行伍之中,我也想幫到你。”
“好。”薑錦道:“不過淩霄,你已經幫我許多了。今夜若不是你拖延,我差一點就露餡兒了。刺史府的馬車來時,我到那河畔連半刻鐘都沒有。”
淩霄微微一驚,她下意識繃直了背,道:“那豈不是再早一會兒就……”
薑錦點頭,淩霄便又道:“去河畔的路上,馬兒不知怎地受了驚,這才晚了些,若非如此,恐怕早就到了。”
馬兒受驚?薑錦蹙了蹙眉,她一邊慢條斯理地穿著外衫,一邊問道:“什麼情況?趕車的馬怎麼會突然受驚?”
淩霄答道:“我當時在車駕前頭,我看見了,應該是附近有石子兒打在了馬腿上。”
薑錦有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測。
是了,八成就是裴臨。
在她走後,他雖不知她有什麼後手,但是是能猜到裴煥君至少會派人出來找她的,故而出手阻攔。
他從一開始就不希望她與裴煥君有牽扯,這一下會出手,其實也並不是太讓她意外。
薑錦悄悄歎了口氣,對於自己的身世,她心裡其實隱隱已經有了想法,隻不過需要一些東西來佐證。
她沒有耽擱,走到了窗前案邊,然後鋪陳紙筆,開始了動作。
儘管右肋受傷,但是用另一邊手托著右麵的胳膊肘,還是拿得動筆的。
薑錦要趁記憶尚還明晰,把今夜所
見的女子畫像儘量複刻下來。
她本不該會丹青的,從前做過最風雅的事情也不過是舉著腦袋大的陶碗,朝著天上的月亮倒影。琴棋書畫這種事情,都是她剛到長安那一年裡學的。
她也是學了,才知道自己和專司這些東西的長安貴女之間有多懸殊的差距。
所以後來,薑錦也便拋下了,不打算再拿自己的短處和誰作比。
畢竟,要是比誰更擅長剝兔子、誰更擅長揀瓦補漏,全長安城的大家閨秀也都比不過她。
當然,學過的東西就是學過了,她並沒有都拋之腦後,此時此刻,倒也派上了用場。
薑錦筆下的取墨用色毫無美感和技巧可言,她隻是極其認真的,將記憶裡女子冠上有幾顆珍珠、幾顆紅寶之類的細節,全都勾勒了出來。
淩霄在旁靜靜看著,沒有打擾,直到她停筆,大概是畫完了,才開口問道:“這便是今日所見?”
薑錦點頭:“是。”
“那姐姐想好該如何按圖索驥了嗎?”淩霄皺著眉,稍加思索:“或許可以交給盧大夫人,她勢力大,又一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