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0 章(2 / 2)

連淩霄都能揣摩明白的裴臨那點心思,薑錦更了解他,不會不知道。

這麼多年,再魯鈍的人也能把事情想通透了。

淩霄忽然問:“如果……如果他當時坦白了呢?哪怕是在事後。”

或許正是放下了、不在乎了,再談起無用的可能時,反倒興高采烈,薑錦眨眨眼睛,旋即答道:“我大概會揍他一頓?明目張膽地發一頓脾氣……啊,也不一定的,畢竟中毒了,還是會有芥蒂。”

她輕描淡寫地提起自己曾經的痛苦:“不過,我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了。”

“直到最後那年,郜國餘黨依舊在聯合淮西一起叛亂,長安之前經曆過一輪清掃,反倒安全些。他大概是覺得,他身邊太危險,還不如在長安。”

淩霄若有所思道:“我總覺得,還有旁的緣由。”

薑錦撇撇嘴,未置可否,“隨他去。他總有太多的苦衷。”

她就差掛嘴邊一句“關我屁事”,淩霄抿唇一笑。

心裡提前有數,而後果然聽聞郜國餘孽舉事之後,薑錦心下便波瀾不驚了很多。

這一年裡戰火未息,她亦早早地就將前世所知有關郜國、有關裴煥君的人事乾係等理清了頭緒,提前布下了暗樁,做足了準備,就是怕哪日裴煥君利用不成要反咬一口。

而他果然也幾次三番地意圖聯絡她,薑錦不知他是多需要一麵大旗,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,一直在虛與委蛇。

落在裴煥君的眼中,便成了一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投機行徑。後來他未再找過她,薑錦不知,這是偃旗息鼓了,還是預備著其他的算計。

她隻知做好當下的事情。

很多時候,人並沒有太多的選擇。即便重來一次,那些預先知曉的事情,也隻是給了她一點提前準備的餘裕。

而這一年多,即使與裴臨都在範陽,薑錦也再未見過他,若不是薛然還是三不五時地還會去

找這個師父,她都快要不確定他還活著了。

這個名字,也漸漸淡出了她的視線。

他不再糾纏,薑錦便也真的很難再想起他。偶爾再回憶起這麼個人,她都會有些恍惚,隻覺他大抵也將她放下了。

是好事情。

後來,郜國餘黨舉事,亂局之下就要直擊長安,而裴臨亦在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薑錦理所當然地以為他上了賊船。

啊不……或許對他來說不算賊船。

畢竟,知曉前世那些事端的不止她一人,相比纏綿悱惻的感情,想必他會更清楚這些大事的關竅,如此一來,就是真的造個反,換個地方坐坐又有什麼不敢想的?

他本就有這個本事。

月餘間,戰火一路向北燎,積蓄多年,郜國餘黨紐合了幾股勢力北上,裡應外合之下,長安終於無法再穩坐釣魚台了。

薑錦再聽到裴臨的消息,已經是又一年新年伊始了。

聽說有一個出息的裴家子率兵勤王,十日內殲叛賊、三十日滅賊首,一柄長劍見血封喉,蕩清匪寇、護衛長安。

彼時,薑錦也沒什麼想法,她隻是在魏博與成德兩鎮與郜國黨勾連出兵之際,朝薛靖瑤建言,趁勢帶兵抄了這兩兄弟的老巢。

鷸蚌相爭漁翁得利,局勢一邊倒後再掀不起水花。

這段時日,薑錦稍稍鬆下口氣來,近來範陽局勢穩定,已經有開始兼容河朔另外兩鎮之向,要做的最多就是帶些人手,去清一清小股作亂的勢力。

晨起著了冰冷的戰甲,午後半晌便順利回來了。

這回手中的劍連血都沒沾,輕巧得很,薑錦簡直覺得早上穿那甲都是大材小用。她摘了頭盔,大步流星地跨坐在帳內長幾上。

再輕巧,真刀真槍的來回下也出了一身汗。薑錦很在意自己的身體,為免卸甲風之憂,儘管肩頭墜得難受,還是沒急著除去這些沉重的鐵疙瘩。

正坐著,帳簾被人掀開了,旋即跑進來個半大孩子,是已經高了許多的薛然。

他見著穿著齊整的薑錦眼睛就發亮,就忍不住伸手去摸那閃閃的銀甲。

薑錦笑著推開他的後腦勺,道:“煞氣重得很,小孩兒碰什麼?”

兩年,之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,實在是足以發生太多的變化。薛然不僅個兒高了,人也結實了許多,活像根冒尖的筍。

他嗓音清脆,介於少年和孩子之間:“我不怕,有朝一日,我也要披甲上陣,打得那北邊的戎子不敢放肆!”

見薑錦笑著,心情尚佳,薛然收聲,咬了咬唇角,似乎有話要說。

小孩兒想一出是一出,薑錦沒在意,又過了一小會兒,薛然似乎醞釀出了想說的話,一句“姊姊”到了唇邊,剛要繼續說下去,帳簾便又被門口的守衛打了起來。

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走了進來,她身段好,走起路來嫋嫋婷婷,薑錦掃了她一眼,注意到她緊繃的脊背和強撐著的發顫的步伐。

“你家少夫人有事找我?”薑錦隨口問道。

這侍女她認得,是裴清妍身邊的。

突然被打斷,薛然好像更張不開口了,他隻好退開了些,等她們說完。

那侍女垂著腦袋,很慌張的樣子,她說:“薑將軍,我……少夫人今早獨自去了城郊,與我說,若她正午還未回來,就……就……”

薑錦眉頭一皺,“什麼意思?”

獨自出門,又留信讓人搭救,裴清妍這是去做什麼了?

“她說……今天的事隻能她一個人去,她若沒回來,就讓我找人去救她,”這侍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,她哭求道:“節度使大人不在,這一時半刻就將軍這兒的人手在,請……”

沒頭沒尾的,薑錦眉心皺得愈發厲害。

薑錦打斷了侍女的話,撂下手中盔戴,起身道:“談不上救,人肯定要找的。但少夫人她去了哪又是去做什麼,你總得先說清楚。”

說著,她差不多是拎著這侍女往外走,一刻也不耽擱,又點了十來個人一起出去。

薛然下意識跟了兩步,旋即頓住了腳。突然的情形叫他插不進嘴,隻能作罷。

他跺了跺腳,揮了下拳,然後低聲道:“師父啊師父,你那話,我隻能一會兒再帶到啦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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