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2 章(1 / 2)

聞言,裴臨緩緩抬眼。

風靜了下來。

渾身的血液隨風止息,冷凝在這一刹那。

呼吸間,他的表情已然沉到極點。

見他神色若此,裴煥君的臉上笑意愈盛,眼尾的溝壑隨之微微上挑。

又是一陣倉皇的大笑。

他整個人瘋瘋癲癲的,狀似瘋了幾十年的老乞丐,可眼瞳裡,偏偏又爍閃著過分理智的神采。

“你是不是很懷疑,在想我怎麼會傷及公主殿下的血脈?”

“可惜啊,我早該想到的,若她真是她的女兒,怎會如此藏頭畏尾,躑躅不前……”

……

窮途末路之人,話可真多。可惜的是,無論他說什麼,裴臨都已經聽不真切了。

聽到薑錦和“中毒”聯係在一起的瞬間,前世綿延至今的悔就像一張細密的網,頃刻便將他的所有理智籠罩其中。

他甚至沒有餘力去思考。

不。

絕不允許同樣的情形重演。

耳畔傳來無止歇的嗡鳴,指尖幾乎將掌心掐出血來,裴臨才堪堪保住了最後的冷靜。

他的聲音冷然,“效忠的血脈不存於世,你自覺半生無望,謀朝篡位於你而言沒了意義,所以你隻想要魚死網破,為那公主複仇。”

裴煥君收斂了笑容。

信念轟然垮塌猶如山石傾倒,條分縷析起來卻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。

劍刃翻轉,直擊向對麵的咽喉,裴臨頓了頓,話音加重:“不過,你憑什麼覺得,我會受你役使。”

裴煥君沒再解釋一個字,也沒再試圖用冗餘的話語,去闡明她的身世,去證明他真的下了毒。

他隻是道:“信或不信,隻在你一念之間。立時將我斬於劍下,或者……”

話隻到這兒。

不知靜了多久,遲疑的劍尖悄然偏移,裴煥君見狀,依舊沒開口,隻是輕歎一聲,彈指撥開了它。

裴臨望著他的眼睛,靜靜道:“我怎麼確定,你的手中有解藥。”

裴煥君笑意幽深:“你彆無選擇。”

——

被薑錦撈回去以後,裴清妍臥病了好些天,一直沒有起來見人。

盧寶川來看她,她也推說不見。

“我……我這兩日不舒服,不想和人說話。”

裴清妍的聲音自門內傳來,門外的盧寶川撓了撓頭,說道:“好吧,那你多歇一歇。”

他沒逗留,徑直便離開了。

朝廷惦記著削藩,意圖利用藩鎮彼此間的勢力互相挾製,隻可惜如意算盤落了空,亂局中反叫範陽趁此機遇占了上風,如今,更是有了足以壓製河朔另外兩鎮的勢頭。

大部隊已經班師回到了範陽,薑錦亦然。

於是從裴清妍的住處離開之後,盧寶川轉而去尋薑錦去了。

見他登門造訪,薑錦微有些訝異,不過這兩年裡,便

是同袍而戰的麵子情也是不淺的,她坦然迎他進來,隨即便聽見盧寶川說明了來意。

“那日,多謝你從虎口救下我的妻子。”

當日之情形……

薑錦神色微微一晃。

她猶記得裴煥君那時扭曲的表情。

在聽見她自述身世以後。

他似乎很想從她的臉孔中推敲出一些胡謅的成分,可惜的是,他沒能得到想要的結果。

多麼荒謬,執著半生的事情,在一切伊始便是不可得的。

他似乎是真的要瘋了。

而瘋子總是叫人害怕的。

陡然間,裴煥君改換了神色,陷入了另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,而興奮的目光,在薑錦身上逡巡打量。

薑錦沒有給他再出言蠱惑的機會,她推劍出鞘,直截了當地朝他殺了過去。

她沒忘,眼前這個瘋子是淩霄的血仇。

喧囂聲起,周遭的鳥雀被儘數驚走,裴煥君並不會武,但他足夠惡毒,一把拎起了旁邊尚在昏迷中的裴清妍擋在身前。

且不說有無新仇舊怨,任何一個無辜的人被他拿來擋刀,薑錦也不會下手,她堪堪收住劍勢,怒目圓睜,罵道:“她是你的親女兒!”

裴煥君朗聲大笑,道:“這就算她有些用處!”

他的虎口死死圈在裴清妍的頸項間,“彆跟來,我自不會要她性命。”

薑錦深吸一口氣,腳步一頓。

以為是來尋人,她隻隨身攜了一柄長劍,什麼弓箭暗器統統沒帶,此時此刻,隻能眼睜睜看裴煥君遁走。

她在心裡默數到三百,沉下心,朝裴煥君逃走的方向快步奔去。

放眼望去,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了,想必他不是孤身前來,附近一定還有人接應。

薑錦皺了皺眉,按下浮動的心緒,去找裴清妍。

人是找到了,就是情況不太妙。

這個不太妙,說的倒不是受了傷。

裴清妍腿軟得站不起來,見到薑錦回身找到她的瞬間,包在眼眶裡的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
薑錦歎了口氣,蹲下遞了張帕子給她,沒問她是什麼時候醒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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