薑錦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她輕抬眼睫,疑惑的眼光投向了劉繹。
劉繹似乎歎了口氣,他迎著薑錦的視線緩緩點頭,說道:“他的住處現下被金吾衛把守著,閒雜人等一概不得靠近,具體情形無從知曉,我在旁轉了轉,隻打探到是昨夜裡發生的事情。”
“怎會如此?”薑錦擰了擰眉,她下意識反問:“在我們抵達長安之前,他不是就被封了官?怎麼這麼快就出了事?”
劉繹聳了聳肩,道:“我也覺得很奇怪。按理說,按皇帝的算盤,該重用他才是。”
世家風頭太盛,是曆朝都不得不憂心的事情。而皇族說起來也不過是出身關隴的世家,彼此間的關係盤根錯節,都是拐著彎兒的自己人。
莫說鏟除,連壓製都是極困難的事情。
昔年郜國公主之亂,說來也就是這點緣由。女兒蕭氏做了太子妃,郜國仍舊野心勃勃未見收斂,皇帝終於忍無可忍,逼迫太子李頌作出決斷。最終李頌不得不與蕭氏及郜國代表的世家勢力割席,才堪堪保住他的太子之位。
當然,割席之後,失去了世家的鼎力支持,太子的日子也未見得多好過。
來回拉鋸多載,皇帝年紀漸上去了,他也開始采取一些懷柔的手段。譬如說,扶植一些式微的小氏族、重用有才德卻在族中不受重視的高門子弟,意圖一點點分散遏製世家大族手中的權力。
結果如何未可知,但是薑錦和劉繹這倆打外邊兒來的人心裡都門清,以裴臨恰到好處的出身和他自己的本事,是一定能得以施展的。
所以……這又是唱的哪出?
薑錦的神情愈發不解,“總該有個罪名吧。”
劉繹眼神亦有隱憂,他一字一頓地答:“勾連叛匪,顛覆朝廷。”
聞言,薑錦終於正色,她略挺直了脊背,眉心像被針紮了似的一蹙。
說起來……她確實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。
在這一世的裴臨身上。
但是薑錦還是無法把“勾連叛匪,顛覆朝廷”這幾個字,和他聯係到一起去。
儘管她有所察覺,他大抵真的與裴煥君一起謀劃了些什麼。
前世坐在那樣的位置上,裴臨也始終沒有真正出手嘗試過改天換地,說到底,他有野心家的手腕與能力,但相比謀朝篡位貪心不足的形象,他反倒更趨近於駐守一方的諸侯形象。
所以這一次,薑錦也不覺得他會如此草率地升起這樣的念頭。
“背後一定有陰謀,”她對劉繹道:“我們在長安就像聾子瞎子,小心為上,發生的太多事情我們並不清楚,遠離為妙。”
聽她說著,薛然揪緊了自己的衣角,他抿著有些顫抖的嘴巴,沒說話。
而劉繹亦目露擔憂。不過他倒不是關心誰,最多是擔心局勢變易,範陽受到掣肘。
劉繹稍加思索,道:“洗塵宴在明晚,明日白天,還來得及去探尋一二。”
薑錦想了想,打趣道:“希望明日不是鴻門宴罷。”
劉繹擺擺手?[]?來[]♂看最新章節♂完整章節,嗐了一聲,道:“那也不至於,朝廷還需河朔安定,抵禦突厥。不過,我們確實要提起些小心。”
草草談了幾句,夜深了,便各自回了房中。
薑錦盤腿坐在床沿,單手支腮,另一隻手腕懸在半空,虛虛點了點燭火的光。
她漫無目的地放著空,有些神思不屬。
火光微曳,小少年的身影被投影在門扇上,薑錦神色一晃,朝門外道:“進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