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原來半個月前的事,對她來說已經是過去了。
即便知道她說的並不是真的,陸嘉望很篤定葉以蘅還喜歡他,但就算如此,聽見這句話他心裡竟感覺有點悶,讓他想起了化學溶劑在器皿裡發生反應,氣體充盈密封實驗裝置的感覺。
她們的談話還在繼續,陸嘉望關上休息室的門換了身衣服。
他離開那會葉以蘅還沒走,她還站在剛才的位置和彆人說話。
經過時,有人喊了他一聲。
隊友問他:“嘉望,你要走了?”
聽到他的名字,葉以蘅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,和以往熾熱充滿愛意的眼神不同,她隻是很快速地看了他一眼,黝黑的眼珠從左到右,她眼底沒什麼情緒,似乎隻是身體最自然的反應,而後就收回了視線,接上了剛才聊天的內容。
陸嘉望忽然想起李硯磊曾經說的話:“你發現沒,每次你一談戀愛,葉以蘅就好像突然從學校裡人間蒸發了一樣,連人影都見不到,見麵了也跟變了個人似的。”
“道德感倒是挺重。”
每次李硯磊都會說上這麼一句。
也不知道她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,還是刻意地和他保持距離。
走出體育館,陸嘉望打車回酒店,上了車才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,他皺了皺眉,幸好他身上帶了現金。
下車那會他從錢包裡掏出一張一百塊的紙幣,對司機說不用找了,司機大哥連連道謝這才驅車離開。
“陸嘉望,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,我選上‘新熠杯’籃球決賽的誌願者了!到時候你們進了決賽,我也能跟著一起去了。”
剛在路邊站定,這句話忽然從腦海裡冒了出來。
很突兀,也很詭異,以至於他腳步都頓了頓,眼底茫然。
繼而又想起剛才彆人問她:“啊?你不是為了看陸嘉望比賽才來的嗎?”
她笑著回:“誰說的?誰在造我的謠?”
江城十月的風悶熱倦人,路邊的木棉花還在開著,藥店門口亮著刺眼的燈,偶有行人進去買藥,陸嘉望站在藥店對麵的路燈,不疾不徐地抽了一根煙。
晚上九點,李硯磊來找陸嘉望。
他有這兒的房卡,懶得敲門直接刷卡進來。
門打開,李硯磊往客廳看去,陸嘉望正坐在電腦前,不知道在忙什麼,許是剛洗完澡,他身上穿著白色的浴袍,頭發半濕。
李硯磊一邊穿拖鞋一邊問:“看什麼呢?這麼認真。”
連頭發都沒吹乾。
陸嘉望沒搭理他,他湊近看了眼,瞧見網頁上的標題,倒是愣了愣。
李硯磊遲疑著開口:“你這是……在測MBTI?”
MBTI性格測試,前段時間在網上很流行,無非又是互聯網上給人貼標簽尋求群體認同那一套,陸嘉望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對這種測試感興趣的人。
“找我有事?”陸嘉望問。
“沒事,就是想著後天就要比賽了,有點緊張,今天訓練有點手生,你給我傳的好幾個球,我都沒投中,可能真是顧慮太多了。”
“緊張什麼,”陸嘉望仍舊看著屏幕,聲音低沉,“又不是第一次比賽。”
“算了,說了也是白搭,你是沒有辦法和我們這些普通人共情的。”
“你?”陸嘉望笑了,轉過頭,“普通人?”
“和你比起來,我當然普通了,普通得都快成你的背景板了。”
李硯磊決定不多費口舌。
像陸嘉望這種情緒閾值常年趨近於零的人是不會理解的,有時候他覺得陸嘉望都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,而是一個被電腦程序設置好的沒有情緒波動的AI,在他臉上永遠隻有一種表情,那就是麵無表情。
還是和他聊點彆的吧,心靈療愈的話題他不適合。
“對了,你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那個學弟嗎?”
“誰?”
“就上回我誤會他和葉以蘅在一起的那個。”
陸嘉望沒說話,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。
“他好像也來江大了,不知道是來看比賽,還是來找葉以蘅的,”李硯磊在旁邊的沙發坐下,“你知道嗎,剛才我和球隊裡的人吃飯,原來大家都在傳那個湯雋承是你的平替,把我笑得,都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,不過剛才看了眼,看背影和你還真有點像。”
“你說葉以蘅是不是改變策略了,既然追不到你,那就找個替代品,畢竟你上回拒絕得那麼狠,是個人都死心了。”
房間裡很安靜,風吹動窗簾,穗線碰撞牆壁發出輕輕的敲打聲。
陸嘉望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,眼睛隻看著麵前的屏幕。
看他這樣,李硯磊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八卦了,和他同步這些信息似乎沒什麼必要,畢竟他也不喜歡葉以蘅。
不過片刻後,他看到陸嘉望握著鼠標的手終於動了動——他關掉了那個MBTI測試的網頁。
——
葉以蘅在體育館裡幫忙清點器材,鉛筆在紙上機械地打勾,不到十分鐘,她就打了兩個哈欠。
昨天晚上樓下吵得要命,對麵燒烤攤有幾個中年男人在那劈酒,一整晚吆五喝六的,一直到淩晨三點才消停。
滿打滿算,她才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就起床了。
球館裡很熱鬨,她仍舊哈欠不斷,眼睛都快閉上了,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下。
湯雋承給她發了一條微信。
【學姐,你到門口來一下。】
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麼事,但葉以蘅還是放下鉛筆走了出門。
湯雋承是昨天晚上過來的,他堂哥是江大法學係的,讀大三了,他來這邊看比賽,順便來找他堂哥。
湯雋承站在體育館門口等她,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,下身是條破洞的牛仔褲,和她今天穿的是同一個色係,乍一看,還有點像情侶裝。
她剛走過來,他就給她遞了一
杯咖啡,冰的。
“呐,來杯冰咖提提神。”少年的眼神清亮,連聲音都充滿了朝氣。
葉以蘅愣了愣。
見她沒接,湯雋承又解釋:“你不是說昨晚沒睡好嗎?”
早上,她和湯雋承在賓館對麵的早餐店碰到了,她隨口和他提了句昨晚失眠的事,沒想到他會放在心上。
“你剛才打哈欠,我在外麵都聽到了,”湯雋承和她開起了玩笑,下巴輕抬,“拿著吧。”
“那……謝謝啦。”
葉以蘅伸手接過咖啡,恰巧,這會陸嘉望正背著挎包進門。
黑色的頭戴式耳機掛在頸間,他眼尾抬了抬往這邊看了過來,目光似乎在那杯咖啡上停留了兩秒,然後繼續和旁邊的人說著話。
手上的冰咖啡還在往下滴著水,葉以蘅側了側身,免得濺到湯雋承的鞋,也徹底隔絕了陸嘉望的視線。
兩人站在門口聊了一陣,湯雋承接到一個電話。
掛了電話,他說:“我哥喊我,我得走了。”
“好,拜拜。”
走了幾步,湯雋承忽然想起什麼又跑了回來:“對了,學姐,明晚決賽結束之後,你有時間嗎?”
“應該……有吧。”她遲疑了一下。
聽到她的答案,湯雋承揚起笑容,又和她揮了揮手。
這回他是真的走了。
湯雋承離開後,她也不再偷懶,準備回去。
巧的是,剛進門,正好碰到有人給陸嘉望送水,還貼心地給買了好幾種,有氣泡水、電解質水還有果汁飲料,細心的她還發現了那女孩手上拿著一封……信。
那女孩應該是江大的,她以前沒見過,沒想到陸嘉望才來這裡一天,就能染上桃花。
真牛。
她沒關心事情的後續,撕開吸管的包裝紙,插進咖啡杯孔。
喝了一口,有點苦,不過倒是挺提神的。
葉以蘅想,她沒輸。
她也有咖啡。
好不容易清點完器材,葉以蘅坐在觀眾席休息了一會,一邊喝咖啡一邊等許茵茵。
馬康裕閒得無聊,過來逗她:“怎麼回事,轉性了?不去送水了?”
“嗯,轉性了,”葉以蘅懶得解釋,回頭看了一眼陸嘉望,用那人恰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,“你不知道嗎,舔久了也會累。”
決賽那天是周日,江城體育中心前所未有的熱鬨,正門拉著大大的橫幅,人行立牌擺放在廣場的空地兩側,作為重量級的大學生籃球聯賽,“新熠杯”的決賽門票早就在網上一售而空,附近的路段從中午就開始堵了。
葉以蘅在外場負責檢票,後麵又去了簽到台幫忙,一直沒閒過,連盒飯也隻是匆匆吃幾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