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8 章(1 / 2)

大朝會結束,劉隆回德陽殿換了衣服,然後去學堂上學。上課之前,劉隆叮囑江平去探探這敲鳴冤鼓的是什麼人。

江平心領神會,將小皇帝送到內室,然後找了小寺人去盯延尉府審理情況。

鳴冤鼓設了許久,終於有人敲響,眾人都十分好奇。劉隆下了課,江平進入內室,眉頭微皺,低聲道:“聖上,那人狀告孝廉考試不公。”

劉隆聞言一頓,心中揣度,孝廉考試采取糊名法,親屬師長回避,錄取的卷子他都一一看過,均是真才實學。

難道是考題泄露?

劉隆的眉頭皺起來,抬頭問:“有何證據?”

江平臉上露出一難言儘的表情,道:“證據倒沒有,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,河東陳直孝名揚天下,隱居山野,郡縣征辟不就,錄取的名單卻沒有這人。”

劉隆眉頭舒展,不以為意道:“朝廷中名聲好的賢臣比比皆是,這人恐怕是名不副實。不用管這件事,延尉自己就能處理好。”

隻要從尚書台調出這人的試卷,就一定還原事情的真相。

江平頷首退下,劉隆繼續上課。

二人不知道的是在考生會聚的雒陽,悄悄湧動著一股暗流。

下午,劉隆下學歸來回到崇德殿後殿,竟然看到了鄧騭和鄧豹。鄧豹是鄧騭的堂弟,現任河南尹。

當年,鄧豹與李郃爭奪河南尹之位,鄧豹略輸一籌,李郃成為河南尹。如今李郃接替袁敞高升司空,空出的河南尹最後仍落入鄧豹手中。

二人朝拜後,劉隆奇道:“大舅父和河南尹一起拜見母後,莫非舅家有事?”

鄧騭忙搖頭,道:“家中一切甚好,勞聖上掛念。雒陽城這幾日傳著一個流言,河南尹覺得不妥,故而與下臣一起來拜見聖上陛下。”

河南尹下轄二十一城,郡治雒陽,相當於後世的首都市長。

“什麼流言?”自劉隆即位以來,水旱蝗震不斷,朝廷上下轉而都在宣傳天行有常,而非天人感應。因而,一直在民間流傳的讖緯也少了許多。

鄧豹斟酌道:“外麵的士人說察舉孝廉乃是祖製,如今孝廉選拔但求其文,不講德行,錄取名額又少。與之相反,俗吏武人嘩於朝堂,特彆是……武舉錄取人數遠超於孝廉,實乃不公。”

劉隆聽了,低頭沉吟,然後問:“今日敲鳴冤鼓的也是孝廉?”

鄧豹聞言點頭,劉隆轉頭看向母後道:“他們這些人倒是有備而來。”

鄧綏點一點頭,問鄧豹道:“那些孝廉怎麼看?”

鄧豹苦笑道:“大部分人義憤填膺。尚未舉辦考試時,郡國每年推舉孝廉約莫二百多名,但現在……尤其是今年隻錄取了五十名。一些郡縣兩年都未有孝廉取中,故而人心浮動。”

劉隆理解這些孝廉反對的緣由,原先可以不用考試平流進取,現在卻要參與激烈的競爭。是個孝廉就會反對,哪怕是已經考試通過的孝廉。

劉隆突然笑了一下,看向鄧豹:“舅家怎麼看?”

鄧豹頂著皇帝笑眯眯的眼神,後背一寒,頭皮發麻:“臣與特進唯太後聖上之命是從。?[]?來[]♂看最新章節♂完整章節”

劉隆聞言,展顏笑道:“也是,世家子弟多任子出仕。河南尹不必緊張,咱們是自家人,日後相處時間長了,你自然就了解我的性子。”

以前鄧騭諸兄弟都在時,都是他們兄弟圍著太後皇帝轉。現在鄧訓一脈隻剩下鄧騭一人,少不得要提拔從兄弟作為臂膀。

鄧綏見了不以為意,對鄧豹說:“你們先回去密切監督傳言,若有問題,及時向我稟告。”

“謹遵陛下聖命。”鄧豹和鄧騭告辭,一起退出,殿內隻剩下鄧綏和劉隆。

“下次朝會要有熱鬨了。”劉隆可以預見從明日起,彈劾孝廉考試的奏表會如雪片一般飛來。

鄧綏看著一小摞奏表,以目示意:“不必等下次朝會,今天就開始熱鬨起來。”

劉隆聽了微微一頓,拿起幾本隨意翻看,果然是請求停止孝廉考核的奏表,再看看上表人的姓名,心中大致有了數,然後又在心中琢磨起誰會同意孝廉考核。

尚書台的人肯定會同意,太尉馬英司徒劉凱估計輕易不表態保持中立,司空李郃可能中立偏同意。

至於其他人嘛,事情可能就會變成大世家與小世家之爭。

“母後,咱們要怎麼辦?”劉隆轉頭看向母後,問道。

“你願意恢複原狀?”鄧綏笑問。

劉隆連忙搖頭,道:“若是恢複原狀,那就是眼睜睜看著大漢去死。”

劉隆說完,就聽到一道急促的低呼,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,原來是樊嫽,隻見她臉色蒼白,忙不迭告罪。

劉隆朝她微微一笑,道:“樊女史的修養好像不如馬女史。”馬秋練此時也坐在殿內,剛才劉隆說那話,她恍若未聞。

然而,馬秋練聽到這話後,微笑道:“聖上謬讚,樊女史年紀尚輕。”

鄧綏看了眼外麵的天色,天色尚早還未到薄暮時分,轉頭對馬秋練和樊嫽道:“你們二人最近繁忙,下午先去休息,待晚飯後再過來。”

樊嫽臉色慘白,後背汗出如漿,恍恍惚惚和馬秋練一起拜彆太後皇帝。出了後殿,初夏的風一吹,樊嫽隻覺得渾身發寒,六神無主。

“馬姊姊……”樊嫽求救似的看向馬秋練,她好像做錯了事。

以前,樊嫽都是把皇帝當做年幼的弟弟,而且是離不開母親的弟弟,頂多是聰穎的弟弟。

今日,這個弟弟把外皮一脫,竟然變成可怕的陌生人,說著“危言聳聽”的話,關鍵是皇太後竟然沒有反駁。

這……

新的發現讓樊嫽心驚膽戰,重新審視這個得知生母非皇太後時哭唧唧跑來求母後安慰的少年。

馬秋練握住樊嫽的手,臉上露出溫和而堅定的神色,安慰道:“彆怕,沒事。咱們去花園中的涼亭坐坐。”

樊閻耿三個女史的身份特彆,皇太

後有意從中為聖上取後妃,這三人也心知肚明,故而她們潛意識地將皇帝當做任務的目標,至於皇帝品性性情則下意識地忽略了。

即便在意,她們所看到的皇帝也大多是依從皇太後,天天口上說著“母後說的是”“就按母後說的辦”“我聽母後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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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期耳濡目之下,皇帝在她們的眼中難免就變成了皇太後的附庸。然而實際上,皇太後與皇帝之間的默契即使是她們這些朝夕相處的女史也比不上。

“母後說的是”背後是皇帝對皇太後施政理念和施政手段的讚同。

還有被幾位女史私下作為談資的皇上哭著向皇太後求證生母的事情,馬秋練懷疑這背後有她不知道的事情。

太後皇帝二人並未因為生母事件而生疏,但那幾位寺人卻死了。

然而,馬秋練什麼也不想深究,陛下讓做事就做事,陛下不讓她知道的知道也當不知道。

兩人往北走,在禦花園中漫步,夏意濃烈,花兒開得絢爛,葉兒濃得翠綠。

但是樊嫽卻心不在焉,腦海中不斷浮現自己被趕出宮的下場,身上一陣冷一陣熱,恨不得縮地成寸,一步跨到馬女史口中的涼亭。

馬秋練則不疾不徐,滿眼都是繁花,甚至還折了一朵薔薇花插在發間。

“不用怕,你這樣畏畏縮縮的樣子到了彆人眼裡,就變成了失寵。咱們在宮中越是到了這種時候,越要穩住自己。”馬秋練一邊低聲說話,一邊折花給樊嫽戴上。

樊嫽聞言,穩穩心神,將頭低下,小聲問:“馬姊姊說的有道理,穩住後才能想辦法。”

馬秋練笑了聲:“穩住後,落敗的姿態比較好看。”

樊嫽一愣,氣急地叫了一聲馬姊姊。馬秋練躲著往前跑,兩人打鬨著來到涼亭。

樊嫽舉目四望,涼亭視野開闊,亭下碧波蕩漾,遠山青黛,夏風習習。

兩人坐定,馬秋練問樊嫽道:“你可記得當年張俊泄省中密語案?”

樊嫽回道:“當然記得,前司空袁敞自殺,張俊等人流放嶺南,恐怕很難再回京師。”

馬秋練指著自己的心口,道:“前車之鑒要牢記在心裡,若是你我二人卷入泄密案,隻怕比張俊等人的處罰還要嚴重。”

樊嫽想了想,鄭重地點頭。相比於尚書郎的張俊,樊嫽等人接觸的事情更加核心。她們甚至比一些朝中大臣還清楚皇太後的心中所想。

馬秋練道:“咱們的主子是皇太後,隻要把這個位置擺正,基本上都沒什麼大事。皇太後仁善不會虧待我們。但若是位置擺不正,就……”

馬秋練給了樊嫽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樊嫽立馬道:“我時刻牢記著呢,滿心滿眼都是陛下。”

馬秋練頷首,道:“這就對了,其他的不用你操心。陛下讓你知道的,你不知道會給你說明白。陛下不讓你知道的,即便知道也當不知道。所以聽到什麼話,不用驚訝,權當自己就是殿中的一盆盆景。”

樊嫽深吸一口氣,心中仍然充滿

了疑惑,但她將這些疑惑壓在心底,向馬秋練道謝。

馬秋練起身,擺手道:“樊妹妹不用客氣,咱們都是女史,理當守望相助。時間不早,咱們回去吃飯。這個時候想必陛下聖上已經商討完事情,早日處理完奏表,咱們早一些休息。”

樊嫽跟在馬秋練後麵往外走,她突然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張口道:“聖上……”

馬秋練轉頭,食指樹在粉色的唇邊,噓了一聲,道:“聖上不是普通人。”

馬秋練的父親馬融是帝師,每每說起皇帝都讚不絕口。能讓她阿父這樣的聰明人稱讚的人又豈是普通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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