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城的夏天,炎熱不是蓋的。
就連風吹在身上都是燙的，帶著暑期的熱意。
江明澈的臉頰被太陽曬得有點紅，露在棒球帽外的耳尖更是通紅，通紅。
從陸衡隻穿著室內拖鞋就下樓,還是用跑的,江明澈就猜到他是在比較匆忙的情況下下的樓。
親耳聽見他說急著見他什麼的,心裡頭還是高興得想要放煙花。
勉強壓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唇角,江明澈故意裝作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。
他仰起臉,瞥了樹乾粗壯、枝繁葉茂的香樟樹，“你這小區的蟬怎麼響得跟戰鬥機一樣？”
這也太響了,他都快耳鳴了都，簡直像是要把整個小區給攻占了。
這個時候,陸衡氣息稍微緩過來了一點。
他站直身體，順著江明澈的目光，抬頭看了一眼，“要不,我替你問問？”
“嗯？問什……”麼？
倏地反應過來。
“操！神經病啊！”江明澈走上前,握拳的手在他的肩上擊了一下。
江明澈毫不懷疑,要是回答說，問唄，陸衡真會問一本正經地問這些蟬,為什麼叫這麼響。
搞不好還會自問自答。
反正這家夥就是沒臉沒皮,沒羞沒臊,完全沒下限。
雙手插兜，江明澈抬了抬下巴，“不請我上去坐坐？”
陸衡左手掌心貼在小腹前，右手比了個請的姿勢：“爸爸請——”
“你特麼……”江明澈立即緊張地四下看了看,幸好大熱天的，又是下午，熱爆了，除了他跟陸衡，周圍是一個人也沒有。
要不然有人經過，分分鐘社死。
江明澈壓低聲音警告：“以後都不許這麼喊了，聽見了沒？”
以前還覺得被喊爸爸，是他占便宜，現在……感覺莫名羞恥。
陸衡：“喔。”
江明澈：“……”
瑪德，這人最好是真記住了。
…
“臥槽！你……剪頭發了？”
目光帶著錯愕，江明澈看著陸衡一頭利落的短發。
從見到陸衡開始，他這心跳頻率就沒正常過，很沒出息的，眼神都沒怎麼敢更人對上。
這會兒才稍微緩一點過來。
冷不伶仃注意到陸衡發型變了。
原先陸衡的劉海有點長，長過眉毛，類似那種自然碎蓋的發型，會微微有點擋住眼睛，以至於給人的氣質就有點冷。
現在額頭前的劉海沒了，就連耳朵旁邊頭發都被推平，整個人利落又乾淨。
沒了劉海的遮擋，陸衡的五官優勢就更加凸顯了出來——
眉形深邃，睫毛纖長，他眼睛的眼色本來比普通人要淺一點，在眼光下更接近於淡金色，像是被陽光照進的海域，明朗又遼闊。
尤其是當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望過來時，更加像是神秘的金色海
洋，簡直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。
江明澈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，再一次不受控製地狂跳。
江明澈出離憤怒。
靠！
沒事理什麼發？！
天氣很熱，陸衡帶著江明澈儘可能地走有樹蔭的地方。
他讓江明澈走裡麵，他走外麵。
有樹蔭這檔，走在裡麵的人會相對涼快一點。
“小區附近有一家理發店，是老板自己的房子，理頭價格很便宜，就讓老板娘給剪了一下。理完後，老板娘還一個勁地誇我帥，問我有沒有女朋友，她想把她女兒介紹給我。”
江明澈：“……”
這話要是從彆人嘴裡說出來，那十有八九是在吹牛。
被老板娘要微信這事，發生在陸衡身上還真不好說。
江明澈知道是個GAY，對女生沒興趣，這會兒聽見他說老板娘想介紹女兒給他認識，心裡頭還是非常地不爽。
他兩隻手插兜，裝出一點也不在意，還帶著點八卦的樣子，斜睨了他一眼，“那你給了麼？”
“那必須沒有。我說我有男朋友了。”
“臥槽！真的假的？”
江明澈眼睛瞬間瞪圓，“你們GAY都隨隨便便就跟陌生人出櫃的嗎？”
陸衡租的這小區，離他學校可太近了。
萬一下回陸衡還去，老板娘跟人說了他的性向，好死不死，對方是他們學校的學生……
不就傳開了麼？
陸衡像是知道江明澈在擔心什麼，他笑了笑，“暑假，學生都回去了。老板娘也不會認為我是個學生。何況，理發這個職業，會接觸形形色色的人，性向可能是最不值一提的。”
這一點，江明澈還真是沒想到，“也是。”
又想到當初麵對長歌的告白，陸衡也是，直接了然地告訴了長歌他的性向。
明明可以說一些其他的理由搪塞過去，可是陸衡沒有這麼做。
對於自己的性向，陸衡好像一直挺坦蕩的。
江明澈江明澈往前走，還是覺得陸衡口中的那位老板娘有點神奇。
他上下打量了陸衡一眼，“老板娘竟然沒有手抖，把你頭發給推乾淨。”
這心理素質已經是過硬了。
陸衡輕勾了勾唇：“感謝老板娘不抖之恩。”
江明澈眼神閃了閃。
操！
沒事笑得這麼招人乾嘛？！
…
江明澈戴了頂棒球，既是為了擋太陽，也是為了凹造型……
陸衡也不知道住哪一幢，到現在都還沒走到。
他實在熱得受不了，也顧不得凹不凹什麼造型的了，把帽子給摘了，拿在手裡扇風。
江明澈的頭發是天氣變熱那會兒回家理過。
後來就一直沒理。
現在劉海也有點長，黏在額頭上怪難受的。剛才聽陸衡說他小區附近理發便宜，就好
奇問了一句：“你說你這發理得很便宜，是有多便宜？”
竟然能夠讓陸衡圖便宜到，直接換了個發型。
陸衡：“連洗帶剪，20。”
江明澈扇風的動作一停，不可思議地轉過臉！“真的假的？！”
這年頭，在江城，20塊錢還能理個發？
江明澈向陸衡確認：“你是不是少說了一個零？”
陸衡一臉嚴肅：“200塊錢理個發，在我這兒，等於搶錢。”
江明澈沒忍住，笑出了聲，“操。”
可能是陸衡長了一張有錢人家的少爺的臉，冷不伶仃聽他這麼說，有一種巨大的反差感。
陸衡：“要帶你去體驗一下20塊錢的快樂麼？”
江明澈微揚了音量：“現在？我大老遠過來找你，然後你就帶我去理個發，出了理發店，我再搭乘公交回家，主打一個跨城理發？是你瘋了，還是我瘋了？大哥，你是不是不知道現在幾點了”
陸衡微楞。
幾點？
江明澈一看陸衡的表情，就猜到對方八成沒注意時間，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，給陸衡看了看上麵的時間，“你是不知道你這地方離我家多遠。我兩點半出的門，你看……四點三十五了。”
也就是夏天，晝長夜短，要是冬天，天都快黑了。
陸衡接到江明澈的電話，就匆忙往樓下跑，根本沒注意過時間。
太陽還很曬，他完全不知道，竟然已經四點多。
陸衡：“抱歉。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，我在睡覺。”
如果沒有接媽媽的那通電話就好了……
那樣他會第一時間回複信息，他們見麵的時間也許會更早一點。那麼相處的時間也會比現在多上一些。
前麵一段路沒樹蔭，江明澈又把帽子給戴上，他轉過頭，對著陸衡道：“聽出來了。沒事。下回唄。下回我早點過來，你再帶我過去理發。高低我也得體驗一把20塊錢的快樂。”
下回，下次有機會一定……
往往都等同於遙遙無期。
陸衡的喉結還是如同澆下一口烈性的酒，心臟劇烈地收縮了一下，聲音低啞：“好。”
不管這個“下回”需要隔多久，他都等。
…
江明澈江明澈跟陸衡並肩走在一起，轟鳴的蟬鳴聲伴了他們一路。
兩人也江明澈隨陸衡一起進了他租住的一幢單元樓，江明澈總算知道，為什麼陸衡跑過來的時候氣有點喘了。
他是在小區門外下的車，陸衡在的單元樓都快在小區最裡麵了，等於繞了大半個小區。
還算這家夥有心。
天氣實在太熱。
一走進單元樓，江明澈就又把帽子給拿下，拿手裡扇風，四下張望著找電梯下，“這鬼天氣！都快五點了還這麼熱。對了，你這幢樓的電梯在哪兒？”
再不進到空調房，他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著火了。
陸衡：“嗯，回少爺的話，小的這裡沒有電梯呢。”
晴天霹靂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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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明澈整個人都要裂開了。
特麼的，他現在轉頭就走來不來得及？
陸衡主動提出：“我背你？”
江明澈也不是沒有被陸衡背過，這會兒聽到陸衡說背他，心跳很沒出息地砰砰亂跳。
他的臉頰迅速漲紅，“滾蛋，想熱死爸爸？”
要是冬天，他指不定就同意了！
瑪德！
暗戀的對象奇奇怪怪也就算了，就連暗戀的季節都這麼不對！
…
認命地跟著陸衡一塊爬樓梯。
江明澈已經不想問陸衡是租的哪一層了，免得多一層絕望。
陸衡在的小區有連廊。
樓下很熱，但是樓上挺涼快的，有風。
江明澈往下看了一眼，數了數——
他們在五樓。
行……行吧。
好歹比他們寢室要矮個一樓。
小區裡，竟然還有人家門是開著的，有阿姨抱著小寶寶，坐門口納涼。
還有人插著電風吹，在門口吹頭發。
這個小區……還真是挺神奇的。
“到了。”
陸衡在連廊的儘頭停下。
“你就住這兒啊？哎，你們幾個人住啊？”
陸衡站在門口，聽見江明澈的聲音，忽然恍惚了一下。
有那麼一刻，他懷疑現在是不是在夢裡。
會不會他根本沒有從中午的那場午睡裡醒過來……
“杵在這兒乾嘛？開門啊？”
江明澈催了陸衡一下，他眯起眼：“你不要告訴我你鑰匙沒帶啊。”
那他肯定扭頭就走！
陸衡看著他，沒說話。
“真的假的，你真沒帶啊？你有房東或者是中介的電話沒？你給他們打電話，他們會不會來？還是得喊開鎖師傅？”
少年絮絮叨叨的聲音，傳至耳畔。